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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人前目犯,剑中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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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师兄尚在人间!

    感受到眉心孕育的神兵异动,淳于修脑袋里跳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荒诞念头。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南明离火…上代剑主,正是寇师兄!”

    那位子午剑宗的上代道子,从十四岁就开始崭露头角,显现峥嵘。

    相传,他踏入山门的那天,原本供奉在祖师堂的三大神兵。

    千秋大恨,太虚无妄,南明离火。

    皆是剑光冲霄,气冲斗牛!

    惊得掌教颜信出关,亲自为其勘验根骨、资质,断定命属、禀赋。

    确认“无双剑手”、“通明剑心”、“离垢剑目”三种顶尖根骨,直接被拔擢至真传。

    让其成为子午剑宗开山门以来,最年轻的真传。

    十七岁的寇求跃正式拜在掌教颜信门下,同时晋升上宗道子。

    还未登基的随王殿下,还未被废的永王太子,都送来恭贺的帖子与大礼。

    再之后,其人行走天下,闯下偌大声势。

    于一无名地,悍然冲击神通秘境,只身破去七重劫,剑道才情震动赤县神州。

    还没有自封金庐,闭关潜修的太上皇知晓后,写了一道诏书,尽是赞誉之词。

    其中有一句话评价极高——

    独得大道七八分,已临剑道高绝巅。

    等到寇求跃进入神京,鸾台剑试群雄。

    其人“剑道子”的尊称得到公认,名副其实。

    可以说,此前七大上宗堪堪中游的子午剑宗。

    因着这位剑道子一人,名头响亮水涨船高。

    直逼地位超然的五方帝宫!

    这也是为何寇求跃身殒十年,而且背负欺师灭祖的叛徒之名。

    却仍然深受诸多真传、内门弟子的敬仰。

    “神兵有灵,除非得遇真正兵主,否则再怎么炼化,都只能发挥六七成的威力。

    哪怕莫师兄身具‘通玄灵吾心’,天生领悟掌兵手段。

    但能完全驾驭的神兵,也就那口‘太虚无妄’。

    千秋大恨和南明离火,不过代持。”

    淳于修努力平静,两指并拢,轻点额头。

    他悄然运转本宗秘传的养剑诀,安抚雀跃欢欣的南明离火剑。

    “我温养炼化这口神兵,已有三年之久,从未见过它这般样子。”

    这位剑宗真传暗暗泛起嘀咕,搞不明白具体缘由。

    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靠解释!

    南明离火发现原先的剑主。

    所以才想弃自己而去。

    “寇师兄…果真还活着么?”

    淳于修斗笠下那张脸庞,顿时神色复杂。

    对于寇求跃此人,剑宗内部分成两派。

    一派认为寇逆做下滔天大孽,罪无可恕,理该被诛。

    另一派却觉得,寇师兄投身浊潮,可能藏着莫大隐情。

    加上掌教斩杀道子的当日,祖师堂那盏属于道子的长命灯,并未立刻熄灭。

    而是坚持七日,方才逐渐黯淡,化为青烟。

    这一流言传得甚广,许多细节都讲得有鼻子有眼,让部分剑宗弟子深信不疑。

    即便淳于修这样的真传,亦是怀疑与笃定参半,很难断定寇道子的死活。

    “倘若真是寇师兄…我该如何?”

    淳于修眸光闪烁,故人相逢本为喜事,可无论十年之前,山门那场大乱的原由为何。

    寇道子残杀同门,一人灭尽几大首座、真传,令剑宗元气大伤是事实。

    要知道,龙庭十四府,每一地都有上宗亦或者道宗驻世。

    无不占据名山大川,受赐洞天福地,开枝散叶传承香火。

    传言那位太上皇开国之初祭天授箓,下诏册封各级道官,便存着压制削弱大宗势力的隐晦心思。

    避免这些动辄以千载计的宗门做大,尾大不掉,变作隐患。

    这数百年间,道官始终牢牢把持大权,他们以鹰犬爪牙自居,坐镇府郡大城,与八柱国等勋贵勾搭,拉帮结派,形成朝廷最大的山头。

    反而是最初被奉为上三籍之首“仙师”的大宗真传,地位有所下降,不复往日冷眼傲王侯的矜贵身份。

    放在三十年前,寇道子剑压神州,称雄天水的时候,莫说赵辟疆了,便是受封国公的尔朱隆,也要看子午剑宗的脸色,仰承鼻息做事。

    但现在,纵然子午剑宗早知隐阁幕后的大老板,是天水府的女财神诸明玉,其人的靠山是赵辟疆。

    公然挂单悬赏剑宗真传裘千川,也是那位大将军的暗中授意。

    可子午剑宗只能装作不知情,甚至还要陪着做戏,勃然大怒搜罗刺客。

    “当真应了那句话,剑宗兴也道子,败也道子。”

    淳于修长叹,他忖度片刻,放开蕴养在眉心的南明离火剑,让它替自己寻出引得神兵震动的那人。

    那团腾腾火纹陡然一闪,好像吐出一道匹练也似的耀眼光华,直如覆盖百里的熊熊烈焰铺展开,又迅速地收拢为三尺来长的炽烈锋芒。

    当空盘旋十息左右,随后确定方位,直奔而去!

