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当年的真相
明瑶一直在屋子里等着，眼见千霜气喘吁吁跑进来，她立刻就起身迎了过去。
“怎样？”
她迫不及待问道。
千霜这一路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实在说不出话。
明瑶也不顾主仆身份，忙去给人倒了碗茶，等千霜接过之后，“咣咣咣”喝了个底朝天。
“谢、谢……”
明瑶摆手，顾不上去听她道谢，忙又问了一遍：“快说，公主回去过没？”
千霜摇头。
明瑶看她这个反应，脸色就变得惨白起来。
千霜的气息还有些喘，但比起刚才还是好了很多。
她跟明瑶说道：“奴婢去问过了，我们离开之后，公主就没再回去过。”一句话说的明瑶的身子又变得踉跄了起来。
好在这次千霜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把人扶住了，没让明瑶摔倒。
看着小姐这会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千霜不禁又想到刚才在门房瞧见的事。
“主子，还有一件事……”她语气艰难说道。
明瑶这会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事？再大的事，还能有顾嘉柔不见大？她几乎都能想象顾嘉柔要是不见，她会面临什么了。
和顾长玄的亲事，肯定是没指望了。
按照明家人的态度，也绝对不会帮她，恐怕还会直接把她推出去认罪。
那等待她的……
恐怕不是死，就是牢狱之灾。
心中惶惶。
直到听到千霜在耳边说：“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萧府的下人来送帖子，说是明日萧夫人请您去府上一叙。”
“萧夫人？”
明瑶及时捕捉到这个消息。
她抬头。
明瑶此时双目失神，即便看着千霜，也神色讷讷，好似有些不明白千霜在说什么。
千霜在她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萧夫人平时深居简出，从未给您下过帖子，如今突然邀请您，奴婢猜恐怕是因为公主的事……”
千霜说到这，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白了。
她艰难道：“……奴婢猜测，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公主不见了。”
明瑶听千霜说完，神智终于变得清楚起来。
她再次变了脸。
这要是平时，明瑶自然会察觉出这桩事情里的古怪，既然萧家人知道顾嘉柔不见，为什么是靠这样的法子来打探，而不是直接进府询问？
但她这会实在是太害怕了。
平时的那点聪明，已经完全用不上了。
顾嘉柔忽然的失踪，让明瑶此时已经六神无主，完全想不到别的了。
她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不行……”
“不行！”
她呢喃着，忽然发话：“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们很快就会查到我们的，到时候肯定瞒不住，要是顾嘉柔没事还好，要是有事，我们肯定得赔命！”她说到这的时候，脑子已经彻底清楚了。
“快，千霜，收拾些值钱的东西，我们得立刻离开。”
“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明瑶说完之后，见千霜呆站着，没动，她一咬牙，也顾不上去说她，自己转身去内室先收拾了起来。
主要是收拾钱和值钱的东西，太过笨重的东西拿不了。
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有钱总比没钱好，到时候先离开侯府，就算全城严查，也得要时间。
今晚随便找个地方落脚，明日等城门一开，就立刻先出城，到时候再想法子，看看之后该怎么办。
千霜见她翻箱倒柜的，倒也回过神来了。
她也连忙过去收拾起来，只是收拾着收拾着，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千霜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道：“如果一开始我们答应了长公主，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她后悔了。
比起没命，去北地又能怎样？
何况长公主和世子也跟她们应允过，庄家不会亏待她们的。
千霜越想越伤心。
明瑶一听这话，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她又何尝不后悔？
她又想到那日在松翠斋中，老人对她说的那句“别再走错了”，她咬牙，她知道自己这次又做错了。
