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战之前（1）
【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第六区-诺希锡山】
“成功了吗？”
把赫劳德从冥府之门中抬到床上后，但丁长舒了一口气，山吹花和空海三重灵两人挤在后面急切地询问着结果到底如何。
明和银都一言不发的站在冥府之门外，看着里面深邃的黑暗，表情悲伤。
冥府之门内托住赫劳德的黑手逐渐消散，隐没在浓郁的黑暗之中。他们几人再三确认过，所有能到达的空间里都没看到霍德里尔的遗体。似乎是因为将祭司灵基与赫劳德相连之后，体内的神息与神息波动全都消失，没有触发冥府之门内的黑手，所以直接坠落到了冥界之内。
斯托利亚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伤心与难过。因为霍德里尔在确认自己寂冥失败以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斯托利亚自己的计划。这段时间内，斯托利亚早就已经做好了失去他的心理准备。
这可能也是霍德里尔计划好的吧——所有人都这么想。
不需要别人的告别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吊唁，他就像背上行囊去到了远方的旅人一样，只是轻轻地和大家作别，留下了日后还能相见的美好悬念。虽然无咎者的众人都知道霍德里尔已经不可能回来了，但他们仍然笑着接受了这一切。
接受了，这百年时间里的那个亲人，那个强大到无法想象的人，真正死去的事实。
斯托利亚咬着嘴唇，试探性地将手放在了赫劳德的额头上，她的安多塔之瞳浮现出来，凭借着手掌心传来的反馈，她清晰地感觉到赫劳德体内有两股她再也熟悉不过的神息波动。
一个是赫劳德自己，另一个则是霍德里尔。
“大概是成功了，但有一些奇怪。”
斯托利亚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她告诉众人，在赫劳德体内，此时竟然同时存在着他自身与霍德里尔的神息，这不能确认是不是神息的不完全融合导致的。
不过也有可能就是两个神息本身发生了排斥，「无属性」这一特质并非霍德里尔所想的那样是一张「白纸」可以接受任何性质，而是一张「黑纸」，任何性质都无法在其中留下痕迹。
但这又解释不了为什么赫劳德小时候就有神息性质且能够继承死神神位。
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斯托利亚手掌中传递出一丝淡紫色神息，进入到赫劳德的额间。
神息与皮肤接触的一瞬，从赫劳德体内传出一股磅礴到所有人都震撼的神息波动。这种强大的感觉并非是威慑与恐吓，而是让所有接触到的人都会觉得放松下来的安全感。
此时赫劳德额间的安多塔之瞳从额间浮现出来，蓝紫两色交替的光晕在他身体的各个地方都活跃起来，仿佛电流一样在忽隐忽现的神息经纬中穿梭。山吹花注意到赫劳德此时身体内浮现出来的神息经纬与原本死神的神息经纬几乎差不多，但多出来许多其他的复杂回路。
紫色光纹与黑色瞳孔，赫劳德安多塔之瞳展现出来的状态让斯托利亚一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因为在场的除了空海三重灵之外所有人的安多塔之瞳的瞳仁都不是黑色，谁都不清楚安多塔之瞳的黑色瞳孔究竟意味着什么。
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赫劳德的身体体征平稳，腹部受到的致命伤也完全愈合，并且神息经纬中神息的运转平稳安定，没有丝毫沸腾或是暴走的迹象。
“这是——失败了？”单凭对神息波动的感知已经感觉不到更多信息的山吹花看着面前赫劳德体内一直明显分离的双色神息和诡异的安多塔之瞳形态，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口。
斯托利亚转过来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成功了。”
等候在一旁的空海三重灵表情也松懈下来，从裙子的里兜中翻出长条糖叼在嘴里。她同样能清楚地感知到赫劳德神息阶度处在刚刚到达二十七阶，救赎之光位阶的水平。虽然比不上霍德里尔，但这个结果已经让她感到格外的震惊。
