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明月楼
一个时辰前。
明锦带着赵丹歌与陆见春去了酒楼吃饭。
作为京城最大，也是风评最好的酒楼，这一顿饭，自然吃得宾主尽欢。
等吃完午膳，明锦记着陆见春之前的要求，便又带着她们往明月楼那边走。
明月楼距离她们吃饭的地方，也就一段路。
正好今日秋高气爽，路上人也不算多，三人也就没坐马车，而是步行往明月楼走去。
明月楼一共有五层楼高。
比起附近的酒楼、客栈，明月楼因为楼层的高度，简直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在这鳞次栉比的一条街上，它看起来十分显眼。
越往上。
在其中所看到的风景，自然也就越好。
因为位于京城最繁华的阶段，明月楼是大家最喜欢登高望远的地方，平时若有什么节日的时候，这明月楼几乎挤都挤不上去。
明锦这辈子醒来之后，还没来过明月楼。
不过前世，她却是来过几回的，对此倒也还算熟悉。
平时碰到什么佳节的时候，五楼几乎都会被那些世家名门或者皇室宗亲包下赏景。
不过今日还好。
今日并非什么佳节巧日，去明月楼的人也不算多。
明锦一边走，一边与赵、陆两位姑娘说着话，正欲与她们拾阶而上，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牵住了。
华岁和英哥跟在明锦身后，起初也未曾注意到。
陆见春和赵丹歌就更加不会注意到了。
直到感觉到明锦停下脚步，一群人似有所察，这才朝明锦看了过去。
“怎么了？”
赵丹歌主动询问。
明锦先往旁边看，却没看到人，直到低头，忽然瞧见一个小孩站在她的身边，小孩一身粉色锦衣，此时正睁着一双圆滚滚如葡萄般的眼睛，仰头看着她。
明锦看清她的相貌后，自是惊讶无比。
这时跟在明锦身后的英哥和华岁，也都注意到了。
英哥皱着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那个小孩，怕她危险，手一直扶着弯刀，显然这个小孩若是敢做什么，她手中的弯刀就要直接从刀鞘中出来了。
华岁倒是瞪大眼睛，看着小孩很稀奇地诶了一声。
“这、这不是……”华岁指着那个小孩说话，“袁大公子的女儿吗？”
“谁？”
“袁家长公子的女儿？”
陆见春和赵丹歌听到这话，也都看了过来，她们起初与明锦并肩走着，所以没瞧见明锦身边的人，这会听华岁一说，倒是也都看了过来。
还真是。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粉衣小姑娘，此时正拽着明锦的衣袖，仰头望着她。
她们都在宫里见过袁欢欢，自然也认出了她的身份。
赵丹歌先往四处看，未瞧见袁家的下人，不由皱眉：“袁家的下人呢？怎么会放任这么小的孩子，四处乱走。”
明锦没让小孩松手，也没去问她为何会牵住她的袖子，而是蹲下身子问袁欢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谁带你出来的？你家下人呢？”
袁欢欢看着蹲下的明锦，眸光微动，嘴上则小声说道：“爹爹带我出来的。”
“你爹爹也在？”
明锦一听这话，自是十分惊讶。
她往四周看，却没瞧见袁辞的身影，惊讶袁辞这样爱女如命的人，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走丢。
想来应该是袁欢欢背着袁辞，偷跑出来的。
“你爹人呢？”她问明锦。
“爹爹跟别人在谈事，我觉得无聊就自己出来玩，刚才有个吹糖人的，我觉得很有趣，追着他过来，不小心跟下人走丢了。”袁欢欢虽然年纪不大，说话却十分有条理。
“我能跟你待一会吗？”
小孩子的感知力很强。
她感觉到明锦传递出来的善意，便继续牵着她的袖子与她说道：“我爹说过，要是走丢了，就站在显眼的地方，或者找认识的人，等他们来接我。”
“嘿，这小孩还真聪明。”陆见春在一旁笑。
赵丹歌也说：“阿锦，我们把她一起带上吧，正好楼上有歇脚的地方，我们也能在这等着袁家人来接她。”
一顿饭的时间，她们已经变得熟络了许多。
也就不再拿“姑娘”、“郡主”这样见外的称呼，来称呼彼此，而是直接以名字相称。
对于陆见春的这个提议，明锦自然不会拒绝。
别说她认识袁欢欢，便是不认识，这样一个小孩，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丢而坐视不管。
“好。”
她答应了一声，却没立刻起来，而是继续问袁欢欢：“我让我家婢女去找下你爹，你可还记得你爹在哪里与人谈事？”
袁欢欢这次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只摇了摇头。
她这样的小孩，只知道好吃的、好看的，但这些东西在哪里买，却是不清楚的。
估计也没什么时间观念。
明锦索性直接作罢，去问她出来多久了。
“没事。”
她摸了摸袁欢欢的头，然后便起身牵住了她的手。
“华岁，你沿着街去找下，袁家丢了一位小姐，不可能不找，你去打探一下，若是有袁家的下人，便直接把她们带过来，我们在楼上等。”明锦起来之后便与华岁交待道。
华岁自然不会说什么，忙答应一声便去找人了。
她走后。
明锦便牵着袁欢欢的手与赵、陆两人说道：“走吧，我们先上去。”
楼梯只能供两人走。
明锦让赵丹歌和陆见春先走，自己则牵着袁欢欢的手跟在后面。
英哥在最后殿后。
走到三层楼的时候，明锦听到外头的动静，看了一眼。
便瞧见一个吹糖人的小贩在下面。
“英哥。”
她停步喊人，交待她去楼下买个吹糖人的，免得袁欢欢回头坐着无聊。
英哥应声下楼去买东西。
袁欢欢也听到了明锦的交待，此时便仰头看着明锦说：“谢谢。”
小孩长得很好看。