    “凝聚一枚神种,掌握两门不清楚层次的剑法,这趟内景地,也算收获不小。”

    白启神魂胚胎归于肉壳,睁开双眼,略有遗憾道:

    “可惜,师爷未能再运玄功,让我再领悟几部剑经,提升下剑君十二恨神种的进度。”

    他再次闭目,内视墨箓,心念触动表面烙印剑形的那枚神种。

    “剑君十二恨,提升的是,对于剑道的理解?观其声,听其音,更好拆解、琢磨、修炼诸般不同的剑法,做个剑侠,毫无问题。

    改天,再穿身白衣,再佩一口好剑,画风就对了。”

    白启心下颇为满意,抡大锤哪有白衣飘飘的剑客卓逸不群,引人注目!

    “用剑,无论在明在暗,都有说法。

    在明是堂皇大气,君子之风;在暗是凌厉奇诡,神妙莫测。

    换成锤子,打正面,以力压人是粗鄙莽夫;玩阴的,搞偷袭是卑鄙无耻。

    卖相差了,不利扬名!”

    白启寻思着,也就裴原擎生得不错,据说是個剑眉星目的小白脸。

    否则,哪有什么“银锤太保”。

    最多叫个“裴大锤”!

    “不晓得那处内景地啥子底细,剑气如大雪,包罗万象,囊括无遗。

    一部部剑经,由浅入深,风格迥异,简直像直指长生秘境的完整传承。”

    白启咂摸着炼化不久的《三圣剑》、《皇离元吉剑》,越发觉得博大精深:

    “现在就缺一口趁手的好剑了。”

    白启随口念叨一句,起身推门而出。

    郎朗天光,风和日丽。

    他正欣赏着传习馆的端秀风光,心头忽地狠狠跳动,好像被重锤镭击。

    冥冥虚空如同剪裁开,陡然浮现一条清晰无比的割裂线条。

    一口三尺来长,热力逼人的炽烈锋芒,直愣愣插在白启身前的地面。

    “我,难不成真有气运加身,乃得天独厚的骄子奇才?说话都是言出法随!”

    大风大浪都闯过的白七爷表示,他哪见过这场面!

    这口瞅着像是剑的兵刃,已被温养炼化到脱离形质的层次。

    应为千锻以上的宝兵!

    这样的稀罕物,居然能从天上掉下来?

    好比在黑水河捡到了上宗绝学!

    听上去比说书先生现编的故事还假!

    “是不是太直接了?故意放开传习馆隔绝窥探的风水阵法,让才从内景地出来,满身剑气剑意的白七郎,吸引南明离火的注意。

    你都不打算编一个像样的故事?”

    静室之内,密切关注白启动向的陈隐带着疑惑问道。

    这不符合陈行这厮做事缜密,不留痕迹的作风。

    想当年他与陈独,一伤一死,几乎走投无路。

    谁能料到,陈行这厮竟然藏了一手。

    平日里赤阳教主的面貌不过伪装,私底下十渡口落魄武师才是真身。

    轻易躲过龙庭铺天盖地的搜查追索。

    委实将陈隐惊得不轻。

    “你们这种自诩聪明人的家伙,个个都想得很多。在我看来,愚笨和智慧,只是‘所知’上的差别,前者‘知’少,故而呆板,后者‘知’多,因此善断。

    就像你,修持《未来无生星斗图》的白阳教主,可算尽变化,料敌机先,对手往往走一步,就被你看到后面七步,处处受挫,甚至觉得自个儿在跟老天爷掰手腕。

    实际上,这是他们‘不知’,而你‘全知’。”

    陈行嘴角噙着笑意,他与陈隐、陈独两个打交道这么久,真正做到知己知彼。

    “你觉得我做赤阳教主戴人皮面具,是心机深沉,却不晓得,我从未把赤阳教主当成自己。

    老夫陈行,穷乡渡口一武夫,至于教不教主,便如打渔、打铁的营生一样,没甚么好说。”

    陈隐神魂波动,似欲腹诽:

    “偷偷收徒弟、娶寡妇,伱是只字不提啊!”

