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晚夜等归人
明锦祖孙进屋之后。
屋内迟迟未再有别的动静。
最后还是明元安先忍不住，站起身，嘟囔道：“走吧走吧，先回去了，先回去了。”
他这时倒是不敢嘴欠，再去招惹自己的长兄了。
显然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玉姨娘连忙带着明景宵跟上，嘴里还小声招呼着明容：“容儿，我们先回去。”
显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掺和到这件事情里。
姚千云不言不语，捏着佛珠，也站了起来。
什么都没说，往外走去。
倒是明容走之前，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内室，那边已经看不到明锦的身影了，但明容还是看了好一会，最后才摇着头离开了这边。
“五姐，我们……我想等等七姐。”另一边，明景怀小声跟身边的明笙说道。
他有点担心七姐。
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去彻查此事。
但不管真假，这件事伤害最深的就是七姐了。
如果真跟那个人说的一样……
那七姐也太可怜了。
他有点心疼七姐。
明笙其实也担心，但也知道这种时候，七妹或许更想一个人静静。
七妹她惯来是不爱把这些痛苦和伤心，流露出来的人。
她心里难受，眼睛也有些酸酸的。
但她没在自己弟弟面前表现出来，只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明景怀的头，跟着小声与他说道：“我们过几日去郡主府看七妹吧。”
“今天夜深了，七妹陪祖母待一会，也要回去休息了。”
“我们下次去郡主府，好好陪着七妹说话，今天就先不打扰她了。”
明景怀很是乖巧。
听她这样说，也就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开口了。
两人跟着各自的姨娘，跟明元渡告辞离开。
最后英哥也走了。
主子不在这，她在这里待着也没意思，索性去外头等候。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大房一行人。
他们不知道在等什么，又可能什么都没等，只是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彷徨、茫然，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吩咐。
那些丫鬟妈妈也不敢进来。
周昭如就在一旁继续低着头呢喃着。
她好像真的疯了，一个劲地为自己辩解着，她没有做那些事。
明元渡听得烦不胜烦，让人进来把人带下去了。
明景恒、明景让看着这一幕，也沉默不语。
周昭如走后。
明元渡刚想让两个儿子先回去，室内倒是先传来一道脚步声。
父子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抬头看去。
果然瞧见明锦从里头出来。
明锦没想到他们还在，在看到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明锦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她走向罗汉床，去拿自己的斗篷，准备回去了。
“嬿嬿……”
等拿完斗篷过来。
明元渡先朝人迎了过去。
明景恒和明景让想过去，却又犹豫着停下步子，只远远看着，没有过来。
明元渡站在明锦面前，与明锦说道：“你母亲的事，我真的不知情，我若是知道……”
“父亲。”
明锦停下脚步，神色平静地打断了明元渡的话。
明元渡忙道：“你说。”
明锦便看着他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没有怪过你们。”
这要搁以前。
父子三人听到这番话，肯定得松口气。
可如今，他们哪里敢信？
明锦越冷静，他们就越慌张。
他们心里，其实更希望明锦可以大吵大闹一下，而不是像这样，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他们一脸迟疑地看着明锦，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觉得明锦还有别的话要说。
果然——
明锦的下一句话就是：“可我也没办法原谅你们。”
父子三人的脸色，霎时就白了。
可他们说不出话。
他们没法说。
他们没法求得明锦的原谅。
没这个脸，也没这个资格。
“以前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不管你们有何缘由，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她说完，便与明元渡说道：“请让一让，我该回去了。”
明元渡红了眼睛。
他薄唇微张，似是还有话要说，但最终，在明锦那双平静黑眸的注视下，也只是沉默地让到了一旁。
明锦与他颔首，继续往前走。
“嬿嬿……”
明景恒看着她过来。
他的嗓子像是混了沙砾，听起来沙哑无比：“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明景让没说话，但一双眼睛也看着明锦。
