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过期不候
简山隐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等着艾琳洗澡。但艾琳出来时却发现简山隐睡着了。
怎么叫都叫不醒。
宿醉的简山隐醒来后，脑袋里跟煮沸的浆糊似的，就是一团伴随着头疼的混沌。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猛然想起自己昨晚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但他转头一看，发现艾琳并不在床上。他有点恍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昨晚有没有把人带回来。
后来一想也合理，人带回来了，自己又不睡，是个人都会愤而离开吧。
他讪笑一声，揉着太阳穴下楼走到客厅时，发现艾琳并没走，她正光着脚，坐在餐桌前抽着烟，喝着咖啡。
“早。”
艾琳满脸笑容地跟他打招呼，似乎对昨晚被带回来却晾在一边的事情毫不在意。
“早。”
简山隐难掩尴尬。
他拿起艾琳煮的咖啡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并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把艾琳赶走同时显得自己不太渣。
但他忽然觉得，人都没睡，不算渣吧？转念一想，人都没睡，才是渣。
就在他天人交战自己渣不渣时，只听身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安东尼站在自己身后，满脸欲言又止。
“有事么？”
简山隐举着咖啡问他。
安东尼看了看艾琳，眼神很复杂。
简山隐点了支烟，把安东尼带到了客厅另一边的楼梯口。
“说吧。”
“隐哥，我现在知道你是直的了，昨天的话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安东尼也挺尴尬的，他是真的以为简山隐是gay，因为简山隐对夏赤的态度太暧昧了。但他没想到简山隐当即就带回来一个女人来自证性向。
“行。”
简山隐吐了个烟圈，瞬间觉得艾琳还挺好用。
“但是，你别赶我走好吗？”
安东尼继续就着留下的事情揪着简山隐不放。
“我不习惯家里有外人。”
简山隐低头抽着烟，不看他。
“夏赤也是外人啊。”
安东尼有点愤愤不平。
听完这话，简山隐这才意识到，他竟然从没觉得夏赤也是个外人过。
“他也是暂时住在这里。”
简山隐对安东尼语气里满是不耐。
他为了封住安东尼的嘴，说出了他最不想说的事实——夏赤早晚会走。
话音刚落，简山隐就看见了站在楼梯上正俯视着他们的夏赤，看样子是正准备去语言学校。
“早。”
夏赤尴尬地跟简山隐打了个招呼，同时冲着安东尼点了点头。
简山隐那话他听见了，虽然这话他头天晚上也说了，但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和从别人那里听到，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简山隐的语气让夏赤心里有点憋闷。
“早。”
简山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的话，但似乎又不用解释，那根本就是事实。
夏赤走下楼梯，明明已经好了的腿，今天却感觉格外沉重。
走到楼下时，他看到了艾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简山隐带女人回来，他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他跟艾琳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出了门。
简云深似乎睡过头了，此时匆匆从楼上狂奔下来，他看到简山隐和艾琳，瞬间放慢脚步，露出邪魅一笑。
“愚蠢的人类……”
简云深话没说完，简山隐一脚就踹到了他屁股上。
“滚！”
“你家人挺多啊？”
艾琳笑着调侃，她觉得简山隐似乎不一样了，他之前可没这么“热情好客”。
“你去哪？我送你吧。”
简山隐把咖啡喝完，把杯子丢进洗碗池，丝毫不想解释家里为什么这么多人。
“你送我回去酒吧吧。”
艾琳熄灭烟头，也随手把咖啡杯丢进洗碗池。
“隐，你现在好像不太一样了。”
艾琳坐在副驾看着开车的简山隐，眼神中全是旖旎，她似乎对他的变化感到很惊喜。
“谁过了五年能毫无变化。”
“我是指，你比五年前更有魅力了。”
艾琳伸出手指，暧昧地轻抚了一下简山隐随风飞起的发丝。
简山隐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五年前对你的态度，我感到很抱歉。当时我还太年轻，对情感一无所知。”
“都过去的事了。”
简山隐对艾琳这个迟来的道歉感到十分烦躁。有些话过期了就不必再说了，一旦说出来，不但是废话，还扰人清净。
