第20章 20
等他到了师娘家楼下，把给老师和师娘带的礼物都拎上楼，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黎晓东一进门就被师娘领了过去。
“让我看看，给孩子冻得，这耳朵怎么这么红。你从哪儿来啊？”师娘一边说一边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到一边地上。又去屋子里给他拿防冻膏，“跟你说了，别买东西。你看你就是不听。”
“师娘，您这差别待遇可太明显了啊。”顾骞手里头啃着鸡爪子，踱过来用胳膊帮黎晓东接了围巾和大衣，一路嚷嚷着师娘的不公。
“是太明显，我都看不过去。”许秋齐从屋子里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晓东招手，“来，尝尝我这刚到的咖啡豆，你喜欢的。”
“师父！”屋子里的众人都不乐意了，邵东阳，岑北和陈南予斗着地主呢，齐刷刷的转过头来。
“喊什么喊！”许秋齐大手一挥，“赌上钱了你们还好意思喊。”
“嘿，”邵东阳笑得不行，“师父您刚刚赢的那些敢情不是钱。”
“少贫。”许秋齐不跟那些熊孩子见识，他拉着黎晓东坐下，去给他倒咖啡。
“老师，您坐会儿。”黎晓东笑着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有说有笑，电视机里放着回放的春节晚会，客厅茶几上各种花生瓜果，橘子苹果，满屋飘着的咖啡香，厨房里热气腾腾的烧着高汤，蒸着菜，师娘满脸担心着过来给他擦药膏。
好温暖啊。
可是，一想到这一切都本来是许渊应该享受到的，这里应该是他的家。而他，一个人，在冷清清的房间里……
黎晓东就很心疼。
“师娘。”黎晓东跟着蓝莓去了厨房，他站在旁边看着师娘烧鱼，厨房里头的烟火气熏得他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怎么啦？有话想跟师娘说啊？”蓝莓操持家里这么些年，没少跟这些小崽子们打交道。从小看着这帮臭小子长大的，谁心里头那点小九九啊，她心里头都清楚得很。这些孩子里头，晓东是来得最晚的，可也是最贴心的。她是真的很喜欢。像自己儿子一样。
“师娘，过年怎么没见到，没见到你儿子呢？过年都不回来的吗？”他以往只是听说老师的儿子常年在国外，不在家，所以这班师兄弟才会没事儿都往这儿跑。可是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了。也在许渊那里证实了。他想知道原因，也想知道师父师娘的态度。
他想要许渊回家。
哪个孩子不想父母，哪个孩子不想归家？
蓝莓炒菜的手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
“师娘……”黎晓东看着师娘红了眼眶，也不忍再问，他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蓝莓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叹了口气，“那孩子，太倔了。”
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高汤咕咕咕冒着热气的声音，还有门外隐隐传来的说话声。
黎晓东是真的不会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师娘。
“师娘，鱼好了没？”邵东阳打开门进来，让厨房里头的气氛缓和了一些，他扒在门边上，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师娘。”
“来，搭把手给拿出去。”师娘把鱼装盘，递给邵东阳。
“这旁边站了个隐形人啊？师娘，你也太偏心了，我刚进来就让我干活。”邵东阳笑着接过去，还不忘了调侃黎晓东。
“臭孩子，晓东烫着了怎么办？”蓝莓笑着拍拍黎晓东的肩，让孩子都出去坐着吃饭了。
“哟，师娘就不怕我烫着？”邵东阳笑着把鱼摆上桌，又招呼顾骞他们几个去帮忙盛饭，给老师倒酒。
“晓东马上要巡演了吧？手可得保护好了。”蓝莓把黎晓东喜欢吃的都给挪到他跟前，又嘱咐许秋齐别喝太多酒。
“今天开心。团年，多喝两杯没事。”许秋齐今天是真的高兴，他的这些学生，每年能齐齐整整的团在一起，也就这么一天。平时他们偶尔也来，但都各有各的事情。每年的初四，是他最开心的日子。
“来来来，倒了酒的都端起来啊。”邵东阳吆喝着，“咱敬老师和师娘一杯，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对，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
一轮祝酒词下来，黎晓东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晓东，一会儿就在这儿睡吧。我把客房收拾出来。”蓝莓知道黎晓东喝不了多少，怕他回宿舍没人照顾，让他一会儿就歇在这儿。
“哎呀，师娘，我也喝多了，我也要住这儿。”邵东阳挽着师娘的胳膊，撒娇。
“多大了，还这么皮。”蓝莓笑着拍了拍邵东阳脸，“快起开，再陪你老师说说话。我去收拾。”
