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黎晓东第二天去邵东阳办公室拿回执。邵东阳留他喝了一杯咖啡,八卦的问他最近方磊是不是还在跟他联系。
“是啊。烦死了。”黎晓东揉着眉心,“你说,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好聚好散呢?”
好聚好散?
邵东阳看着咖啡机,似乎是想起了另一个人。曾经也有一个人问他,“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呢?”
那两个人,倒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是,方磊嘛,邵东阳过去倒没看出他是个死缠烂打的性子。
不过,情况不同。那两人离了彼此都还过得好得很,而方磊离了黎晓东,日子肉眼可见的没那么好过。
“晓东,你这人呢就是把一切想得太理想化了。”邵东阳拿着咖啡过去,在黎晓东对面坐下来。
黎晓东躺在邵东阳的御用摇椅上晒着窗外透进来的冬日暖阳,他今天穿了衬衣羊毛衫,外面套了羊绒大衣,看上去应该很精神,可是眉宇间尽是疲态。
“理想化?”黎晓东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或许吧,他还真的是个理想主义的人。追求完美和极致。对音乐是这样,对爱人,也是这样。
爱人!
黎晓东愣了愣神,说着这两个字,脑海中出现了那个人——
痞坏的笑,温柔的触碰,干净修长的手……
许渊。
满满一身让人着迷的因子。
“你还不理想化?”邵东阳老妈子灵魂附体,开始逼叨逼,“你分手了还留着前男友的联系方式,就是给了别人念想,连我都会以为你是不是还想跟他和好,何况是他呢?再说了,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他方磊踩着你的肩膀上了岸,把你一脚踹回了河里,你还能装着无事一样接他的电话,好言好语的跟他聊。换个人,见他一次打一次你信不信?”
“你就该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邵东阳一口气叨叨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靠!忘加糖了。”
黎晓东看着窗外沿着树缝丝丝缕缕透进来的阳光,手指在扶手上头打着节奏,他其实也一直都在想,所谓的好聚好散到底是什么呢?他难道真的给对方想要和好的错觉了?
“咳咳,”邵东阳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看黎晓东不说话,试探性的问他,“那个……你和方磊……做了?”
“嗯?什么?”黎晓东偏头看向邵东阳,这是什么令人惊恐的问题。
“你俩住一起,就没那个?”邵东阳眨了眨眼,放了咖啡又摆了摆手,“我不是要打探你隐私啊,我就是说你看啊,两个人如果发生了关系,那感情和没发生还是不一样的。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们那个圈子,贵圈说实话虽然不容易但也挺乱的。我就觉得吧……这男人和男人,跟男人和女人其实也是一样的,身体的记忆他有时候吧……”
“别吧了!”黎晓东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邵东阳,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艺术家包袱又背起来了,真是臊得慌。“我跟他发乎情止乎礼的,什么过火的行为都没有。”
“你俩不是说已经住到一起了?”
“胡说!”黎晓东在办公室里转过来转过去,拳头捏紧了又松开,这些传言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传的,怎么连跟自己最熟悉的师兄都能误会成这个样子。“没有的事儿,我……”
“别转了!”邵东阳看着他,“坐下说,你着什么急啊。这不是给你解决问题呢吗?”
“我没着急,我就是……”黎晓东说不上来,他就是觉得挺委屈。说不出口的那种。
“行了。你是纯情的大少爷,可是方磊可是个心机boy。他怎么在这个城市站稳的脚跟,你很清楚吧。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你身边,一步步攻城略地的坐稳你男朋友的这个位置,你自己心里头也该有数。你说他小,之前就惯着,我们全当你是陷入爱情里无法看清本质,可是如今分开了呢,你还这么被人拿捏着玩儿,哥哥就得说你蠢了。黎晓东,你快三十了,不是小孩儿了。你长点心吧。”
“东哥,是不是……严重了?”黎晓东愣头愣脑的看着邵东阳,这还是邵老师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跟他说话。有点太过——语重心长,让他有点想点头鞠躬多谢师兄教诲。
他不会愿意相信那个偶尔会来给他做饭,胃疼的时候给他准备药,贴心的给他暖敷按摩的小孩,撒娇问他要一个亲亲和抱抱的小孩,会是因为名利才跟自己在一起。他和方磊之间没有爱情,至少有互相尊重,彼此欣赏的情分在。
是朋友,也曾是彼此在这个孤单城市里的依靠。
不会是邵东阳他们猜测的那样的。
“晓东,断得干干净净就别再让他能联系到你。这才是真正的好聚好散。你自以为的那些很绝在他人看来也许不过是另一种姿态的欲拒还迎。”更多的,邵东阳也不愿意多说了。有很多关于方磊的传言,也大多是道听途说,他不愿意拿那些糟心的传说来破坏黎晓东的心情。这个小师弟,他们这些做哥哥的一向都护得紧。
今天说这些话,也是邵东阳第一次跟黎晓东说重话。他希望黎晓东能彻底从方磊那件事里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就像之前的许渊一样。
邵东阳知道许渊是如何成为一个钢琴家的,也眼睁睁的看着他这颗钢琴界的新星陨落。他知道他走过的那段黑暗的旅程,也庆幸他如今还能积极生活。不管是不是真的完全走了出来,至少许渊没有再让他担心过。