    看到陈隐无言以对,像被折服,陈行见好就收,轻咳两声回归正题:

    “跟颜信老贼下棋,布局不能太多太深,凡人走过之处,必定留下痕迹,骗不过有心者的仔细勘察。

    所谓天纵之才,乃老天爷赐下的禀赋,自然不能用常理作定论。

    让剑宗查个底朝天,阿七也是黑河县的打渔人,通文馆、宁海禅、陈行,这些都经得起摸底。

    什么龙庭、道官、其他势力,统统与阿七扯不上半点干系。”

    “无端端掉了一口剑?”

    白启怔怔注视触手可及的三尺锋芒,油然生出警惕心。

    莫不是哪个不讲武德的前辈想碰瓷?

    故意钓鱼?

    他当即就要呼叫师爷,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咦…那股…大得不能再大的剑意,跑哪里去了?刚才…明明…看到!”

    白启耳畔倏然响起交错嗡鸣,好似孩童的稚嫩嗓音,奶里奶气。

    “这位…剑兄,怎么称呼?”

    他暂且按下杂念,耐心问道。

    “嗯!你听得到…我说话?”

    那口三尺余长的炽烈锋芒突然暴跳,像是火苗蹿起,险些燎到白启的眉毛。

    俨然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白启点点头。

    他攫取剑君十二恨,可以观其形,听其音。

    这口锋芒炙热,宛若熔浆的火剑,落在自个儿眼里,仿佛一大片熊熊焰海,隐隐透出焚山煮海的霸烈气息。

    说话则是不匹配形象的牙牙学语,像个半大幼儿。

    跟内景地里,一口口老气横秋的“剑”迥异。

    “我…不能告诉你!你不是我的主人!”

    三尺锋芒一吞一吐,摇摇晃晃,扭捏说道。

    竟然有些怯生生的,好似过意不去。

    “嘶!瞧着像一口清澈愚蠢未经世故的宝兵!”

    白启按捺住兴奋搓手的冲动,可能出于上辈子的职业习惯,看到这种贴着“好骗肥羊”标签的人或物,他就忍不住想薅一把。

    “你家主人是谁?”

    白七爷并未利令智昏,还记得打听来头。

    “我家主人很厉害!我在等他回来!”

    “那他叫啥?”

    “我家主人要去干一件大事,将我留在家里…”

    白启眼角抽动,这口剑看上去确实不太聪明。

    压根听不懂人话,完全没办法正常交流。

    他放弃追问主人,转而探询来历。

    “那你从哪儿来?”

    “山里!”

    “什么山?”

    “很高的山!”

    考虑到对一口剑撒气太莫名其妙,以及自己很可能打不过,白启默默松开攥紧的拳头。

    这种跟傻子聊天的感觉,委实让人血压飙涨。

    既然来软的,不行。

    干脆来硬的!

    他当即收起好声好气的和颜悦色,双手抱胸道:

    “你家主人可曾教过,不能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三尺锋芒顿时一矮,像耷拉着脑袋,连同声音也变得可怜巴巴:

    “有的,主人说,凡事都要讲理,故而每次斩敌,都会讲上一通长篇大论,最后问一句‘朋友,能不能请你死一死’,再出剑。”

    嘶!真是个彬彬有礼的活阎王!

    白启面上依旧冷淡:

    “朋友,若无其他事,就请离开吧。”

    三尺锋芒慢慢地挪开,好似后退,但一步一顿,如同等待被挽留。

    但白启一声不吭,让这口不清楚来历底细的“宝兵”很失望。

    心意把洞开的眼识、耳识,清晰感应到“伤心”、“可怜”、“渴望”,诸如此类的情绪波动。

    “算了,你想待着也行,不过要听话。”

    白启哪能真让煮熟的鸭子飞走,招了招手,像逗弄小狗:

    “大家相识一场,可否让我摸一摸?”

    “你不是我主人…好吧,只能摸一下。”

    三尺锋芒本欲拒绝,却还是改口了。

    它收敛炽烈光华,恢复成一口古朴长剑。

    滴溜溜旋转几圈,乖巧飞到白启的手上,容他尽情摩挲。

    “白七郎!他为何能摸南明离火?那可是我的剑!岂有此理!”

    藏在一旁,暗中观察的淳于修,陡然睁大双眼。

    目睹这一幕的剑宗真传,内心像是被百口神兵戳过,拨凉拨凉。

    他当初为了博得温养南明离火剑,可是潜修闭关足足三年之久!

    这口神兵相当古怪,眼界极高,连莫师兄都不能轻易触碰!

    “给我撒开啊!”

    淳于修登时不能淡定,恨不得跳将出去,大喝怒斥,迫其放手。

    但想到还未弄明白情况,于是咬牙隐忍,继续窥视。

    “感觉还成,并不是冰凉凉的,挺暖和,摸着也舒服。”

    白启双手捧着,从上到下摩挲了一遍。

    原本只让碰一下的三尺锋芒,似乎颇为好受,不停发出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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