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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敛劲入骨,肪成髓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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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从骨髓生,与吐纳呼吸之气交融,蕴生开碑裂石,碎金断铁的无穷劲力。

    这是武道之本,也是武夫将拳脚招式发挥到极致的“根”。

    所以武行有言,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

    “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能行血、摄血,血能养气、载气,两者密不可分,息息相关…”

    白启独坐于舢板前端,黑水河怒涛腾涌,肆意拍打,一浪高过一浪,重重砸在他的肉壳,如同撞在坚硬的礁石上,顷刻碎成一蓬蓬沫子。

    有着接近圆满的罗汉手,约束心念,精神空灵,几乎成为本能。

    那道墨箓的诸般技艺浮浮沉沉,犹如一颗颗斗亮大星,各种效用加持于身,好像覆盖着一层层流转不定的灼灼光华。

    氤氲的血雾被水冲散,化为一缕缕的殷红丝线,凝而不散,缓缓落在河面,迅速引来鱼潮,争抢着被排出体外的“废血”,甘之如饴。

    “换血次数,代表潜力,肉壳体魄越发坚固,生机命元越发澎湃,就能不断地挖掘,突破上限。

    一练金肌玉络,保底便可以换血六次,也难怪有本事的武夫,都愿意追求四关圆满成就,好处确实极大。”

    白启口鼻呼吸,毛孔紧闭,体内滚热如沸,气血劲力飞快蹿动,经流四肢百骸。

    宛若湍急无比的黑水河,一遍又一遍冲刷过节节骨骼,使其再无丝毫杂质,如同一块完整的无瑕美玉。

    活泼而凝重的血液哗啦啦作响,内视之下,灿灿发亮,好像金子融化,蕴含着柔和辉光。

    第九次换血,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并没有任何波折。

    手握两枚神种,九牛二虎与龙韬虎略,又有一门顶尖真功作为支撑。

    白启积蓄之雄厚,都快比得上府城上宗弟子了。

    即便不服用三枚枯荣菱角,再耐心打熬个一两月,也可以顺利完成,绝无失败的道理。

    “似乎还有余力?九为数之极,难道说,我还能更进一步?”

    白启一脚跨过换血门槛,却感到筋与骨并未到达上限,好比只打了十个杨猛,跟玩耍一样,压根没消耗多少体力。

    他心下大喜,简略思忖后,以通文馆三大真功之一的《十龙十象镇狱功》为主干,再催动五部大擒拿。

    凶猛无匹的沛然劲力,仿佛炉中猛火,一缕缕腾起,推动着灿灿如金辉的血气,内至脏腑,外达肢节。

    冥冥意念浮动飘飞,白启好像看到一头扬鼻、跺足,背负苍天的太古神象,一条盘绕通天柱石,张牙舞爪,捉拿星辰的太古天龙。

    这是真功根本图所临摹烙印的神韵。

    此时宛若刀砍斧凿,深深刻在白启的精神当中。

    “龙形,象形…我似乎更贴合前者。”

    他咬紧牙关,保持真功的运转,那条脊柱大龙咔咔爆鸣,几欲腾飞而起。

    全身肉壳犹如被大锤捶打,愈发紧密。

    紧接着,白启整个人开始发光!

    淬炼九次的气血,所凝聚的汹汹烈焰,好似透体而出,形成数尺之高的耀目亮光,逼开滂沱水气,将其蒸腾为滚滚浓烟!