可谁又能想到，她的运气竟然会这么背？
她就是想留下来，不想被别人左右她的人生，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为什么！
明瑶心中气苦，眼里也在打转着眼泪。
她咬着牙把眼泪先吞了回去，嘴里则道：“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若是出事，你也逃不了。”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千霜，现在我们只能共同进退。”
“现在还有时间，等待会收拾完，你护我先从后门出去，然后你再寻时机出来，我就在里华客栈等你。”
“到时候我们乔装一番再出城，有这些钱，我们去哪里都能过。”
千霜刚才心里的确有些埋怨明瑶。
若不是姑娘想要的东西太多，她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但此时再责怪、埋怨又有什么用？
她是共犯。
要是那安成公主真的出事，姑娘逃不掉，她肯定也落不到好。
这样想着，千霜也就没再犹豫，她跟明瑶点头保证：“奴婢知道了！”
主仆二人收拾完东西，就趁着漏夜往后门走去。
这个时间，正是下人们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在聊天说话，就是在打叶子牌。
千霜如今虽然在府中没什么地位了，但她脾气好，还是结交了不少人的，今夜便由她出面，拖住后院那边的人，好让明瑶先出去。
明瑶是小姐，如今又被明家人看着，出府自是难。
千霜自己倒是没这么麻烦，回头再寻时机跑掉就好。
她一个丫鬟，没这么多人盯着她。
主仆俩计划着逃跑的时候，明府其余人却还没有察觉到什么。
即便是福华长公主，她能想到的也就是明瑶不肯认命、不肯离京，所以平日里看好明瑶，不要让她随便见人，或者胡乱说什么就好。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明瑶竟然会联合顾嘉柔，如今还害顾嘉柔不见，只敢漏夜逃跑。
门房那边倒是有车夫老陈的家人来问了。
老陈一家都在侯府做事。
眼见天色都这么晚了，老陈还没回去，家人自然着急，便去门房问怎么回事。
可门房的下人，哪里会理会一个车夫的行踪？
听那老陈家的妇人来问，也只是说“老陈今日送六姑娘一个朋友出去办事了，估计路上耽搁了也不一定”。
妇人愁道：“现在都这么晚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城门都得要关了。”
“可否替我问下六姑娘，我家那口子到底去哪去做什么了？我也好安心一些。”
那门房的管事烦不胜烦。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做下人的，哪有去盘问主子的？”不等那妇人说话，那门房管事便又是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行了，你家那口子又不是小姑娘，就算一夜不回来，又能怎样？”
“等明日要是还没回来，我再去问六小姐。”
就算明瑶现在在府中没什么地位了，但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管事才不想自寻麻烦去。
妇人苦着脸，还想说话，被身边的小孩牵住袖子：“娘，我们先回去吧。”
小孩有点害怕。
妇人到底也怕得罪管事。
她就算再不满，也只能先带着孩子离开。
而另一边。
周昭如那边也收到了门房送来的消息。
“萧府送来的帖子？”周昭如惊讶。
她奇道：“萧家那位不是一向深居简出，不喜见人吗？怎么突然邀请明瑶去府里了？”
净月自然也不晓得。
倒是崔妈妈说了一句：“想来是为着绛云苑那位与四殿下的亲事。”
“萧家毕竟是四殿下的舅家，她这个做舅母的，想见见也不奇怪。”
“这种时候，哪里有时间给他们见面？”
周昭如不耐烦道。
她已经从明元渡的口中，知道了松翠斋那位的安排，对于这个安排，她是举双手同意。
她现在恨不得明瑶离得越远越好。
“明日寻个理由去回绝了。”她吩咐道。
净月答应下来。
周昭如随手便把那帖子扔到了一旁，完全没有要去跟明瑶说一声的意思，但想到夜里吃饭的时候，恒儿劝她这些日子对明瑶好点，免得再出什么事。
她想了想。
虽然不喜，但也还是皱着眉吩咐了一声：“明日让那丫头来跟我一起吃早膳吧。”
恒哥儿好不容易拜托她一件事。
她也不想让他失望。
“是。”
崔妈妈也答应了。
“老奴回头就吩咐人，去绛云苑跑一趟。”
周昭如嗯一声，没说话了。
府里还不知道明瑶已经跑了。
明瑶自出了门，就不敢停歇，甚至不敢往明亮处走去，只敢挑拣一些漆黑的暗巷，生怕被侯府的人发现她离开。
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
看到野猫野狗都害怕。
等离侯府远些了，这才敢松一口气。
