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夜鎏闇盍（1）
【里德新历589年-艾德佩尔-第五区-绝望深渊深处】
看着阿加雷斯的崩解，戴柏尔双手抱胸，指节有节奏的在臂膀上敲击。他眼神中蕴含的冰冷与沉寂完全不同于往日伪装出来的精练强干，热情饱满。从阿加雷斯的思念中，戴柏尔没有获取到任何神之骸的情报，所以他此刻也不敢定论持续变强的墟能不能在某一时刻适应神之骸。
“你一定在想，阿加雷斯的无限能不能适应神之骸的「斩断」是吧。”霍德里尔在手中把玩着通体漆黑的神之骸，在出生旭日的反光下，这柄刀仿佛吞噬了一切可见之源，刀身上的细节都只能由深浅不一的黑色呈现出来。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法适应之物。”戴柏尔沉声回答。
他对自己的回答拥有绝对信心是源自于刚刚脑海中忽然闪过的灵光。
不管是阿加雷斯的思念还是被记载于册的历史都告诉他阿加雷斯与赦托迩司以及梅菲特隆发生大战之时，不仅唤醒了沉睡的魂龙王，还同样催动了苏醒的神之低语碎片。
神之低语碎片上附带的强大法则能够被阿加雷斯所操控，根本原因就是无限的适应。在「无限悖论」存在的情况下，阿加雷斯可以拿起与接触任何「不可触碰之物」。
所以无限对神之骸的适应，必然也只是时间问题。
“留给你去试错的机会不多了，所以，我选择不刁难你啦。”霍德里尔说话间将神之骸收刀归鞘，刹那间四周光芒骤起，原本蒙上一层黑纱的周遭又恢复了本来的光鲜亮丽，异界的气息也彻底随刀收回，将熟悉的气息归还给万物。
谁都没有想到明显只要继续使用神之骸就能够稳操胜券的霍德里尔竟然选择了装模作样地放弃神之骸的优势，再次让局势扑朔迷离起来。只有斯托利亚和空海三重灵明白霍德里尔真正的用意。
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目的——
“阿加雷斯的渡魂极渊想要彻底适应神之骸的斩断可能还需要个十几次的样子，那样的话就太无趣了，毕竟我还没有玩够嘛。刚刚给你展现的是我使徒化的状态，接下来，我就要告诉你，什么是神离了。”
话音未落，霍德里尔体内的神息再度澎湃起来，与使徒化后那股狂躁暴乱的感觉不同，此时众人感受到的神息波动虽然强大但并不急促紊乱，并给人一种温暖的安全感和熟悉感。
紧接着紫色神息如同浓雾弥漫在霍德里尔的周围，他的双手手腕与双腿脚踝处都出现了数个紫色小型环状神息阵旋转交错在一起形成的东西，他身上的皮肤出现了微微的皲裂，露出皮肤之下正闪烁着紫光的神息经纬。
辉映着瞳孔中庄严盛亮的金色，霍德里尔在充满了神圣感的光晕之中，发动了自己在神离状态下的第一次攻击。
没有神破的空间震荡，只是单纯的一击，虽然仍未击中已经再次出现在墟中的阿加雷斯，可在这一次攻击中，阿加雷斯竟然往后退了几步。
“起效了！”一直专注于这场旷世之战的加默读不禁惊呼出声。显然期间斯托利亚包括三重灵的多番解释他也记在了心中，可面前这一击让不善表达自身情绪的加默读都为之惊叹，显然是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和想象。
戴柏尔也不知道为什么无限仍在生效但阿加雷斯却被击退，面容上出现了少有的阴翳。神离已经明显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所以他也不明白其中的作用原理。由于神息阶度越高，获得的能力会越复杂，所以此刻他只能尽力的结合阿加雷斯思念中曾提到过的东西以及霍德里尔的表现来进行分析。
神离属于进入裁定位阶后能够使用的能力，但在较高阶度的超域者也能够在引导下使用神离，但会遭受到极其严重的反噬和副作用。在树神晨夕爆发神息想要与无咎者同归于尽的时候，叙利特就曾决定使用神离，利用神离的修复之力救下神息经纬已经被破坏的晨夕。
但由于叙利特使用神离过后会产生的副作用不可估计，甚至可能因此丧命，所以权衡考虑后但丁阻止了他。
就连实力远超裁定位阶的霍德里尔也曾为了自救使用了神离的修复之力，导致神息阶度跌落，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随意使用神离来战斗。此时霍德里尔却为了展示力量的使用方法，不惜一切代价地进入了神离能力完全释放出来的【极】状态。
“神离是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如果要解释，必须要了解神息经纬以及安多塔之瞳的运作原理。”斯托利亚看着霍德里尔再次发动进攻，阿加雷斯在一次次没有产生有效击打点的攻击中频频败退。
