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顾长玄知晓了梦中的女子
而此时的未央宫，倒是十分热闹。
除去明锦和顾明珩，还有袁皇后这个主人之外，贞光帝，还有太子、太子妃，以及五皇子今日也都在这边。
甚至就连东宫的皇长孙今日也在未央宫中。
今日是家宴。
这会明锦陪着袁皇后、太子妃，在里面逗弄还年幼不知事的皇长孙。
顾明珩则陪着贞光帝等人在外头说话。
贞光帝最近为了明月楼的事，吃不好睡不好，急得嘴巴里面都燎了好几颗水泡，气色看起来也是差得不行。
今日看见顾明珩，见他没事，他的心情才总算是放晴了一些。
兄弟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何况顾明珩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又是手足兄弟，又是半个儿子，这感情自然非常人能比。
嘴上埋汰他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正好你今日来了，伤又好了，回头你去一趟大理寺，跟他们一起把这明月楼的事仔细查清楚。”
这差事原本是顾长泽在做。
但外头风言风语实在太多，贞光帝没法，只能让他先从主事的位置上撤下来。
他心里也烦。
明明都是兄弟，可老大和老三打小就不对付，现在闹得外头的人，也都跟着人云亦云、风言风语，连带着百姓对他们皇家都开始有意见了。
都觉得这明月楼坍塌，跟老大、老三脱不了干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道理。
虽然他知道老大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但也耐不住说的人太多。
他对老大从小就给予了厚望，平时难免要对他更加苛责一些，此时便忍不住说他：“你若从前和你三弟对付一些，外头又何至于这么多议论声？你是太子，最是要做表率，现在倒好！”
“你看看现在都闹成了什么样子！”
他越说越气。
顾长泽垂眸站起来，一副恭顺模样：“是儿臣没做好表率。”
倒是一点都没为自己开脱。
“这跟太子哥哥有什么关系？”顾长野对此却十分不满，在顾长泽之后就一脸不服气地接过了话。
“那些人摆明是故意混淆视听，拉太子哥哥下水，父皇不替太子哥哥说话，还这样训斥哥哥！儿子、儿子……”他一拧头，一副犟样，“儿子不服！”
贞光帝本来见长子还算听话，气才消散一些。
听自己幼子这样说话，才下去的怒气就又上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冲着顾长野就骂道：“混账玩意！”
“你还不服！”
“你们几个兄弟要是齐心听话一些，朕又何至于为你们操心成这样！”
他气得脸色涨红，人也跟着咳了起来。
顾明珩本想说话，此时见贞光帝这样，自然只能先上前替人拍起后背。
一边安抚他道：“皇兄别生气。”
一边与顾长野说道：“小五，跟你父皇道歉。”
另一边，顾长泽也拉了一把顾长野，压着声音让他道歉。
顾长野也就是嘴巴上不服气一些，并不是真的想气自己的父皇，此时被自己的小叔叔和太子哥哥这样提醒，又见父皇咳得脸色涨红，他也有些慌了，忙跟贞光帝道起歉。
“父皇，我错了，您别生气。”
贞光帝看他就烦。
几个儿子，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就着顾明珩的手喝了几口茶，等到那股子哭天抢地的咳嗽声下去一些之后，他这才看着顾明珩说道：“夷仙，这事你亲自去做，朕现在能放心的也就只有你了。”
“查清楚，给百姓一个交待，也给老大和老三一个清白。”
对此。
顾长野和顾长泽都没什么反应，依旧站在一旁。
顾长野对这些事的敏锐度，是从来就没有的，他一点都不觉得他父皇把这差事交给小叔叔，有什么不对的。
甚至他还觉得，这事交给小叔叔的话，一定很快就能查清楚了！
小叔叔这么厉害，太子哥哥的冤屈，肯定很快就会被洗清楚了。
顾长泽却是习惯了。
他也早猜到，父皇会把这事交给小叔叔。
他神色无波无澜。
没有一点意外。
没想到——
“皇兄，这事我也不好插手。”
顾长泽一怔，跟他的父皇一样，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父子俩都看向了顾明珩。
只不过顾长泽此时不好开口，虽然惊讶，但还是闭嘴未言，心中却有惊讶。
“为什么？”
贞光帝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他皱着眉问顾明珩。
顾明珩与贞光帝解释：“臣弟也是皇室中人，现在外头议论纷纷，臣弟参与其中也不妥。”
“既然这事已经交给三司，臣弟相信，他们一定能给皇兄、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兄先别急。”
贞光帝听他这样说，虽然皱眉，倒是也没坚持。
“也罢。”
“你伤势才痊愈，也的确不适合操劳。”
贞光帝没再提这事。
顾长泽却暗自看了眼自己的小叔叔。
这与他原本想的不一样。
以他对小叔叔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拒绝这些事，他向来以百姓和真相为上……小叔叔这次为什么会拒绝呢？
顾长泽的脑中忽然浮现出，先前小叔叔牵着他那位未来小婶婶，进来时的模样。
是因为他这位小婶婶吗？
顾长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有纠结这件事。
无论小叔叔参不参与这件事，对他而言，结果都一样，只不过如果小叔叔参与此事的话，他就要做得更加小心一些了。