她不知道现在宫里和萧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因此一路不敢停歇，也不敢往繁华处走去。
虽然刚才答应了千霜。
但明瑶实则却没往东街的里华客栈去。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明家是再也回不去了，她的事迟早都会败露，多个人，就多一份麻烦，与其带着千霜，两个人惹人注目，还不如自己逃跑。
何况千霜心思不定。
明瑶也怕这个丫头最后会背叛她。
这种时候，除了她自己，明瑶谁也不敢信。
因此明瑶自离开侯府之后，便一路朝西街走去。
自成为侯府的小姐之后，她就没再来过这些下九流待的地方，即便偶尔马车路过，她也从未往外面多看一眼。
最开始是害怕被人瞧见，也怕侯府的人觉得，她改不了身上的穷酸气。
时日久了，倒是习惯了。
她自觉这里的人，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打心眼看不起他们。
何况这里乱糟糟的，她自然不会往这处来。
没想到，如今这里，居然成了她的求生之路。
恐怕任谁都想不到，侯府的小姐竟然会穿梭在这样的闹市处，即便要找，也得费些时间。
而她就是在争取这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可以顺利逃之夭夭。
可明瑶没想到，此时的西街，却有一个她怎么也没想到的“熟人”。
那“熟人”便是从前管着明瑶的乞丐头子。
名唤陈强。
那会明瑶还不是明瑶，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乞丐。
她在陈强手上吃过不少苦。
陈强起初也没把这个小乞丐放在心上。
乞丐太多了。
明瑶又不打眼。
没想到有一日，他们的乞丐窝忽然来了一群一看就出身不凡的护卫，然后当时还是小乞丐的明瑶就被他们带走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哪里敢跟贵人打交道？
即便明瑶之后没回来，他们也不敢去问。
他们是天生的贱命。
死对他们而言是最常见的事。
有时候在大街上被贵人的马蹄踩死，或是被下人的鞭子抽死，也是常有的事。
那陈强，起初也只当明瑶是死了。
没想到几日之后，明瑶忽然穿着一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说真的。
陈强那会是真没认出来。
变化太大了。
他在见到明瑶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点头哈腰，没想到明瑶自爆身份，还说有桩买卖要跟他谈。
“忒娘的，当初我要不是信了那丫头的鬼话，我也不至于被送进大牢，还被流放到了北地。”
陈强越说越气闷。
要不是他运气好，流放到北地的时候，救了个大官，之后有幸到了那官员身边伺候，恐怕他得在那，干一辈子苦力！
他对面的兄弟，以前跟陈强做的也是一样的勾当。
他也知道陈强这段经历，此时听闻不由皱眉：“你就没跟他们说，这事是那小丫头的主意？”
“我怎么可能不说？”
陈强说到这，更加气苦：“可那丫头，那会也就小不点一个，又受了伤，差点就死了，那些官兵自然不会信我。我在牢里吃尽苦头，也怕了，之后流放到北地，我就算想说，也没处说。”
“我听说她现在成了侯府的小姐，还要嫁给四皇子了。”
陈强阴恻恻道：“忒娘的，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她倒是享得一手好福！”
陈强也是这两日才回来。
朋友一听，就知道陈强心里还过不去，只能劝道：“你别做傻事，那样的府邸，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沾惹的！你可别又进去了。”
朋友现在在镖局做事，算是走正道了。
知道安稳不易，他此时便语重心长劝陈强：“你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已经跟我们当家的说过了，回头你就跟着我去镖局，咱们好好干！”
陈强心里却有自己的主意。
他这次回来，一来是来看他老子、娘的墓，二来就是想来见明瑶，趁机讹她一顿。
没想到那丫头真是好福气。
一个小乞丐当了侯府小姐，还要嫁给四皇子，他自然得好好敲诈一顿。
不过朋友这边，他不打算透露，刚要点头，忽然余光一扫，就看到匆匆走在大街上的明瑶。
虽然明瑶跟小时候变了许多。
但陈强这么多年一直记着她，恐怕对他老子娘的记忆，都没明瑶来得那么深刻。
他自然很快就认出来了。
没想到他不去找这个贱人，这贱人倒是跑到他跟前了！
他当即连酒都顾不上喝了。
跟朋友说一声，他就立刻起身追了过去，几个大步之后，他抓着明瑶的肩膀就厉声喊道：“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