“你现在是单身么？”
艾琳思考了一下，语气暧昧地问简山隐。
她当然知道他是单身，昨晚她就仔仔细细把简家看了个遍，尤其是浴室，一丝一毫的女性用品都没有。而且一大早又得知四个男人住在这里。这无论如何都不是个有稳定伴侣的男人该有的状态。
“什么意思？”
简山隐是真的不知道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在简山隐的印象中，艾琳是个毫无情感道德底线的人，上床对象是不是单身，已婚还是未婚对她来说都毫无影响。她从不会问人这个问题。
“你想跟我谈恋爱么？我是指，真的恋爱。”
艾琳把手搭在简山隐的手上，含情脉脉地问。
艾琳是真的被现在简山隐吸引了，此时的简山隐是个男人了，不再是那个看到她就兴奋到手足无措的男孩了。有着强者的耀眼光芒，妙趣横生的谈吐和游刃有余的自信，浑身上下充满魅力和吸引力。
“想过，但现在不想了。”
简山隐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即便当时再惦念再辗转，时过境迁，就都是疤痕了。
简山隐送完艾琳后并没去公司，而是绕了一圈，回了家。他现在心烦意乱到爆，根本没办法工作。
昨晚他是装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
按理说跟老情人上床就跟去相熟的餐馆吃饭一样顺理成章，但他忽然就吃不下去了。
简山隐是真的喜欢过艾琳的，可艾琳用他的真心教会了他一个道理——付出真心就会被人践踏和左右。
他想到那段卑微无比痛苦万分的时光，就跟旧伤遇见阴雨天似的，隐隐作痛。
最可恶的是，艾琳也没骗过他，正如他也没骗过其他姑娘那样。但不欺骗就是善待么？有时候直白而残酷的真相比欺骗伤害性更大。
你明知道不能动心，却眼睁睁看着自己陷进去，喜欢上一个如此堂而皇之的滥情之人才是最无力的，粉身碎骨了却连埋怨对方都没资格。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事，哪有什么受害者。
这个游戏拼得就是心狠和绝情。
他忽然想起夏赤关于他的那段评论：在某种程度上，滥情只是为了遮掩脆弱的心理承受力，就好比那些叫嚣着「不要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投资者，实际上就是对风险的毫无抵抗力导致的。
他现在觉得，可能夏赤说得没错。
艾琳早晨关于“谈恋爱”的请求，更是让他惶恐不安，他本以为当年的“求而不得”忽然“唾手可得”，会让他得意起来，会让他觉得自己大仇得报，会在心底里呐喊“你艾琳也有今天”……
但统统没有，这一切反而让他对自己这些年的慌乱的感情史有了一丝奇怪的迷茫：
我到底在摆烂给谁看？
我到底在恐惧什么？
我到底在干什么？
……
进屋后简山隐狂躁极了，对着迎上来的安东尼怒吼：
“你别跟我说话啊，你敢发出一个音就立马给我滚蛋！”
安东尼顿时不吭声了，给简山隐倒了杯咖啡，然后就默不作声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半晌过去，简山隐复杂的暴躁此时也稍微平静了下来。
他看着安东尼忙碌的身影，忽然想到了曾经也这么在厨房里忙碌的夏赤。
人，一旦习惯了热闹和陪伴，就会对寂寞和冷清毫无抵抗力。他已经习惯了家里的烟火气。
那么，不久的将来夏赤走后，自己和弟弟是不是又要回归之前的生活了？不然，就把他留下？虽然他跟夏赤根本不是一回事，但聊胜于无。
简山隐有些开始动摇了。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简山隐对着安东尼说道。
安东尼依然不说话，抿着嘴，走到离简山隐不远不近处站着，看着他。
“你留下可以，但光干家务做饭不行，得给我当助理，帮我处理一些生意外的琐事。”
简山隐的生意越做越大，忙起来的时候，很多琐事都是公司秘书帮他处理的，但那不是秘书分内的工作，不擅长不说，也不尽心，经常处理得乱七八糟。
安东尼其实很适合当助理，人机灵，细心，话不多，什么都会一点，也不怕吃苦。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喜欢简山隐。
“好。”
安东尼满眼欣喜，回应的调子都是挑起来的。
“不过你得学法语。不然很多事你干不了。”
简山隐继续提出要求。
“没问题。”
安东尼点头如捣蒜，满口答应下来。
“等你工作上手了，我给你发工资，房租从工资里扣。”
“这个到时候再说。”
安东尼琢磨着，只要能留下，什么都可以再说，包括拿下简山隐这件事。
温水煮青蛙，慢工出细活，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对，安东尼从来没想过放弃，经过短暂的思考，他觉得简山隐这么着急带女人回来证明自己不是gay，是因为恐同即深柜。
也是牛逼的脑回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