    “由虚化实,气魄如龙,换血十次,狼烟冲天!谁说做徒弟的,比不上当师父的?小七爷,当真不逊色。”

    遥遥站在岸上的老刀脱下貂皮帽,揣进怀里,免得被雨水淋湿了。

    他由衷赞叹,嘴角微微上扬。

    二练骨关,换血阶段,亦有高低之分。

    血越足,气越粗,拳脚就越重,打人就越痛。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换血六次,是烈马之力,换血七次,是猛虎之力,换血八次,乃巨象之力。

    第九次,几乎为肉壳极限,已经逼近大妖魔的躯体强度了。

    这一步越淬炼,越突破,体魄就越坚固。

    像天水府大名鼎鼎的银锤太保裴原擎,天生膂力刚猛绝伦,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凭借骇人至极的可怖肉壳横压军中。

    寻常的三练、四练,压根挡不住一锤,便要被活活震杀。

    此人就是众所周知的换血九次,传闻养出龙筋虎骨。

    气血雄浑到极点,徒手搏杀恶蛟不在话下。

    “小七爷,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老刀望着茫茫墨色中,极为显眼的气血狼烟,咂舌道:

    “十次换血,足以名传神京鸾台了!”

    滂沱大雨中,白启周身发出无声龙吟,充盈饱满到快要满溢出来的生机命元,遍布寸寸血肉,让他有种就算把手脚砍下来,也能重新接上的错觉。

    轰!轰!轰——

    体内滚走的闷响,宛若激荡雷音,瞬间盖过黑水河剧烈奔涌的莫大动静。

    小小舢板上盘坐的挺拔人影,彻底被光芒遮盖,失去具体的形貌。

    “换血十次的第一個效果,是敛劲入骨,神力内壮。

    人身把每一丝劲力都收敛如一,让骨髓充盈,血液源源生发,髓壮骨坚。”

    白启心念闪烁,颗颗牙齿震颤、松动,再到脱落,仿佛古稀老人。

    随即,整个肉壳的生机命元如潮水迸涌。

    于极短的时间内,让他又长出一口铁齿钢牙,能够嚼碎石子,咬开金玉。

    “齿为骨之梢,骨髓的坚实外在体现,便是牙齿整齐牢固!

    我的二练骨关大成,换血十次,所以直接换了满嘴好牙…可惜,没有像书里记载的圣人一样,具备‘四十齿相’。”

    白启磨了磨牙,莫名想要啃点够硬的玩意儿,好试试铁齿铜牙有多厉害。

    气血凝聚的狼烟再次拔高几尺,冲散豆大的雨珠,他仍旧端坐如山,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水浪涨伏,渐渐地,仿佛与这条宽阔大河合为一体了。

    第十次换血,还在继续。

    “水泽精气,向我聚拢…”

    白启修持《蛟伏黄泉经》,又连开心意把的耳识、眼识,五感已经敏锐到一个匪夷所思的惊人地步。

    他隐约窥见连绵波涛内,藏着一头庞然大蛟,悄悄地环绕方圆百丈。

    今夜是壬水泛滥,水泽精气浓郁无比,却都被牵引于此,好像一方特意营造的修行宝地,滋润着体内汹汹澎湃的气血,化去那股难以驯服的凶烈暴躁。

    宛若水火相济,得见龙虎!

    “蛟妹…有心了。”

    白启心头微动,投以一笑,继续冲击第十次的换血大圆满。

    “敛劲入骨,神力内壮是其一。

    肪成髓满,真劲浑圆是其二。

    饥饱不迫,精足血旺,脊柱正直耐久坐…乃是把养的功夫做到极致,即便到了五六十岁,也能保持头发乌黑,红光满面,体力不会随着年纪渐长,而大幅度衰退。”

    风雨交加,雷奔电走,晦暗的天穹下,那道气血凝聚的狼烟笔直,始终未被撼动。

    不知过去多久,风停,雨歇,一切消弭。

    白启睁开双眸,好似电光掣动,那只饱受摧残的小小舢板,悄然裂解,支离破碎。

    他额头两道水纹微微亮起,河面水浪奔腾流动,托住这具沉重无比的坚固肉壳。

    那道宽如磨盘的气血狼烟,一点点被收拢,好似大蛟大蟒,缠向筋骨皮膜,把挺拔的身姿再撑高几分。

    两肩开阔如一字,脊柱千锻似精钢!