免得被小叔叔查到他的身上。
这样也好，小叔叔有远离这些朝局的心，那他就希望他能远得再彻底一些。
那么他们，始终都会是一对好叔侄。
他也会一辈子都敬着他。
顾长泽一点点垂下眼眸。
今日毕竟是家宴，贞光帝也没再多提这些政务要事，等里面袁皇后派了管晴出来与他说“陛下，可以用膳了”，贞光帝也就没多说什么，让顾明珩扶着就往里头走去。
顾长野早就饿坏了，一听这话，自是十分激动：“总算可以吃饭了。”
他跟着顾长泽，跟在他父皇和小叔叔的身后，屁颠屁颠往里走去。
贞光帝看他这样，又是摇头：“这样子，也不知道像谁。”
顾明珩倒是笑笑。
“小五这样，挺好的。”
贞光帝其实心里也是满意的，幼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与长子的关系最是要好，日后等长子登基，他也能有个信得过的兄弟。
就像他跟夷仙一样。
他收回视线。
想到什么，他继续与身边的顾明珩说道：“你的亲事既然定下来了，回头就在朝中找个差事做做，也别回北地了。”
他还是想把自己的弟弟留下来。
顾长野一听这话，很是激动：“那小叔叔日后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京城了？”
顾长泽听到这话，脚步倒是一顿，但很快，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叔叔辛苦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好好休息了。”
几人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快走到内殿了。
明锦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
她站在袁皇后的身边，听到这番话，红唇微抿，却也没在这时说什么。
她只是低着头，一副温顺模样。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道柔软的目光，在进来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这道眸光的主人是谁。
她没抬头，但原本紧绷的心情和身体，也因此变得舒缓了一些。
“皇兄就别替我操心了，我和嬿嬿商量过了，等成亲后，我想带着她四处走走。”
“有差事在身上反而不便，皇兄就只当我做了个钦差，替皇兄到处视察去。”
顾长泽一听这话，心底倏然一松，脸色也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贞光帝虽然皱了眉，但想想自己这个弟弟辛苦了这么多年，要让他真的担了差事拘在这京城，也不好，也就没说什么，只拍着他的肩膀道：“也罢，你们自己决定就好。”
对此反应最大的还是顾长野。
“什么！”
“小叔叔要跟小婶婶游历去？那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袁皇后斥他，“你当你自己还是三岁不成，还得赖着你小叔叔他们带你走。”
“你哪里也别想去，趁早收心，把亲事定下来。”
“现在几个兄弟里，可就你还没没定亲了。”
顾长野今年才十五，比明锦都还要小一岁，正是最厌烦成亲、说亲的年纪，一听长辈说这个就头疼不已。
“我不，我才几岁啊，我才不成亲！”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说完，他又直接往顾明珩那边跑，不等袁皇后开口，他就先嚷了起来：“小叔叔救我！”
明锦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位五皇子的性格，实在是不像皇室中人，或许是从小就生活得无忧无虑，又被爱包围着，又不需要他做什么，他的身上没有一点阴霾，阳光开朗地就好似夏日的晴空一样。
不禁又想到，先前皇后娘娘与她说的。
“其实夷仙小的时候，也跟小五一样，只是小五没那么闹腾烦人。”
明锦其实还有些小时候的记忆。
倒也记得一些顾明珩少年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顾明珩是真的意气风发啊，金冠束发，一身白衣一匹马，走到哪里都有无数人簇拥着。
眼睛始终含着笑意，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朝气蓬勃。
与她说话的时候，尾调总是勾着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逗弄，却偏偏又十分吸引人。
要不然她小时候，也不会总喜欢跟着顾明珩跑。
有时候瞧见顾明珩还会脸红。
当年还有人用“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来形容少年时的顾明珩，那会的顾明珩，不知是多少人想嫁之人。
“怎么了？”
耳边忽然传过来熟悉的声音，明锦回过头，就看到顾明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此时就在她身边看着她。
明锦自然不好说自己在想以前的他。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就罢了，可此处还有不少人呢。
她正欲摇头说没事，忽然肩膀被人抓住，一只小手从后面攀过来，啊呜啊呜着，要她抱。
皇长孙今年才一岁多一些。
还不太会说话，但“抱”这个字，还是说得清楚的。
他原本在乳娘的怀里，此时却伸着两只小手，眼泪汪汪地要明锦抱，一副可怜模样。