斯托利亚向山吹花与加默读解释说，安多塔之瞳就是神息储存在体内的中枢，神息经纬就是神息在体内流动的行径回路，这是启瞳者都明白的最简单的运转原理。但其实安多塔之瞳比起中枢，更像一个「转化泵」，而神息经纬就是一个「循环提纯器」。
安多塔之瞳和神息经纬就算不显现出来，也会和心脏一样，通过消耗人体的能量，持续对神息进行吸收与释放，这个过程就是神息纯度提升的最核心环节。
安多塔之瞳会先吸收那些融入空气中，失去了原本性质的神息存储在最外层的「壳」中，然后在其中通过某种机制，把吸收的神息转化成与自身神息性质相同的神息，接着再释放到神息经纬之中。
神息经纬中流动的神息会被神息经纬里具有「提纯」机制的部分进行过滤与提纯，每完成一次回路的运转，就能够让纯度得到一丝的提升。留存在肉体中的，或是因为人体新陈代谢被再度污染，纯度下降的神息则会在这个过程中被带到安多塔之瞳中，进行释放。
以这种原理看来，神息这一套系统就是寄宿在人体内的，靠着人体能量来为神息提高纯度的「寄生虫」。
这也是为什么战斗是快速提高神息纯度的最佳办法，因为战斗中不可避免的需要对神息进行大量的吸收与释放，神息在神息经纬中流转运行的速度与次数也会随之指数级的增长。
神离就是把拥有提纯机制的神息经纬从体内剥离出来，以环状附着在四肢上，通过消耗大量体力与能量的代价，大大缩短循环完成的时间与回路路径，换取更加直接更加快速的神息提纯，极大程度地提升了自身的实力。
伴随神离出现的，还有神息经纬的「嫁接」能力以及三倍效率的神息全功率运转。
“无限最致命的一个缺点，就是人过于依赖自然了。”霍德里尔持续着自己的攻势，阿加雷斯虽然一次都没有被击中，但已经遍体鳞伤。他俊朗但呆滞的面容上几道伤口深可见骨，血已经停下但还未完全愈合。
“或者说，自然实在是太美好了，让人割舍不掉啊！”
经纬环阵转动之中，霍德里尔的拳上附上了一层清冽悦动的紫芒，一拳轰击在阿加雷斯的额前，阿加雷斯躲闪不及，只感觉到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自霍德里尔悬停在空气中的打击点后喷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阿加雷斯的头颅轰碎。
“这是怎么办到的——”卡维米看着强到无法用人类来称呼的骸鬼，目光惊恐地看向戴柏尔。她一直以来都错估了无咎者的战力，从政府整合出来的资料到奥格丁与阿撒兹勒从但丁手下完好无损地逃脱，这种种迹象都让她错误地认为自己，或者说是全视之眼有能抗衡无咎者的力量。
但就连使徒，似乎都不是骸鬼的对手，更别说还有资料中与能够与骸鬼匹敌的斩鬼以及裁鬼。
卡维米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加入全视之眼参与圣所计划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也在疑惑为什么实力差距如此之大下，倾尽盖棺人所有有生战力破釜沉舟死命一搏的戴柏尔此时没有丝毫的慌张。
“本意就不是为了用打击突破无限，而是为了打击到没有被作用到无限的东西吗？”戴柏尔从霍德里尔的话中听出了攻击奏效的端倪。
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戴柏尔忽然心生一股无法控制的悲哀。
强如使徒这样超脱了尘世，凌驾于一切规则，甚至能够修改法则的存在，都逃脱不了「自然」这个枷锁的束缚。因为是生命体，所以呼吸，脉搏，流动这些都缺一不可，所以纵使有无限这种神息性质存在，也不能完全将自己隐藏在世界的幕布之后。
而作为造物主赋予给生命这个东西最根本，无法摆脱的缺陷，被霍德里尔攥在了手中。他每一次击打都在使用神离后被放大无数倍的力量轰击在空气之上，所以就算无限让他的拳头永远无法靠近，但作用在空气上的强大力量将空气压缩成利刃或是重炮，越过了无限形成的保护罩。
为了保持呼吸，被无限忽略掉的空气成了霍德里尔屠杀所用的凶器。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聪明。”戴柏尔笑道。
霍德里尔斜靠在空气上，同样笑道：“不知道被你这么说是应该感到荣幸呢还是应该感到气愤。总之，我是被你小瞧了很多啊。我看看，还剩一百二十四啊，你的机会不多了哦。”
“你也是，未免太过小瞧使徒了。”
戴柏尔再次结出阿加雷斯境界神解的手势，霍德里尔撇撇嘴，嘴巴动了动，一句你还是不死心没有发出声音。他转头看向斯托利亚的方向，她们几人都平静地等待着这场战斗的结果到来，斯托利亚感受到目光，也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如这么多年来一样，只要对视，总是会换来对方的微笑。