继承了袁辞的容貌，却没有袁辞的冷清，眼睛和嘴巴也不像，估计是更像她已经仙逝的母亲。
明锦其实不怎么喜欢跟小孩玩。
她总觉得小孩太过吵闹，家里如她这个年纪的明景宵，简直正值人憎鬼嫌的年纪，就连明锦这样沉静的性子，与他待久了，都觉得心脏咚咚、耳根嗡嗡，得休养许久才能好。
可袁欢欢实在乖巧，她看着也喜欢。
便冲人莞尔一笑：“没事。”
明锦说完，便想收回视线，继续往上，却感觉到袁欢欢忽然又晃了晃她的手，一副有话要与她说的模样。
“怎么了？”
明锦停步问她，见身后无人，赵丹歌与陆见春，一个在看诗，一个在看风景，索性便蹲下了身子，平视袁欢欢，也好听得更清楚：“想说什么？”
袁欢欢小声问她：“郡主，你为什么没答应我爹爹呀？”
明锦怎么也没想到，袁欢欢竟然会问这样的事，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惊讶小孩的冷静，更惊讶她居然知道。
“你知道你爹与我相看的事？”
袁欢欢看着明锦点点头：“我知道啊，爹爹与我说了，问我能不能接受？”
虽然之前袁辞与她说过与女儿说过，但明锦对此还是很吃惊。
“那你不介意吗？”她小声问。
袁欢欢这次倒是没有立刻回，而是想了一下才说：“我最开始是有点介意的，我怕爹爹有了别人就不喜欢我了，但我更希望爹爹能多个人陪他、照顾他。”
“我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样的，我阿娘因为生我而没了，但我看二叔很开心，我想让爹爹也那样开心。”
“而且——”
她又看向明锦：“你也很好，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讨厌你的。”
其实她没说实话。
她虽然是追着吹糖人的人出来的，但她并不是不知道回去的路。
她是看到了明锦，想来问问她，为什么不嫁给她爹爹？
“我爹爹很好的，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被自己相看对象的小孩这样询问，纵使是明锦，一时也有些愕然。
但她很快又笑了起来。
她笑着摸了摸袁欢欢的头，也没拿大人对小孩的态度，而是用一种平等的语气，和袁欢欢说：“抱歉，我没法答应你，不过我想，无论你爹爹日后会娶谁，你都是他最珍贵的礼物，他永远会最爱你。”
袁欢欢看着明锦，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她才小大人般叹了口气：“那好吧。”
明锦看她这样，又忍不住有些失笑。
正想起来，忽然听她又鬼灵精一般，小声问她：“郡主，你不答应我爹爹，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明锦起身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本想否认，但小孩却一副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与她保证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明锦看她这副模样，自是更加想笑了。
她手放在袁欢欢的头上，安静了片刻，倒是没再否认：“是，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如果没有前世的事，经年累月的，她或许还能想法子忘了顾明珩。
可如今——
她想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忘记他了。
不过明锦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她能找到。
她喜欢的人还这样的优秀。
她已足够满足。
“他……”
袁欢欢眸光一亮，还想打听，但明锦岂会再与她说，她伸手轻轻点了下袁欢欢的眉心：“不能再问了。”
袁欢欢只好偃旗息鼓：“……好吧。”
正好前面也传来了陆见春她们的声音：“阿锦，我们再往楼上看看！”
明锦笑着答应一声。
她正欲跟着她们上楼，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奇怪……”
她小声道：“头怎么这么晕。”
但身边的袁欢欢并没有什么感觉，上面陆见春她们也没什么异样，陆见春和赵丹歌已经上到四楼了，这会还能听到她的声音：“楼上的风景果然更好啊！”
“我要去五楼看看！”
“你慢点跑。”这是赵丹歌无奈的声音。
明锦见她们如此，也就没再多想，只当是自己刚才蹲得太久，突然起来导致的。
她拉着袁欢欢的手又走了半层楼，忽然感觉心口突突直跳，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正好头顶也传来了陆见春的声音：“奇怪，我怎么感觉有点晃。”
“你这么说的话，我也有点……”赵丹歌也蹙了眉。
“郡主，我也觉得有点晃。”袁欢欢也握着明锦的手小声说道。
明锦一听这话，定神去看。
！！！
她忽然变了脸。
不是头晕！
是明月楼在晃！
她顾不上去想明月楼为何会晃，立刻伸手抱起袁欢欢在怀里，冲着楼上喊道：“见春、丹歌，快下来，楼在晃！”
……
而此时的楼下。
英哥还在买糖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她回头一看，在瞧见明月楼已经呈现出微微倾斜的样子，她立刻变了脸。
顾不上去拿糖人，她就立刻拿着刀，往楼里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