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探索（2）
【里德新历589年-不祥-圣所】
被捂住嘴巴的草薙一刀瞪着双眼，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竭力想要表达什么，但盖在他嘴巴前的两只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紧张到浑身肌肉绷紧的赫劳德与山吹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人力气大到快要把草薙一刀捂死了，直到草薙一刀安多塔之瞳亮起，使用强化才将他们两人的手甩开。
“守门的！守门的！”
草薙一刀叫嚷出来，因为大口呼吸而沙哑无力的声音在偌大空间里来回传响。原本赫劳德和山吹花还紧张地要按住不知为何手舞足蹈的草薙一刀，发现黑暗中的盖棺人并没有任何动静后，才满脸疑惑地停下了已经抓住草薙一刀的手。
“守门的雕像懂不懂啊我睿智的神们？雕像，泥巴捏出形状来了之后过火烤出来的那种不会动的雕像懂不懂啊？”草薙一刀没好气地说着，手中燃起一团压缩后的蓝焰，朝着黑影甩了过去。
随着火光往深处飞去，被照亮的通道内两侧矗立着两排人形雕像，影子被摇曳火光拉扯的就像午夜映照在玻璃上的树影，不停改变着粗细长短。
“你说你们两个，平时一个莽的像没长脑子一样，一个聪明的像长了两个脑子一样，怎么到这里就都不如我这个正常的只长了一个脑子的有用了？”草薙一刀一边揶揄一边走向雕像，嘴里还嘟囔着不知道值不值钱，值钱的话搞一个出去卖了。
走到雕像旁，赫劳德他们三人才发现原来每一尊雕像的面部眼睛位置都镶嵌着一对红色的玻璃质地眼睛，在三人身边白玉石的微光下会通过内部多面切割的平面发射出仿佛在晃动的红光。
经过这番小插曲，赫劳德和山吹花放松了许多。可能是前一次与盖棺人的接触让他们找回了消失已久的恐惧和危机感，所以对与盖棺人有关的事情变得提心吊胆。
这些雕像似乎就是空海三重灵所说的盖棺人，这也预示着他们离圣所不远了。
继续深入后，腥臭味更加浓郁，在转过一个弯后，适应了突然加深的黑暗后，三人眼前渐渐出现一个古代殿堂般的地方。
这里目测大概有三十多米高，前殿的巨大穹顶被白玉石包围，就像在刻意营造出一种洁白天空的感觉。穹顶之下是一扇有近二十米高的青铜巨门，其上爬满了被时间蚀刻出来的铜绿和锈迹，已经分辨不出上面华丽复杂的浮雕表现的是什么内容。
巨门向内推开了一条能容四五人并肩通过的缝隙，从殿内深处逃泻出来的红光让整个前殿显得格外诡异。各种事物硕大的尺寸和氤氲暧昧的光晕让三人都有一种置身于异界，自己已然变成渺小蝼蚁的感觉。
显然这种神圣纯白的穹顶与破败肮脏的巨门的剧烈冲突违和是建造者有意而为，目的就是为了配合绝大的尺寸营造出一种他世神迹的氛围。
“进去吗？”看着门缝处的红光，草薙一刀有些发怵。这是他成为神官的这十八年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排斥一个地方。并不是因为恐惧或是害怕，就是单纯地出自本能逃避不祥和危险。
赫劳德和山吹花都没有回答，显然他们两人也有相同的感觉，正在竭力地询问自己的内心，是否真的有理由进入其中。
此刻的他们没有任何受尽膜拜的神明气质，只是误闯入神明地盘的普通人，惶恐不知何去何从。确实，神不过只是一种称谓，在根本上，他们都只是被选中的神醒者。
“走吧。”赫劳德最先开口，也最先踏出第一步。
就算心中仍然万分抵触，但山吹花和草薙一刀仍然毫不迟疑的跟随着赫劳德的步伐一同走到了巨门旁边。
趴在门上往内看，里面来往穿梭着身着各种颜色衣服的人，看来这群人具备完整的组织结构，互有分工。靠着衣服来快速区分人员工作责任能够让整个团队高效的运作，并且不会因为某人的退出和新入需要重新认识。
山吹花猜测这里面的人员肯定来自各种组织和阶层，甚至来自于不同大陆的可能性也很高。他们被高薪聘请来工作几天，就被迅速替换掉，以免任何一个人掌握过多的信息或技术。
“大概有二十多个人的样子。”山吹花缩回来朝赫劳德两人说着。她此时内心有些异样感，不过并没有和二人交流。
“搞得定吗？”草薙一刀问。
山吹花点点头。
“能暂停多久？”
“如果要保证里面人员健康的话，不超过两个小时。”
“那就动手吧。”
山吹花额间安多塔之瞳亮起，涌现出来的神息在她手中逐渐汇聚，先是出现一个类似花蕊的小圆锥，紧接着花瓣凝结出现，层叠着将花蕊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还未完全绽放的花朵模样。
时终·彼岸花
蓝色彼岸花从山吹花手中飞出，缓缓地飘进青铜巨门的背后。