看来是在与霍德里尔早已经准备好的垢象进行了交流后，赫劳德拥有了自己欲望的「固定形态」。
“看来他也确定了自己欲望的固定形态，所以神息阶度提升了许多。”斯托利亚抚摸着赫劳德的额头与鬓角，说出了与空海三重灵相同的想法。她感受着霍德里尔舒缓又强壮的神息波动，突然很好奇久未见面的父子俩，在垢象之中说了一些什么。
“欲望的固定形态？那是什么东西？”加默读照看着已经有些苏醒迹象的草薙一刀，转过头来问斯托利亚和空海三重灵。这个词语他记得山吹花似乎提到过，可并不明白其中的具体含义。
“欲望的固定形态指的其实就是「完善的欲望」，对自己所追求的，想要的，有一个清醒的，完整认知与确定。”山吹花向加默读解释道。说完她才意识到，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三名神官是还没达到超域位阶的，也就是除他们之外的所有无咎者，都已经确定了欲望的固有形态。
“那这和神息阶度提升有什么联系？”加默读追问道。
山吹花便将霍德里尔关于欲望种和神息人选的理论尽可能详尽的告诉了加默读。听完加默读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之中，显然是陷入了对这一番理论的深刻思考之中。
空海三重灵点着头把嘴里的长条糖咬断，对着山吹花说：“看出来你学习还是很好的嘛，这些都记得这么清楚。所以呀，确定了欲望固定形态的赫劳德，神息阶度已经达到了二十七阶哦，可以看到之前说过的衍痕了哦。”
“二十七阶！”山吹花和加默读惊呼出来，在他们高声的惊叹下，草薙一刀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看上去很高兴很兴奋，有些人却跟见了鬼一样一脸惊讶。
“是救赎之光位阶哦！”空海三重灵笑起来，因为她从没见过山吹花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她一直觉得山吹花和斯托利亚在某些地方的气质有些类似，两个人的身上都有种特殊的温柔和宠辱不惊的平静。
而吵吵闹闹口无遮拦的草薙一刀与自己又很相像，所以原本就与她们很亲近的赫劳德才会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和他们两人成了朋友。
“刚刚有简单的告诉我们衍痕是什么，但衍痕到底是什么东西？是类似于神息一样的东西吗？”山吹花问。
“达到二十七阶，进入救赎之光位阶后，就能看到附着在物体上的衍痕。然后嘛——衍痕是由三大世界基本规则所决定的——”说着空海三重灵向斯托利亚投去求助的眼神，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再怎么说明下去了。
毕竟在场能够看到衍痕的也只有她与斯托利亚，可她使用衍痕全凭本能，从没有去深究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斯托利亚理解到空海三重灵的意思，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赫劳德，感觉时间还很充裕，把这些超前的知识多告诉一些给山吹花，也好日后让她多帮助赫劳德一些。
于是她将霍德里尔告诉赫劳德的第一意志创世的过程又向山吹花草薙一刀与加默读三人复述了一遍。
三人很平静地接受并理解了第一意志创世的全过程，甚至都没有提出任何疑问，而是等待着斯托利亚继续进行下去。
所以她继续说道：“在第一意志陷入沉睡后，任何物质，甚至是空间与时间都被维系他创立的，世界运转的三大基本规则力所约束。这三大基本规则力就是【第一规则力】【肯定与否定】，【第二规则力】【前进与倒退】以及【第三规则力】【推进与抑制】。”
“就在三大规则力的互相影响与约束之下，任何物质都具备了三种状态【伊始】，【生命】与【死亡】。”
“可以理解成，造物主创造的规则里让所有事物都具备开始，过程，结束这三种状态是吧？”山吹花问道。
斯托利亚点点头，继续解释：“你理解的很正确，就是这三种基础状态。衍痕则是规则力作用在物质上后留下的「烙印」，可以粗浅的理解成物质的「生产标签」。”
“衍痕就标的出了任何物质处在任何状态下的任何形式。例如，霍德里尔的诸神静默神息性质是无效，他所看到的衍痕就是让任何物质在三种状态下无效的三种衍痕。”