可是黎晓东不一样,他是温室里的花朵,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少爷,一丁点的风吹雨打,都怕折损他艺术家的光环和荣耀。
黎晓东倒不是一个不听劝的人,就是他从小都非常听话,才会让师父师娘万分喜爱。让这些师兄们心甘情愿的呵护。
“我知道了,东哥。”黎晓东揉了揉眼睛,“我还有一件事。”
“嗯。说吧。只要不是让我给你再加名额,都好说。”正事说完,邵东阳就又是嬉皮笑脸的模样,按师父的话来说,没一点师兄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邵东阳,让一整班的小屁孩都能听他的话,追着他打转转。
“我妈想让我回奥地利过圣诞,你知道他们在国外习惯了,一到圣诞就想着一家人要齐齐整整的在一起,就跟国内过春节一样。”黎晓东叹了口气,“她为我也操劳了很多,我不想让她失望。”
“可以啊,”邵东阳笑了笑,“有孝心是好事儿。不过,你的工作你得找个人帮你顶。”
“这期末了,我也没什么事儿了啊。”黎晓东没想到邵东阳还能给他出个难题,他去哪儿让人帮他顶。再说,他带着的那几个比赛曲目的学生,其他人他也不放心。
“跨年的演出还有明年的比赛,不需要准备吗?你圣诞走,跨年能回来?这不都得来个人顶你不是?”邵东阳笑着。
狡猾。
黎晓东斜乜他一眼,“我找谁去?我在国内认识的人你都认识,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哥,你别难为我了,你给我指条明路呗。”
“哈哈哈,”邵东阳阴险的笑了起来,“你啊,说你蠢你还真没多聪明。你不是跟许渊挺熟了嘛,让他帮你带带。”
黎晓东倒是真没往许渊那儿想,主要他现在也不太敢跟许渊提钢琴这事儿。
“不行。”黎晓东摇头,“他要生气的。都被我气好几回了。”
“让他指点,又没让他弹琴。只要不提手,他没事儿。”邵东阳给黎晓东续了杯咖啡,像个老骗子哄小孩儿,“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同意呢。”
“他的手?”黎晓东看着邵东阳,他其实也发现了。许渊干活的时候大多都是用的右手,他的左手好像是不太怎么能用力。
所以,不弹琴是因为手吗?
邵东阳点了点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方便跟你说。反正,你别提他手就行。”
所以说黎晓东这个人是真的实诚,邵东阳两杯咖啡,一番说教加诱导,他还真的去找了许渊说顶班这个事儿。
说是找许渊帮忙,可是怎么着都有一种祸害他的感觉。
黎晓东为了这个事儿,特意去了一躺乡下,带了一包种子,以示诚意。
“什么种子?”许渊没有着急回答帮忙的事儿,倒是问起了黎晓东带来的种子。
“草莓。”黎晓东笑了笑,“我问朋友要的,他去年种过,收成还不错,我拿来给你试试。”
许渊笑了笑,“去采摘的时候问别人拿的吧。这种子有点像去年的了。”
“嗯,是去年问别人拿的,那个老板人挺好的,我每年去,他都让我随便吃。”黎晓东说,“这种子也是他给我的,他见我喜欢,让我自己也可以种一些,说不难。可是,我哪儿会啊,就放那儿了。你看看,还能用吗?”
“用倒是能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他说的那么好。”许渊笑了笑,将种子放在一边,抬头打量着黎晓东。今天他穿的白色高领打底衫,黑色风衣加牛仔裤。年轻帅气。
“试试吧,试试就知道了。”黎晓东有些心虚。他看着许渊,距离上次两个人见面过去好几天了,他还是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
“胃还疼吗?”倒是许渊打破了平静,问他。
“不疼了。”黎晓东笑了笑,“我那是老毛病了,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嗯。所以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让我帮你去上班?”许渊挑了挑眉毛。
“也不全是,”黎晓东说,“这不还带了种子来吗?我想认领一块地。”
认领一块地这种蹩脚的借口都说出来了,黎晓东你可真行。
黎晓东谄媚的笑着,“许老板,行吗?”
别人是不行。
你嘛,也不是不行。
许渊看了一眼桌子边上被他扔在那儿的种子,叹口气。
“种草莓可以,顶你,不行。”许渊说完,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种草莓,顶你。。
艹!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黎晓东也品出了一点点不对劲,但他没顾上多想。许渊这种明显的拒绝,他怎么可能接受呢。
“许老师,帮个忙吧,我真找不到别人了。也只有你,我才能放心把那几个学生交给你。”
“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许渊看着黎晓东,那双桃花眼灼灼,真诚不掺一丝虚假,倒映着的是自己的影子。
“当然啊。你可是许渊啊。”黎晓东眨了眨眼,他知道许渊有这个实力,也想赌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丝特别。
“许渊?”许渊笑了,“许渊两个字在钢琴界就是耻辱的象征。一个不可能再弹琴的人,一双无法驾驭黑白琴键的手,有什么资格去教别人弹琴。黎晓东,你对我的信心到底从何而来呢?”
许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寒厉,让黎晓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法驾驭黑白琴键的手?
不可能再弹琴?
他看着许渊,心疼得很。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知道许渊说的是事实。
可是,这番话却让他心痛。
“你有资格。有资格的。”黎晓东忽然抓着许渊的手,诚恳的看着他,“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