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锋（2）

    【新历589年-艾德佩尔大陆-第一区-中心圣殿最底层-柏伊尔圣堂】

    中心圣殿建造于【里德新历】2年，方尖塔碑一般的外形象征着三大陆进入了由神徒司与帝王协同管理的双政府和平时代。身为神官的神徒司带领十二神官与下属的神醒者们负责安全，国防，装备制造等事项，帝王则是由普通民众推举出来的非启瞳者也就是普通人，在各部门的共同作业下统协大陆的经济、文化、科技等方面的发展。

    三个大陆的政府中心也都采用了塔碑的外形和中心圣殿的名称，以示三个大陆的友好与和平。这也是经历了使徒时代的动乱与不和之后，初代的三大陆帝王与神徒司们的共同愿景和期盼。

    虽然政府相对独立，并且民众政府的政治体系大相径庭，执政理念与文化思想完全不同，但三个大陆之间也会时常进行一些友好的建交活动。

    三个大陆间的寂静之海完全被神息侵蚀，对普通人和启瞳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若是普通人接触寂静之海久了就会患上【溃败症】，身体在神息的侵蚀下损伤腐烂，少数人会异变成为神堕者。

    为了保证三大陆之间的交流和贸易往来，在初期就倾三大陆政府的全力，研究并制造出了能够让所有人安全渡海的【方舟】。辗转与三大陆的务工人员和跨大陆的神官政府外交官员都是乘坐方舟往来。一般跟随方舟出行的还有政府派出的负责沟通与押运的海运事务官，也有商人雇佣的自由神醒者——多半是开悟者协会成员。

    也有不少较为重要的政府交易物品和特殊人员则会由神官带领执行官负责押运，以免时常出没在寂静之海中的海盗劫掠货物或掳走人质。这些海盗基本由三大陆的潜逃罪犯，亡命之徒组成，所以无恶不作，经常犯下屠杀人质，击沉船只的滔天罪行。

    艾德佩尔大陆的中心圣殿通体黑色，建筑的顶端有象征和平与进步的白色玉石。在白色玉石的最顶端，有一个由纯净苏阿古之石制作而成的塔尖，不管是白昼还是黑夜，这枚湛蓝的宝石都会散发出纯粹的蓝色光芒。不过这块罕见的苏阿古之石具体来历无人知晓，流传在民间的说法版本众多，有人说这是使徒留下来的秘密武器，也有人说这是曾经切斯特拉神的棺椁，更有甚者认为这块苏阿古之石中埋藏着穿越穹顶的秘术，使得这块塔尖苏阿古之石成为了艾德佩尔脍炙人口的都市传说之一。

    孤独耸立的中心圣殿是整个大陆的核心，大陆的经济与文明从这个点辐射出去，是令无数人都想要靠近的神往之地。

    所有人都知道中心圣殿从二十一层开始以上就是神的领地，而离神最近的二十层就是帝王的办公室，帝王在工作期间就是在二十层批阅文件，处理事项。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二十层层帝王所在的楼层里，除了通往100层的特殊电梯，还有另外一部鲜为人知的电梯，能够直通到中心圣殿的地下十二层。这里是连十二神官中，都只有神徒司知晓的地方，大陆帝王秘密会晤的密室——【柏伊尔圣堂】。

    这间密室由庞大的苏阿古之石掏空修建而成。这种巨大到可以开辟屋室的苏阿古之石是使徒时代的遗物，据记载发现于切斯特拉的神殿之中，具体用于什么用途暂时不明。里面只摆放着桌椅与一些藏酒点心，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装饰。因为苏阿古之石的反射，密室内满是让人炫目的蓝色光芒。在这种强烈的光芒之中，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很难辨别其中的事物。

    此时这间蓝光散漫的密室之中，对坐着两个衣着华丽的人。金色长发的洛力特拉穿着白色的皮质长袍，金线绣织而成的花纹和软银的镶边象征着帝王的威严与权势。

    那些繁复的花纹正是艾德佩尔大陆的紫曼挲，只有最有权势的帝王才能将紫曼挲刺绣在自己的服饰上。在紫曼挲花期的时候，花田里漫天的深邃紫色与沁人心脾的香味让这种花成为了王族昭显自身尊贵的象征。