其余人也都注意到了这幅画面。
袁皇后笑道：“看来佑儿是真的很喜欢你。”刚刚她们说话的时候，佑儿就一个劲地缠着明锦。
不过这话不好当着彤虞的面说。
毕竟如今佑儿在她膝下。
袁皇后便笑着让乳娘把长孙先抱走了，没让明锦抱。
不过等人走了之后，她倒是又握着明锦的手说道：“等以后你跟夷仙成婚，也多生几个孩子，你跟夷仙长得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很好看。”
这话，贞光帝显然也十分同意。
他虽然不语，但也捋着胡须，一脸赞同，显然，他也很期待看到自己弟弟能有自己的孩子，热热闹闹的。
倒是把明锦说得脸红不已。
她自然不好回绝袁皇后，只能埋着头，小声应是。
余光瞥见身边顾明珩眼中的笑意，又有些忍不住想拧他的胳膊，碍于这会在宫里，只好忍耐了。
明锦其实对小孩没太大的兴趣。
但此时，也忍不住遐想起来……她跟顾明珩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别的不说，顾明珩肯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们的孩子有这样一个温和有耐心的父亲，肯定不会像她一样患得患失。
他会很幸福，无忧无虑。
这样想着，明锦竟然也没有什么恐慌害怕的情绪了。
……
宴席已经摆好，众人移步过去吃饭。
等吃完午膳。
明锦和顾明珩也未久待。
毕竟如今明月楼的事还未有结果，贞光帝要忙的事也不少。
二人便未做打扰。
辞别帝后，便准备出宫了。
马车就停在内宫门口，明锦和顾明珩携手出去。
明锦如今被他牵习惯了，也没挣脱，任顾明珩牵着她，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寻个时间，挑个姑姑和你父亲他们有空的日子，我跟你去家里拜访下。”
如今兄嫂这边已经见过面了，顾明珩自然也不想厚此薄彼，想着把去安远侯府的事也给安排起来。
明锦其实不怎么想带他去。
他这次登门，就不可能只见祖母，不过也不可能真的不见。
“我回头给祖母写信，让她安排下时间。”
顾明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语气轻柔地安慰她：“别怕，没事的。”
明锦回头看他。
扫见他温柔的脸庞，她心里那点担心和烦躁，也就渐渐消失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脸上也重新扬起了笑容。
二人走出宫门，本想上马车，未想才出去，就跟顾长玄迎面碰见了。
顾长玄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他们。
失神之后，刚要与顾明珩请安行礼，一低头就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顾长玄本该请安的动作忽然就这么顿住了。
直到身前，传过来一道辨不出情绪的“岳卿”，顾长玄才又猛地回过神。
他立刻收敛情绪，低头垂眸，与两人问好。
“王叔。”
“……郡主。”
明锦没出声，在看到顾长玄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神情就变得冷淡起来了。
顾明珩倒是与顾长玄点了点头：“起来吧。”
等顾长玄道完谢起来后，顾明珩问他：“你来见你父皇？”
顾长玄这会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回答起话，也和从前并无二样：“我来看母妃，听宫人说，母妃这两日得了风寒，我有些不放心。”
顾明珩不知道这些事，听他这样说，也就没多说。
“进去吧。”
他说完便直接与身侧的明锦说：“我们走吧。”
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
明锦轻轻嗯了一声，说好。
她连看都没看顾长玄，就任由顾明珩牵着她上了马车。
她没注意到。
顾明珩也没注意到。
顾长玄脸上维持的那点温和的笑意，在他们离开之后，就彻底寻不见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
眼中却又有着复杂的神情，似有不甘，还有疑惑。
其实刚才明锦若是仔细一些，就能发觉今日的顾长玄看起来很憔悴，神情也有些古怪。
只可惜。
明锦对他实在不感兴趣。
马车已经离开了。
顾长玄也渐渐站直身子，回过头。
他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目光复杂而深邃，薄唇也死死紧抿着。
——他终于知道梦中的那个女子是谁了。
他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明锦。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她！
他不知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由自主地把明锦代入进去了，还是上天给他的提示，但只要想到梦中女子朝他奋不顾身扑来的画面，再一看明锦如今对他不冷不热的模样，顾长玄的心里就十分不好受。
他死死攥着拳头，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脑中一边回忆着梦中她扑向他，毫不犹豫替他挡箭的样子，一边又忍不住想起，那日明月楼中，她明知危险，却还是没有一点犹豫朝王叔冲过去的样子。
顾长玄的神情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