“不同的神息性质能够看到的衍痕就不相同，作用在物质三种状态上的结果也不相同。举个例子，如果无效作用在伊始状态，那树木就会消失，回到不会发芽的种子状态，作用在生命状态，将会结出的果实与绿叶就会停止在当下的状态，如果作用在死亡状态，那这棵树就会在效果作用的影响时间内，永远不会枯萎死去。”
山吹花托着下巴将斯托利亚的话全都仔细记录在脑海中。她已经基本理解了衍痕出现的原因以及作用效果，不过仍然还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开。
她再次问道：“那么看到衍痕需要什么能力？仅仅只是神息阶度的影响吗？还是有其他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是随着神息阶度的提升，安多塔之瞳得以提升的「可视」能力。这也正是神息纯度提升带来的一项能力，随着阶度的提高，所能看见的物质就越多。达到了末世录位阶的使徒们，甚至可以直接看到规则力本身，也可以直接跨越六大领域，这都是可视提升带来的能力。”斯托利亚回答道。
“我记得但丁和盖棺人没有达到二十七阶好像也可以破坏空间之类的。这也是衍痕的作用吗？”山吹花说。
“是的，任何抽象概念被性质作用本质上都是因为衍痕受到了神息性质的共鸣。所以想要使用衍痕，不一定要看到。像空间这种所有人都知道的抽象概念所具备的衍痕是最容易被感觉到的，所以衍痕并非位阶的产物，而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
山吹花忽然想到霍德里尔的境界予魂大黑天里，他似乎能够将自己死亡这件事情无效化，不明白究竟是他将自身的死亡状态进行了无效还是将死亡这件事进行了无效。原本她还想要再继续了解一些，被赫劳德的一声轻哼打断了话语。
见赫劳德醒过来，但丁等人都围过来，询问他现在觉得如何。
头晕和沉闷的状况已经缓解许多，赫劳德此时觉得自己的头脑和视线都格外的清晰，就好像原本笼罩在眼前的一层纱被扯开了一样，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提升了不止一个阶层。许多之前不曾观察到和注意到的细节，此时他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有什么不舒服吗？”山吹花扶住挣扎着坐起来的赫劳德，用手托住他的背，尽量缓和因坐起导致的血流加速。
赫劳德摇头，让身体稍微适应了一下，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种疼痛感和灼烧感。看来在刚刚晕倒的时间中，他的神息已经让神息经纬生长造成的伤痛全部痊愈。
“太好了。”斯托利亚见赫劳德脸色恢复的很迅速，终于放下心来，轻舒了一口气，拿起身边的杯子喝下一口水。
“喂，小崽子，没事吧？”空海三重灵跳过来揉乱赫劳德的头发，神色里掩饰不住的开心。
“嗯。”赫劳德看着在后面站着的但丁和明还有银，蓦然间心头涌起了一阵回家的感觉。
只是缺了一个人。
“霍德里尔呢？”赫劳德明白霍德里尔已经死了，他的意思是为什么没有看到霍德里尔的遗体。他依稀记得，霍德里尔的传承是与他一起在冥府之门的空间内完成的。
众人沉默不语，只有斯托利亚深吸一口气后，告诉赫劳德她的猜测。由于神息的全部丧失和生命体征的消失，冥府之门内的黑手并没有感知到霍德里尔的存在，所以霍德里尔的遗体应该遗失在了冥界之内。
赫劳德差点说出去冥界寻找霍德里尔遗体的话，但他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在霍德里尔讲述的创世中，冥界是由与现实世界的规则万象两大领域完全相反的混沌荒芜领域创造出来的。
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他们，根本无法进入什么都不存在，一切都混沌不堪的冥界之中。
他将霍德里尔在垢象里所说的关于自己无属性的事情告诉了众人，在他的讲述中，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使徒之力究竟是什么，又因此要背负什么没有人清楚，可能唯一能够体会赫劳德感觉的，只有空海三重灵，但她并不是那种很擅长安慰人的类型。
打破这股沉默的，是回到据点的叙利特。
叙利特神色沉重，一眼就能看出这一次带回的情报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