忙碌穿行的各色人员没有人在光怪陆离的光晕亮雾中发现这朵不起眼的神息之花。飞行至内部空间的中间位置的时候，彼岸花的花瓣翩翩展开，随后全部飞射而出。
在山吹花精准的神息控制下，每一片花瓣都以最快最精准的方式没入所有圣所人员的体内。
瞬间，圣所内部的所有人员全部都停住了，保持着当下的姿势没有再继续进行任何动作。
见所有人员都已经被时终停止，赫劳德三人从青铜巨门背后的阴影处走进来，被眼前圣所内部的场景所震撼。
巨门内部是一间联通着其他空间的巨大枢纽。枢纽的顶部仍然由白玉石铺造成天空的样子，地面则是由与巨门相同的青铜浇筑而成的平滑地面。站在巨门处环顾，能看到还有三扇相同的巨门分布在正对和两侧的岩壁上。
这四扇巨门都是相同的青铜制成，唯一的不同就是入口处巨门上的浮雕已经无法分辨，内部三扇巨门上的浮雕保存完好，清晰可见。
枢纽的岩壁上生长着从未见过的肉状植物，能够看见根茎位置生长着透明的管道，其中不时会流过血液一样的红色液体。植物的主体则是一团类似肌肉组织的肉团，形状不一，互相链接着盘踞在青铜巨门旁。
红光就是从这种肉状植物上散发出来的，令人观感极度不适。
枢纽的中心伫立着一个类似于操作台的方形柱体，能够看到方形柱体上刻满了内部形状各异的方块图案，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文字或者符文。这些文字赫劳德他们并不陌生，虽然他们不清楚其中的含义，但他们知道这是切斯特拉神所使用的神恩文字。
显然通过操作方形柱体上面的特殊机构就能打开相应的大门。
赫劳德几人并没有急于去探索方形柱体的使用方法，而是尽可能的趁着时终效果还在，先了解这一处枢纽的所有信息。
右边的青铜巨门上在铸造时浇筑出了许多造型怪异，清晰可辨的长条形纹路，远处看过去像是一朵巨大的细瓣花朵，盛开在多年前的青铜土壤之中。没有任何光亮或是气息从这扇门的缝隙中散溢出来，单靠门上的纹路图样，并不能分辨出来后面空间里是什么。
左边青铜巨门上的纹路则更像是有无数鸟兽的森林图画，在森林中隐藏着一些简单线条拼凑而成的人形，在这些人形上方，悬浮着一个硕大的图案。
一只细节丰满，与实物无异的安多塔之瞳。
在安多塔之瞳上方，存在着一些类似人形，很缥缈空虚的形状，虽然表意并不明确，但看到的人都觉得这些人形大概可以理解为神。这座巨门似乎被什么外力撞击过，门缝处裂开了一道比较宽的缝隙，从里面正往外散发着一股暗红色的气息，还带着一丝奇异的香味。
毫无疑问那里就是存放着暗潮的地方。
没有急于去往左边查看暗潮，三人聚集在了方形柱体正对的巨门之前。巨门缝隙并不严丝合缝，能感觉到门后空间中有一阵奇异的热浪涌出来。起先只让人觉得心焦烦躁，等到适应后，就能在这种热量中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神息波动。
这股波动强大到能让安多塔之瞳里的神息都随之震颤，就连草薙一刀为了测试波动，释放到体外的神息都肉眼可见的产生了不规则的震动与波纹。
“我看看。”草薙一刀趴在门缝上撅着屁股朝里看。
整个门后空间中都是红色与黑色气息交相闪烁着。空间似乎异常巨大，在靠近左侧的位置，还能依稀看到一块顶天立地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不知何种语言。极尽所能看过去，能发现在更深处还有这一道门，全由石制，看上去坚不可摧。
听完草薙一刀的描述，山吹花皱眉道：“石碑——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难道就是裁鬼所说的，阿加雷斯发现的切斯特拉的遗物？”
“可能是的。”赫劳德也从门缝里看过去，确实就如草薙一刀描述的那样，在红色的暗光中，能看到那块巨大石碑上遍布着如龙鳞皮纹一般的文字图形。
“不要节外生枝，先去看看暗潮吧。”
说完山吹花率先走到了藏有暗潮的青铜巨门前。走近了才发现因为青铜巨门太过巨大，从远处看狭窄的裂缝竟然可以容两人通过。显然是发现此处的全视之眼里没人认识神恩文字无法破解特殊机制，就采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外力破坏。
如果这座巨门不是由某种能够抵御神息作用的特殊金属制成，也没有被什么奇怪的方法加强过，那想要靠外力破除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根本就不需要神息性质来破坏，人类部队携带的火药和爆炸武器就完全可以把几百年前的东西炸个稀烂。
