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归还的令牌
明锦把自己的来意同老人说了。
福华长公主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孙女肯主动跟她开这个口，她高兴还来不及，怕就怕，她什么事都藏在自己心里，什么都要自己去扛。
这才是福华长公主最担心的事。
好在没有。
福华长公主很高兴。
“去把周妈妈请过来。”福华长公主握着明锦的手，跟一旁的翠微发了话。
翠微忙应声出去吩咐了。
周妈妈一脸莫名的来了。
等听明锦说完之后，她倒是很高兴。
她如今在这侯府，就跟个闲人一样，只拿钱，没怎么做事，顶多也就是帮人调教下跟着主子做事的丫鬟，要是侯府气氛好，也就罢了，偏偏如今侯府的主子、夫人都不太好，底下的下人也跟着战战兢兢，生怕挨罚。
周妈妈当年是被福华长公主请回来的，倒是没人敢动她，但任谁也不喜欢在这样的环境下做事，她这阵子也忍不住开始谋算起自己的前程。
她无儿无女，老家也没了，去哪都一样。
之前倒是有别的人家私下联系过她，想让她去那边教他们的小姐公子，她之前没答应，如今倒是打算好好考虑下了。
没想到这事，她还没跟长公主说起，郡主就先给她安排了事情做。
周妈妈很高兴。
她也没推辞，相比继续留在侯府，或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继续熟悉起来，她还是更喜欢跟着郡主做事。
而且听郡主的意思，那慈济堂中的几个教习妈妈也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保不准还有她以前的好姐妹呢。
她恨不得现在就收拾包袱去那做事。
稍稍收敛了一些激动的情绪，周妈妈问明锦：“那奴婢什么时候去？”
明锦看向身边的祖母。
福华长公主知道明锦的意思，她是在征询她要不要过问周昭如的意思，这要是换作以前，福华长公主肯定是会先与周昭如商量下。
虽然周妈妈是她请到侯府来的。
但周昭如毕竟是侯府的女主人，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宜。
但她如今，不管是对她那个儿子，还是这个儿媳，都精疲力尽，也实在不想与他们打太多的交道了。
尤其这阵子他们还把绛云苑的那人接回来了。
福华长公主就更加不想与他们碰面了。
“你先下去收拾，等回头嬿嬿回去的时候，你就跟着嬿嬿一起走。”
“你母亲那边，我会派人去说的。”
前话是对周妈妈的，后话则是对明锦说的。
不用与周昭如直接接触，明锦也很高兴，便继续回过头与周妈妈笑道：“妈妈先去收拾，等回去的时候，我喊人去喊你。”
周妈妈自是笑着应是。
她与两人行了礼才退下。
她走后，福华长公主又让翠微去里间，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盒子取了出来。
“这是什么？”
从祖母手里接过来，明锦好奇问道。
福华长公主笑着与她说：“打开看看。”
明锦打开之后，便发现里面装着一沓子银票，还有几处庄子和铺子的地契。
“祖母？”
她抬头看着老人，瞳孔震动，语气震惊。
“原本上回就要给你的，只是那会太急，有些东西，我也还没收拾出来，正好前些日子听笙姐儿说你在办慈济堂的事……”福华长公主抚摸着孙女的头，边摸边柔声与她笑道，“原本是想让她交给你的，正好你今日来了，便自己拿回去。”
“我不要。”
明锦红了眼眶，把盒子放到一旁，转头抱住她的腰，闷声说道：“您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我自己也有钱，用不着这些。”
“你有钱是你的事，这是祖母给你的。”
福华长公主的语气不容置喙：“再说你现在操持这么大一个摊子，多点钱傍身总是好的。”
“其实那没花多少钱。”
明锦闷声与她说：“那边的租金不算贵，何况我还和户部有合作，他们给我免了税赋，每年还会给我两千两银子。”
“户部？”
福华长公主好奇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就连明笙也还不知道，福华长公主就更加不会知道了，明锦就把自己与户部的协议与谈判和老人说了。
福华长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女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居然还能跟人谈判，给自己谋取福利。
她一时又是惊又是喜，看着怀里娇俏的孙女，心中更是感慨万分，觉得自己的宝贝孙女当真厉害。
她揽着明锦的肩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感慨道：“我们嬿嬿真厉害。”
“所以我真不缺钱，祖母不用给我。”明锦顺势又说了一句。
“慈济堂也就是最开始难过一些，之后我会让人教他们谋生的本事，他们可以靠自己挣钱。”
福华长公主却不听，坚持道：“那也要拿着，祖母老了，这些钱留着也没什么用，你放心，你几个兄弟姐妹，祖母也都安排好了。”
“等你日后出嫁，祖母还要给你准备一个大行头，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她笑着说，心里还畅想着明锦能嫁人呢。
这阵子，她日渐疲惫，总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因此除了给长孙找孙媳妇之外，私下也在给明锦相看夫婿和婆家。
她怕自己什么时候没了，自己的宝贝孙女没了依靠，就想着在死前能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祖母……”
明锦嗫嚅。
不知道是为这些钱，还是为自己的亲事。
“安心收着。”
福华长公主大掌盖在明锦的头上：“祖母现在不在你身边，你多点银钱傍身，祖母也能安心。”
明锦说不过她，只能收下。
又过了一会，成姑姑就带着人来布膳了，今天厨房显然是紧着明锦的口味，做了不少明锦喜欢的菜。
明锦陪着老人用膳。
祖孙俩倒是都吃了不少，尤其是福华长公主，有孙女陪伴在侧，她比平日要多吃不少。
吃完午膳。
明锦也没急着离开。
直到天色将晚，明锦这才依依不舍地和老人告别。
“去吧。”
福华长公主也不舍，但还是没留她，只笑着看着她，一副目送她离开的样子。
明锦拿着盒子跟老人告别，而后带着华岁和英哥走了。
