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董之尧
明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千霜已经进去有一会了，除了最开始，她听到一些动静之外，之后里面的主仆俩，就跟失了声似的。
也不知道是没说话。
还是压着声音，故意不让她听到。
明容有些百无聊赖，也有些不高兴了。
正想直接起身进去找明瑶，里面终于又传来了一点响动了。
听着那从里面传来的脚步声，明容不想让明瑶看到自己的急迫，免得待会不好跟她谈事，她又重新坐了回去。
甚至还故意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等到帘子被人从里面掀起，一脸病态的明瑶被千霜扶着走了出来，明容哟一声：“六妹妹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傍晚呢。”
千霜听到这讽刺的一句，脸色一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她想说什么，又碍于桌子上那根被红布包着的簪子，不敢贸然开口。
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明瑶也没立刻回话。
她看了明容一眼，又拿着帕子轻咳了一声，这才看着明容说道：“怕是四姐姐也没这个耐心，等我到傍晚。”
这暗藏讽刺的一句，让明容愣了愣。
反应过来，明容立刻变得有些勃然大怒了：“你——”
明瑶却又轻咳了一声，温言与人说话。
“四姐姐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四姐姐贵人事多，自然不可能等我这么久，自然，我也不敢让四姐姐等这么久。”
明容皱眉。
她自然不会相信明瑶的这番鬼话，但她今日毕竟不是来跟她闹事的，见明瑶主动低头说好话，她也就冷着脸抿唇，没再继续发作了。
明瑶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喉咙就有些撑不住了。
她先拍了拍千霜的胳膊，千霜忙扶着明瑶过去入座。
“怎么也不知道给四姐姐先倒杯茶？”明瑶坐下后，跟千霜说道。
千霜忙去给两人准备茶水。
明容坐在明瑶的专属位置，看着明瑶一脸从容地坐在身边，心中一时不免有些警惕。
等千霜过来上茶。
明容看着明瑶先施施然地喝茶，半点没有主动询问的意思，也不见她害怕，她心里便又开始转为不耐和紧张了。
她冷着脸看着明瑶。
明瑶瞧见了，好脾气地问道：“四姐不喝？这茶不错，是今年春天，哥哥从临安那边带来的。”
明容到底不是真能气定神闲的人。
她实在没憋住，看着明瑶讥讽道：“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平时看着温温和和的，没想到背地里心这么脏！亏外头的人还夸你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你也真敢认！”
“四小姐！”
千霜皱眉喊道。
明瑶抬手，止了千霜的声音。
明容看主仆俩这副模样，冷声嗤道：“怎么，我哪里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吗？”
“明瑶，你的心这么黑，大伯母还有大哥他们知道吗？”
明瑶冷静的神情，在听到“大哥”这个称呼的时候，有短暂地变化。
但也只是很短暂的一会，很快她便又恢复如常。
她仍垂着眼眸，哑声说道：“我知道四姐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但四姐不是我，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你有玉姨娘替你操持，三叔待你也不错。”
“但我所有的一切，都仰仗于这个身份和名字，所以当时门房的婆子来报，我被怂恿了一番，就脑子一昏，答应了。”
“但我真没有害郡主的意思，我哪敢，我就是想缓和一阵，看看怎么办才好。”
她说得楚楚可怜，还哭得梨花带雨的。
但凡明容是男人，看她哭成这样，恐怕心早就得软了。
可明容不是。
她跟明瑶打过这么多年的交道，岂会相信她的话？就算明瑶真的是这个想法，她也得认作别的，要不然这事情还怎么谈？
她仍冷着一张脸说：“你也别跟我哭，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只知道，这事要是被祖母知道，明瑶，你就完了！别说皇子侧妃了，恐怕这个家都没你的容身之处了！”
说到这，明容脸上还闪过一抹看好戏的心情。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明瑶那慌张着急的样子了。
可明瑶并未慌张。
她只是拿着帕子，轻轻擦拭过自己的脸，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之后，这才看着明容说道：“我知道四姐不会这么做的。”
明容脸色一僵。
还不等她做出什么反驳，明瑶就又看着她说道：“我知四姐不信我，我也知道我说再多也没用。”
“但四姐既然没找到祖母，而是先找到了我，想来是有交易要跟我谈。”
她事事都猜得如此准确。