但霍德里尔立刻感觉到了这一次境界神解不一样的地方，他警觉地回头，却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撞到胸口，一口鲜血喷出，他往后踉跄几步，感觉到四肢百骸不断涌现的酸痛，半跪在了地上。
“狂妄，凡人。”
阿加雷斯的声音响彻绝望深渊，这个声音像是直接从脑海深处发出，也像是不断在鼓膜前盘旋，让人感觉胸口被震得发热，一股腥甜就顺着喉头涌出来。
截然不同。
这是斯托利亚感知到阿加雷斯神息波动瞬间心头涌现出来的想法。现在这个经由二十四个盖棺人一同完成境界神解，从墟中出现的男人，神息波动之强大，让她都觉得惊讶。
空海三重灵露出一副兴奋的样子，目光如炬的打量着这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腰间的青鸟渊灵以及背后的龙骨都开始轻微的震颤起来，仿佛和她一样，因为强敌的来临变得兴奋渴血。
霍德里尔站起身来吐出一口血，胸口断裂的肋骨和心肺都已经恢复如初，四肢中沉余的酸痛也消失，神离的经纬环阵仍然交错旋转着，持续为他提供高纯度的紫色神息。
“大意了啊。”霍德里尔自嘲道。他感觉到原本形成的场中的阿加雷斯神息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刚刚的二十四个盖棺人多半也是戴柏尔早就计划好的牺牲品，也是用来提升场中阿加雷斯神息浓度的工具。
就如戴柏尔所说，接下来从墟中出现的阿加雷斯会越来越接近他本身的实力。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面前的阿加雷斯已经具备了原本至少百分之七十的力量，甚至还具备一些基础的意识。
这就是境界神解中「具象」的力量，只要能够形成清晰画面记忆的，都能够通过境界神解再现出来，包括情绪与智慧以及神识，只是需要极高精度的神息使用以及神息的配适度。
“这么看来，果然你的神息性质很不错啊。”霍德里尔朝着空海三重灵递过去一个眼神，俏皮的眨了眨眼。
空海三重灵不明所以，只能回给他一个鬼脸，小声嘟囔：“能不能认真点啊，好不容易有点乐子。你不上我可上了。”
“凡人，出招。”阿加雷斯朝着霍德里尔充满嘲讽意味的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原本一直麻木死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歪嘴的轻蔑笑容。
“啧。”霍德里尔咂嘴，心中暗想果然和赦托迩司所说一样，虚空使徒阿加雷斯是个性格很恶劣的家伙。
思绪一过，霍德里尔立刻启动，以他的速度，从攻击架势摆出到抵达阿加雷斯面前只需要不到02秒的时间，这是山吹花和加默读都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时间，就连斯托利亚也要提前从他的神息波动才能预判出来他的行动轨迹。
就是这02秒的间隙，霍德里尔忽然间被拉到了阿加雷斯的面前，完全来不及反应的被捏住了喉咙。千钧一发之际，霍德里尔体内传出一声清脆的洪钟巨响，阿加雷斯已经开始用力的右手停顿了下来。
再下一个瞬息，霍德里尔就撤出了阿加雷斯的攻击范围，喉咙处的血洞正在迅速愈合长出新肉。
“这是利用无限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小到无限小了吗——”心中念头刚闪过，霍德里尔看着阿加雷斯的方向瞳孔一紧，在他们之间空无一物的空地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震动与冲击，尘石砂砾形成一个圆环扩散飞舞，待烟尘散去，两人对峙而立，嘴角都带着上扬的角度，显然对这一次交锋的结果以及对方的反应都感到满意。
“凡人，不错。”阿加雷斯说道。
霍德里尔笑着用双手托住后脑勺，回道：“你也不赖。”
“刚刚是发生了性质对撞吗？”加默读稍微有些头绪，但还是不敢确定。
斯托利亚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就如加默读所说，阿加雷斯再次发动无限作用在空间上的时候，霍德里尔同样发动了无效的性质，企图抵消这一次无限的作用，并精准地预判到了无限在空间上的作用点。就在这一点上，两种性质同时作用，相互碰撞，让空间在这种相互力中产生了碎裂和震动。
“如果一直用无限来控制我们之间的距离可就太麻烦了。虽然无效能对无限进行适应，但还需要一些过程。”
霍德里尔一边说着，一边在胸前十指交叉，随后无名指与小指四指相扣，剩下六指相接，最后拇指拉开，与食指组成一个水滴状。
“所以就让我用境界神解来突破你的无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