    洛力特拉仔细看去大约能看出四十岁左右的年龄，藏在眉骨下的眼睛里，有着绿色钻石一般的瞳孔。他的眼睛狭长且妖异，仿佛是刚从沉睡中苏醒一样。他此时抬着那双似有摄人心魄能力的绿瞳看着眼前的男人。

    “兰茵汀帝王，【恺撒·加·图尔米斯】，别来无恙？”

    对面的男人穿着金黄色与红色交织的绸制长袍，其上用金线刺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佩戴着王冠。他黑色的短发和蓝色放着精光的瞳孔，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士兵。嘴角边那道长及锁骨的刀痕看上去恐怖异常，没有人知道受了这种伤的男人是如何存活下来的。他的声音沉重有力，透着帝王的威严。

    这是艾德佩尔与兰因汀的不同之处，艾德佩尔因为拥有更好的森林和畜牧资源，天气湿润舒适，所以居民更加偏好于穿着皮质的服装，兰因汀则因为钢铁制造和机械化程度更高，加上崇尚武力，气候炎热，所以更喜欢穿着方便和透气的布制，绸制的衣服。

    “艾德佩尔帝王洛力特拉·索罗斯特，好久不见。气色倒是比上次好了不少。这样直呼全名是在向我挑衅吗？”

    “哈哈哈哈哈哈，哪里敢向恺撒挑衅啊，我可不像恺撒你是从战争中活下来的勇士。不过就是为了表示尊重而已。”洛力特拉笑起来。

    “也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可不像那些舍弃了凡人姓氏的神们，还是只有姓氏才能证明家族的高贵。”恺撒也跟着笑起来，他的嗓音有一种让人舒服的磁性，他掀动身后的披风，动作大开大合，有着洛利特拉身上没有的豪爽与王霸之气。

    洛力特拉倚在高背椅的鸟绒靠背上。这种鸟绒产自欧莱努斯大陆的【讯鸟】，因为轻巧又保暖，常被贵族用在坐卧的器具上，不过近代由于过量的捕杀，已经被欧莱努斯人为的圈养起来，成为了珍稀动物，鸟绒只售卖给拥有相当实力的贵族。

    两人都知道这间屋子不可能出现入侵者。就算是神官，也会因为苏阿古之石的原因无法靠近，更别说普通的神醒者们了，在接触到这间房子之后就会开始神息沸腾。而只有一个直上直下入口的地下十二层，对普通人来说更是一个不可能闯入的禁地。

    所以在这间绝对安全的密室中，两人也放下了平常帝王的架子，以舒服的姿态进行谈话。

    “我听戴柏尔说，这次同行的神官还是【太阳神】与【月亮神】。”

    恺撒点点头，说：“是，毕竟要跨越寂静之海，现在海盗比较猖獗，我倒是无所谓，还想趁此机会把不长眼自己送上门的海盗剿灭一波，可是长老院那些老头子不肯，生怕有什么危险，就让他们两人与我同行了。”

    “轮回神呢？我记得是叫奥格丁？”

    “他身为神徒司事务繁重，无法抽开身，临行前他还说比较想念你与戴柏尔，还有你们艾德佩尔的茜拉果酒和诺尔斯牛肉，下次一定过来。不过洛力特拉，你们艾德佩尔对神堕者的控制还是稍有欠缺。我从登陆和戴柏尔浅聊几句分开之后，太阳神可帮你们处理了不少神堕者，”恺撒扶住头，做出懊恼的表情，随后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虽然说都是单方面的碾压，但行程总是因此中断还是很让人头疼。”

    洛力特拉站起来，微微欠身，做了个抱歉的鞠躬，说：“实在抱歉，让兰茵汀帝王费心了。”