可能是出于谨慎和保护的目的，全视之眼的做法并不粗鲁，只是用切割装置开了这么一个洞而已。那为什么没有打开其余两道门呢？难道另外两道门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我还有一个疑问——”山吹花迟迟没有进入洞口，秀眉微蹙，一副凝重表情。
“嗯——”赫劳德明白山吹花的意思，“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地方，一个启瞳者都没有。”
一切顺利到山吹花和赫劳德都怀疑这是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但这出戏简单到连个启瞳者群众演员都没有，就更显得异常。
在进入青铜巨门之前，三人是有想过里面有大量守卫所以山吹花需要发动境界降临来实现大面积控制，可是靠近后才发现这里面居然都只有普通人，启瞳者连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难道是因为裁鬼说的会和神之低语共鸣，启瞳者也有相同状况所以一般启瞳者没办法进入吗？”草薙一刀说出自己的猜想。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山吹花回答。
所掌握的情报和信息太少，山吹花也不敢妄下结论。草薙一刀所说的，目前来看可能性最大，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地方一点守卫力量都没有设置。
如果草薙一刀猜想正确，就也能够解释全视之眼为什么一定要在圣所计划中拉拢存在一定风险和变数的神官来参与。因为普通启瞳者和神醒者无法靠近，只能让获得了「通行许可」的神官来充当保护力量。
至于为什么神官会获得圣所的特殊认可，山吹花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起初阿加雷斯建立圣所的时候，就有神官从旁辅助，因此神官获得了不被神之低语影响的能力。
这种能力可能就存在于只有神官才会有的神位基座上。
“那我们进去？”草薙一刀见两人似乎解开了心中的顾虑，就开口询问。
赫劳德点点头，率先走进了存放暗潮的青铜巨门之后。
这是一处不算巨大的空间，相比于尺寸硕大的巨门，这里的高度显得有些局促，十米左右的高度让三人都有种穿过巨门之后自己被一种神秘力量放大了的感觉。
绕过被停住动作的白衣人员，他们看到后面的空间里摆满了各种大的玻璃圆柱容器以及各种线缆和实验用具。左边空间中一排排垒起来的铁笼中关着几乎所有艾德佩尔能够找到的动物物种，其中不乏一些小型魔兽。
右边则是像大部分的实验室一样，一层一层的铁架上摆满了无数瓶罐容器，全部都贴着标有日期和名称的标签，整齐的排列着。
中间的两排大型玻璃圆柱中悬浮着许多浑身赤裸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玻璃容器中的液体颜色也各不相同，红色黄色透明的都有，显然是为了实验暗潮的实际效果，采用了不同的实验对象以及实验药物。
在空间的最后方，一个发着青色冷光的大型机器正在轰鸣运转，几乎所有的玻璃圆柱线缆都连接到了这台机器上面。
赫劳德三人往机器靠近，发现身旁的圆柱容器中出现的不再是人，而是无数细长丝线状的东西，仿佛水母一般，所有丝线都汇聚在同一个椭圆形物体上。仔细看过去才发现每一个容器中都浸泡着至少十只被剥离出来的安多塔之瞳以及与之相连的神息经纬。
三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时候他们也忽然意识到了暗潮的原料并不是某种特殊的合成制品，也不是阿加雷斯留下的神秘配方。
被启瞳者们追捧，奉为升阶神药的暗潮其实是普通人的身体物质与安多塔之瞳的混合产物。这些如血管蛆虫般遍布四处的线缆并非供电系统，而是往机器传输物质的运输管道。
“这——”草薙一刀被震惊到无以言表，只能靠拖长尾音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和无措。
赫劳德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脑海中不停闪过曾经的那些因为暗潮而堕落的神堕者——艾伦，代号恶象的不知名少女，荼毒他们的东西，竟然是更加邪恶的东西。靠着人的血肉身体和安多塔之瞳创造出来的暗潮，如今在他看来就和它本身的颜色一样，都是赤裸裸的血。
山吹花无法想象被当做物质浸泡在容器中的那些人的痛苦，也无法想象那些安多塔之瞳和神息经纬的主人在被剥离这些与肉体融合的器官时会感到怎样的绝望。
她此刻只剩下一个想法，通知洛力特拉，彻底结束这出名叫暗潮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