显然也希望明锦能同意。
明锦却依旧拒绝了：“多谢，不必。”
她没有停留。
边说边离开了这边。
父子三人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脚步就像是粘在原地，只有目光始终追随着明锦离开的身影。
明锦走到了外面。
闹剧已经结束，千霜也已经被人带走了。
明锦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不过这些事，已经无需她去理会了。
晚来风急。
冬日的夜，要比白日的时候冷上许多。
英哥走过来，从她手上拿过斗篷，然后披在她的身上。
身体一下子被斗篷笼罩住，变得暖和了许多。
明锦看着她，见她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眼中，今日也藏了几分担忧，倒是渐渐笑了：“走吧。”
英哥点头未语。
明锦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主仆二人穿过夜色，离开了侯府，拒绝了侯府护卫的相送。
直到走到外面。
明锦刚想踩着脚踏走上马车，忽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边还站着一个人。
这冷不丁瞧见，明锦还以为自己瞧错了。
定睛一看。
熟悉的高大身影始终站在马车旁。
他披着黑色斗篷，站在马车旁，含笑望着她。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甚至还笑着朝她伸展开了手臂。
刚才还始终保持冷静的明锦，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终于变了模样。
她不敢置信地朝人跑去。
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晰，可直到整个人都扑进顾明珩的怀里，被他温暖的怀抱所笼罩，明锦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不敢置信。
她在顾明珩的怀里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让你不用来吗？”
“你在这等多久了？”
她连着问了许多问题，顾明珩始终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脖颈，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题：“想你了，就来了。”
“没等多久。”
过后，他才问明锦：“累吗？”
明锦本来觉得不累的。
甚至在刚刚，扶着祖母进去的时候，她都是这样觉得的，她甚至还安慰祖母，让她别生气别难受，她已经不在意了。
可当此刻，她被顾明珩抱在怀里，被他这样温柔地抱着，温柔地询问时，明锦忽然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她没有伪装，也没有故作坚强，点了点头。
她双手环抱着顾明珩的腰身，脸埋在他怀里，声音混了温软的语调，整个人也变得懒散下来：“顾明珩，我好累啊。”
顾明珩一听这话，立刻就心疼了。
他轻抚着明锦的后背说：“那我们先回家。”
明锦没有犹豫地点头。
大概是顾明珩太温柔了，以至于习惯了独当一面的明锦，每每看到他，总忍不住想当个小孩。
她跟顾明珩撒娇：“顾明珩，抱我。”
这会倒是一点都不怕别人看到了。
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不管是明瑶惹出来的那些事，还是周昭如……她都已经觉得精疲力尽，只想窝在顾明珩的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至于萧家和顾嘉柔的事，她知道她的夷仙会替她解决的。
他既然来了。
那她就不用再费心这些事了。
顾明珩温声说好，然后便把明锦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明锦上了自己的马车。
车帘落下。
两辆马车启程离开了这边。
而在侯府门前的明景恒兄弟俩，看着这一幕，苦涩担忧的心情，也悄悄放松了许多。
至少这世上，除了祖母以外，还有她可以敞开心扉的人。
但想到她始终向他们紧闭的心扉，兄弟俩又有些难过。
明景让还在看马车离开的方向。
直到马车看不见了，他才哑声说道：“哥……她真的不会原谅我们了吗？”
明景恒没说话，他回答不出。
夜色下，他的眼圈也渐渐泛了红，他看着那漆黑的小道，一夜之间，发生太多的事，他也早已精疲力尽。
明景恒收回视线，无声叹了口气。
然后轻轻摸了摸明景让的头：“进去吧。”
明景让听着这一句，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明景恒没有安慰，任他哭着。
兄弟俩慢慢离开了这边。
明景恒让明景让先回去，他还得去处理府中的事务。
如今母亲这样，祖母和父亲又老了，只有他去处理这些事。
何况他也需要一些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好过去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