    “但是，”恺撒突然压低了声音，目光里透出鹰一般的敏锐，他说，“洛力特拉你还是不将机械制造的技术和新的科技分享给下位区吗？我从你们的下位区过来，一路上可是见识了不少因为贫困引发的争夺与流血事件，这可是很妨碍大陆发展的。我仔细观察过，其实要把你们这边的下位区建设成和我们兰茵汀一样高度机械化的城市，其实并不困难，为什么不去做这件事呢？”

    “恺撒，你不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吗？”洛力特拉坐下来，将桌上由茜拉果实酿制而成的醇酒倒进自己的杯子里，他看着杯里深红色的液体，里面倒映出来的恺撒只是一个虚影，稍一晃动，就消散了。

    洛力特拉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权力，只有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时候才叫“权力”。平均分配下去的权力，那叫做“权利”或者说“权益”，只是维持社会基本运转的必要恩赐。就像生物的繁衍生存，是常识，是本能。但生物的生杀予夺，就是权力。”

    “唔。”恺撒也倒出一杯茜拉酒，饶有兴致的晃动着杯身。

    “只有将生存之上的有益技术掌握在手中，民众才会敬畏，才会有所求，才能拼命的生活。如果每个人都能够享受智者带来的便利和成果，却安享其成，一切公平，那么就再也没有智者会诞生了。生存下来，却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妙，那就要努力地，拼命地埋头前进。就算是血流干了，骨头粉碎了，也要体无完肤的前进。”

    洛力特拉停顿下来，看着恺撒，继续说：“因为，那些弱势的民众，比我们更懂得【传承】的美好。如果自己有所建树，那么自己的子孙，子孙的子孙，有朝一日，终会来到第一区生活。所以我要让那些中位区和下位区的人产生距离感，产生割裂感，那么这些人就会为了活的像自己想象中的“人”，开始像蝼蚁一样努力，带着对第一区的向往，肉体归于尘土，精神传承给下一代，继续为这片大陆提供新的活力，新的希望，新的未来。”

    “权力论者的诡辩吗？和长老院那些老家伙说的话简直如出一辙。握着能让整个大陆公平生活的权力，要求低位区人靠着对因为非公平产生的虚幻美好的向往，来产出新鲜的活力，来滋养高位区的富人。明明缺乏教育的低位区人就不太可能在任何方面超过养尊处优享受着最好资源的上位区，却还给出去这些希望。说到底，你们这些未曾受过饥饿的富人才是大陆的蛆虫，那些与黄沙荒土搏斗的人才是这个大陆的基石。这么看来，你还真是个——”

    恺撒拖长了尾音，表情凝固在似有似无的笑容上。

    “让人害怕的人啊。”

    “那些渴望着改善生活的人，将梦想定位在权力与富足还有享受上的人，其实都不知道权力是一种残忍的东西。一旦得到了，那些清澈的想法都会被呼啸而来的现实污染，最后迷失在权力的迷雾中。原本是想爬上高位后为家乡带去发展和技术的人，真正来到了高层，就会只向贫瘠的家乡投下一个面包，去享受穷人为了争抢生存资源流出的血液。”洛力特拉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蓝光将他阴沉的表情照射的仿佛鬼魅。

    恺撒说：“果然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没错，和那些醉心于权谋之术的老家伙们一样，喜欢把民众当做自己推演游戏的棋子来摆弄，最后看来，不过都是为了验证自身的【器质】和权谋的高低进行的政治游戏罢了。”

    “哦？恺撒对我评价如此之高吗？”

    恺撒无心再与洛力特拉讨论政治事情，只想快些进入正题，他正色问道：“那么，话说回来，神之前投下来的面包，让一些人拥有了所谓的神之眼，获得了普通人无法抗衡的权力。这一次神投下来的面包，只有少数几个人发现了。我和你就是其中之一，那么，我们也将会获得别人不曾拥有的绝佳资源。”

    洛力特拉点点头。

    “寒暄结束了。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两个大陆帝王的身影藏在苏阿古之石的蓝色光芒中，影影绰绰的像是坐在地狱之火旁的恶魔，正附耳低语商量着何时降下灭世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