成姑姑送她们出去。
“姑姑回去吧，我们自己出去就好。”明锦让她回去陪着祖母。
成姑姑想了想，也没坚持。
只是要走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正是周昭如身边的崔妈妈。
“崔妈妈来了。”她跟明锦说了一句。
明锦看过去，果然瞧见崔妈妈的身影，有阵子没瞧见崔妈妈了，但也知道她为何而来，明锦显见地又沉默了下来。
她跟成姑姑轻轻嗯了一声。
成姑姑也不好参与这样的事，便先跟明锦告辞了。
明锦继续带着人过去。
她对崔妈妈始终有一份感激和好感在，语气如常地喊她：“崔妈妈。”
“诶、诶！”
崔妈妈原本还有些局促和不安，听明锦这样喊她，却不由红了眼。
“妈妈近来如何？”明锦就跟聊家常一般，问妇人。
崔妈妈心中更是感慨万分：“老奴一切都好，倒是郡主，您在外头好不好？”
明锦自是笑着应好。
崔妈妈见她笑容如故，人虽然看着瘦了一些，精气神却很足，看样子的确是过得很好。
她放心了一些。
“近来天色多变，您要注意身体，多穿衣，少吹风。”她亦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关切的话。
明锦一一笑着听了。
崔妈妈交代完，一时无话。
可她毕竟是受命而来。
自打知道郡主今日回来了，夫人就坐不住了，本想着直接去松翠斋，又碍于长公主不敢过去，消息却一直着人打听着。
这不。
知道郡主要回去了，夫人立刻就喊了她过来，想着她与郡主交情不错，能把郡主喊过去。
崔妈妈打心里，其实还是盼着母女俩能和好的。
她也想跟郡主说，这阵子夫人是真的后悔了，也没给那位好脸色看……可看着郡主这张脸，她这些话，又实在有些说不出来。
明锦也知道她的为难。
她主动与崔妈妈说道：“妈妈不必说了，我要回去了，那边，我就不去了。”
“郡主……”崔妈妈红着眼挽留。
明锦却只是笑笑：“妈妈好好照顾身体。”
崔妈妈看出她态度坚决，也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去了，只能叹了口气作罢。
“那您路上小心。”
她也没再说什么，只低头在一旁，请人过去。
明锦与她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崔妈妈目送她离开，看着明锦走远，方才抹了下眼角，转身走了。
明锦是在第一进门的院子里，看到明元渡的。
彼时天色已昏，明锦带着人往门房那边走，前面明元渡正好带着自己的贴身侍从洛忠回来。
两两相见，明元渡率先怔忡地停下了步子。
明锦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她便继续抬脚往前走去。
到明元渡面前，明锦屈膝与人行礼。
她口中如常喊人父亲，神情却并不孺慕。
明元渡也是听到这一声才回过神，他难得有些局促：“……起、起来吧。”伸手想去扶人，但手才伸出去，明锦就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明元渡的手就这么落了空。
看着眼前垂着眼眸的少女，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才徒劳地找出一个话题：“来看你祖母？”
“嗯。”
冷冷淡淡的一段对话。
明元渡看着眼前的女儿，有心想再说些什么，想问她如今好不好，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问。
想到明瑶，倒是想与她解释，只是话还没出口，就听到身前少女先开了口。
“女儿先告退了。”
明锦说完，也未等明元渡挽留，便先与他欠身退下了。
看着明锦转身离开，毫不停留的身影，明元渡原本微张的嘴巴，只能重新闭上，心里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波动。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然后渐渐远去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
那边身影已经瞧不见了，明元渡这才沉默地收回视线。
秋风萧瑟。
好像快入冬了。
明元渡垂下眼眸，拢了官袍往里走。
他朝周昭如的院子走去。
他知道周昭如这几日没给明瑶好脸色，但人已经接回来了，事情也已经这么做了，一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要是真把人折腾坏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他是想去劝诫周昭如别再使小性子了，差不多就得了。
这事是来时就想好的。
但明元渡没想到会在家里碰到明锦。
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明元渡的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
原本一刻钟的路程，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还是走到了周昭如那边，但还没进去，就听到周昭如在屋子里发脾气。
自然是为了明锦没能过来见她。
明元渡听得直皱眉，刚想转身离开，就有个下人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侯、侯爷。”
“什么事？”
明元渡看着他皱眉。
下人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这是郡主走之前让小的交给您的。”
“嬿嬿？”
明元渡一脸意想不到，心里竟然也涌现出些激动和雀跃。
他忙伸手接过那被红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当日嬿嬿回来时，他给她的令牌。
看到这块令牌的时候，明元渡当场就愣住了。
他忽然想到，嬿嬿刚回来的时候，他是真的很高兴，也是真的很怜惜这个女儿。
所以他给了她自己的令牌，希望她能安心在家里住下来。
可后来，他都做了什么？
明元渡的脸色在夜色下，煞白一片。
他第一次在心里质问起自己，他真的做对了吗？他真的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