    “真像。”

    老刀蹲在堤岸上,眼神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小七爷的背影,与宁海禅重合到一起。

    “二练骨关大成,只差熬炼银髓了。”

    白启深深呼吸湿润的水气,天边泛起一抹微光。

    这一夜,终究是过去了。

    何家。

    执掌长房的大老爷何礼昌枯坐了一夜,挺直的腰杆子好像被压弯了,呈现佝偻之态。

    他手里捏着何敬鸿前几日的传信,言明自己与三弟何敬云发现一处内景地,里面藏着经字级功法,定能通过道试考核,得授童子箓,光宗耀祖。

    “爹,你一天没进过水米了。”

    从黑河县匆匆赶回的何敬丰,双手垂立站在门槛外边。

    “小七。”

    何礼昌声音暗哑,像是一截枯朽老树。

    “你娘可睡下了?”

    何敬丰颔首:

    “我让大夫开几剂方子,再侍候娘服了些安神的药散,让丫鬟搀扶回房歇息了。”

    何礼昌嘴皮子微微颤抖:

    “你大哥、三哥的尸身,寻回来没?”

    何敬丰摇摇头:

    “止心观那边,只说是白阳教余孽所为,至于大哥、三哥…璇玑子道长并未派人搜寻。

    他说,谱牒名讳已被勾销,魂灵泯灭,足以证明了。”

    何礼昌双目通红,字字句句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进祠堂!难道,要我两个儿子,做孤魂野鬼么!”

    何敬丰跨进门槛,走到何礼昌的面前,伏下身子:

    “爹,依着儿子之见,璇玑子道长并不在意大兄、三哥之死,他更想借此机会剿灭白阳教余孽,好立大功。

    何家没资格与道官老爷斗气,所以,爹,咱们得忍。”

    何礼昌脸皮抖动,他好不容易才培养两个入道院做生员的儿子,而今全部没了。

    “爹,当务之急,不在于道官的反应。长房一脉,大哥、三哥以后是撑门面的顶梁柱。现在…遭逢意外,旁支偏房必定蠢蠢欲动。

    爹是执掌长房的大老爷,许多双眼睛都盯着你,你万万不能倒,更不能颓。

    儿子已经写信给远在天水府的二哥,四哥,让他们速速回来。

    又把偏房的五哥、还有九叔,一个打发去府城报信,一个操办丧事,省得他们暗中勾结。”

    何敬丰把脑袋埋低,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地面,声音却极为平静:

    “请爹爹用些饭食,洗把脸,振作精神,主持大局。”

    何礼昌手掌发抖,撑住座椅,站起身道:

    “小七,为父以前还觉得你不长进,不懂事…”

    何敬丰不曾抬头,他披麻戴孝,全身缟素,沉声道:

    “我是爹的儿子,也是长房的嫡系,更是何家的少爷。

    往日大哥、三哥出类拔萃,撑得起咱们家,我自然可以肆意妄为。

    眼下,大哥与三哥出事,当弟弟的、当儿子的,理应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何礼昌心中欣慰,搀扶起何敬丰:

    “伱做得好。老五何敬隆,还有照料铺子的老九何礼财,他们是不安分的主儿。

    我会想办法,请几位道术高手,找到你大哥、三哥的尸身。

    至于报仇…目前连仇家是谁都不晓得,咱们且记下。”

    何敬丰好似一夜成长,曾经的轻佻浮浪皆不见了:

    “爹,儿子想求你一件事。”

    何礼昌眉头微皱:

    “你尽管说,咱们父子之间,无需用‘求’字。”

    何敬丰咬牙,眼中含恨:

    “我打算入道院。璇玑子这人见钱眼开,以利为重。

    大哥、三哥的道院生员空出,他未必会给何家留着,十三行那帮人,也不会手软,必定上赶着抢夺。”

    何礼昌迟疑道:

    “小七…修道不容易的。十三行的长房,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

    何敬丰目光灼灼:

    “儿子知道,仍愿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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