黎晓东撑着下巴看着他们聊天，打闹，他喜欢这样的氛围，从小就特别喜欢。吵吵闹闹的好像才有家的感觉。
小时候只有他和爷爷，太孤单，太冷清了。
“今天怎么没把我大孙子带来啊？”许秋齐看着邵东阳，“我还给他准备了红包呢。”
“那小子太皮了，又认人，带他来我就别想好好陪您喝酒了。”邵东阳说着又给许秋齐添上了酒。
“你那是为了自己个儿轻松。”许秋齐指着他，“待会儿让你师娘把红包给你。”
“诶！谢谢师父。”邵东阳笑着应了。
“南予呢？”许秋齐一个个的看过去，绕过了顾骞和岑北，他视线又挪回来看着他俩，“我待会儿再说你俩。”
“我在呢，师父。”陈南予笑着举着酒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是许秋齐一个个挨着说“寄语”的时候，他是老师，也是严父，学生们爱他敬他。
“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媳妇生孩子了啊。”许秋齐看着他，“你爸妈碰见我一次就说一次，让我好好劝劝你，老大不小的了，还不谈恋爱结婚，让人操心。”
“是，我知道了，师父。”陈南予还是笑着点头，他是很好相处的那种人，从来不忤逆长辈，也是父辈们眼中的乖孩子。
“你不要去学他们几个，”许秋齐指了指顾骞，又看了一眼黎晓东，叹口气，“这条路不好走的。”
“不会的，老师。”陈南予笑了，他是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那种男生，白色高领毛衣，是小姑娘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他站起来，轻轻碰了许老的杯子，仰头喝了杯中的酒，“我干了，老师你随意，明年一定完成任务。”
黎晓东看了一眼邵东阳，他没明白。有点懵。
陈南予不是……
邵东阳胳膊肘给了他一下，让他别乱说话。
然后起哄着，“明年啊，南予，明年一定。”
顾骞和岑北也都笑闹起来，岑北拿筷子敲着碗，“明年吃喜糖。”
“糖糖糖，一天到晚就吃糖。”许秋齐伸手就往岑北脑门儿一弹。
“哎哟，师父，疼！”岑北往后靠在顾骞胳膊上，捂着头，嘟着嘴，一副受气的小样子。
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师父这一下根本就不疼。他哪里舍得打他们，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怎么净欺负孩子，这么大了你还动手。”蓝莓在许秋齐身后敲了敲他，嗔怒着。
“他就爱装。”许秋齐笑着指着岑北，“你还不知道他啊，从小就是这样，我棍子还没下去呢，他就开始哭着搬救兵了。”
大伙儿笑着看着岑北，黎晓东也笑了，这就是岑北，从小也是被宠着护着在这屋里长大的。顾骞一直就宠他，他俩后来在一起，谁也没觉得奇怪过。好像这俩人，天生就是分不开的。
可是，他们知道，这些看起来的幸福，都是经过许多的酸甜苦辣，才能修成的正果。
“你俩要有空，回家里去看看。别老腻腻歪歪的在一起，父母养大你们不容易。”许秋齐看着他俩，叹口气，“我也不多说什么。路是你们自己选的，就是跪着也得走完。师父老了，也就希望我教的这么几个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黎晓东看着老师，曾经意气风发的许教授，如今耳边也添了好些白发了。他知道老师有多么心疼他们几个孩子，他有很多很多的学生，教过无数孩子弹琴，可是真正坚持下来，这些年还能留在他身边，称他一声老师的。也就这么一桌子人了。
孩子们感恩的这份心，他珍惜。
他也希望孩子们能好。
这就是作为一个老师的，最简单的愿望。
“知道了，师父。”岑北眼眶都红了，顾骞揉着他脑袋，“大过年的，你哭什么。”
“都怪老师太煽情了啦，我忍不住。”岑北把头窝进顾骞怀里，拱拱脑袋才又抬起头来。眼眶还是遮不住的红。他们选的这条路有多难，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行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吧。”许秋齐眨了眨眼，他今天也喝了不少，话也说得多了。
“诶诶诶，师父，这儿还有一个呢。”邵东阳指着黎晓东，“你不嘱咐晓东几句啊？”
“他？”许秋齐看着黎晓东低着头还在吃鱼的吃货样子，摇了摇头，“他就把自己该做的事儿做好就行。”
“嘿。师父，你对晓东是不是太宽容了。”邵东阳心里不平衡，每个人都挨说了，怎么到了黎晓东这儿就这么一句话就结束了？
不行。
绝对不可以。
“晓东自己心里都清楚得很，不需要我提点什么。怎么？”许秋齐看着邵东阳，“我今儿说你说得不够？你还想我再多说几句？”
“不不，师父。”邵东阳看许秋齐一认真就怂了，“时间不早了，我回去陪老婆孩子了。走了，这就走了！”
许秋齐挥挥手，自己进屋去了。
黎晓东知道，他这是因为说着他们，看着他们，想到许渊了。老师不开心，他心里有一个角落，还有个放心不下的孩子。
他的孩子。
许老进屋了，他们几个帮着师娘把碗筷收拾好，邵东阳去帮忙洗了碗，师娘就把他们赶走了。
黎晓东到底没能走，蓝莓不让他走，可他放心不下许渊。
他给许渊发了个微信，“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