倒让明容一时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等回过神，明容的脸上自是闪过一抹难堪，她原本还想着拿捏明瑶，好看她低声下气求她的丢人样子。
没想到——
她冷着脸没说话。
直到明瑶说：“我知四姐想要我做什么。”
明容一听这话，眉心先是一跳，接着又不以为然，嗤笑道：“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我要你做什么。”
“四姐今年十七，论月份，比五姐还要大几个月。”
明瑶才起了个头，明容脸上的不以为然就立刻凝住了，她一点点移转视线看向明瑶，瞳孔都不自觉放大了一些。
“三婶不管事，玉姨娘虽然待你不错，但毕竟身份受限，四姐是想要我给你择一门好亲事吧。”
“你——”
明容这下已经不止是愕然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说话时柔声细语的明瑶，简直惊得头皮发麻。
这是人吗？是鬼吧？
怎么能什么事都猜得这么准！
明容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抹害怕，但也只是一瞬——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怕什么？
现在她才是抓着明瑶把柄的那个人！
要怕的是明瑶！
这样想着，明容很快又定下神来。
既然都已经摊牌了，她也就不再掩饰了，她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明瑶：“是又如何？”
明瑶笑：“我可以答应四姐，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但四姐也需要答应我，这事出了这扇门，你就不能再提起了，跟谁都不能提起。”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等到十二月，可以安安生生地嫁给四皇子。”
见明容一脸讥嘲。
明瑶未等她开口，又说了一句：“四姐看不起我也好，厌恶我也罢，但我想跟四姐说一句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等日后出了这个侯府的门，咱们就不止是明家的女儿了，要靠的也就不止是家里这些助力了。”
明容神色一顿。
她自然知道。
何况明瑶还有四皇子、还有大伯母、大哥和八弟。
她呢？
她能靠谁？
一个没背景的姨娘，一个不管事的亲爹……还是靠那个虽然家庭和睦，但没什么本事只知道让她安分一点的姐姐？
她谁都靠不住，谁都没法靠！
明瑶看着明容失神的样子，知道她是被说动了。
明瑶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有欲望，有所图，就不必太过担心。
她再接再厉，继续看着明容说道：“今日四姐帮我，日后我当上四皇子侧妃，自然也会帮你。”
明容这次没有嘲讽明瑶。
她第一次平静地坐在一边，没有立刻说话。
直到过了一会，她才看着明瑶开口：“你真会帮我？”
“当然！”
明瑶毫不犹豫说道。
她甚至还主动握住了明容的手，情真意切地看着明容说道：“四姐如今知道我的事，我与四姐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然会帮你。”
明容心下顿时一定。
她不信明瑶的花言巧语，但明瑶说的没错，她现在知道她的秘密，就不担心明瑶不帮她。
“好，我姑且先信你。”
“你说给我安排亲事，你要给我安排谁？”明容说到这，倨傲道，“明瑶，我可不是谁都会嫁的。”
明瑶要是真敢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就别怪她反悔了！
“我自然不敢给四姐，找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庸人。”
明瑶这样说，明容也就先定了心。
她看着明瑶，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明瑶问：“不知四姐可知道，太仆寺丞家的二公子？”
明容想了想。
忽然记起一个清俊的身影。
那年二哥带着国子监的同窗来家里，其中就有一个十分清俊好看的身影，她事后还问过家里的下人，知道那人是太仆寺家的二公子。
明瑶看着明容的脸色。
见她面色泛红，知道明容心里对这位董二公子是有意的。
这董之尧虽然家世不算特别高，但配明容这样的庶出却是绰绰有余了，何况这董之尧自己长得好看，又有才学，性子也好，日后若是金榜题名，那可是要入翰林院的。
这人原本是给明笙相看的。
昨日吃完晚膳，她听周昭如提了几个人选，其中就有这个董之尧。
不过周昭如并不是很情愿，把这人许配给明笙就是了。
现在倒是可以做个两全。
既可以如周昭如的意，也能解决了明容这边的麻烦。
她不担心说服不了周昭如，唯独担心董家那边。
虽然明笙跟明容都是庶女，但也有身份之差，比起明容，明笙的身份还是要高一些的。
何况昨日明锦带着明笙见了那么多夫人、小姐，也的的确确给明笙长了好大的脸。
“董家虽然门第不高，但董二公子却是个富有才情的好郎君，日后四姐若是嫁给董二公子，自是能过得蜜里调油，何况这董二公子才学不差，若是日后能高中状元，那姐姐就是状元夫人了。”
明容被这状元夫人的称呼迷了眼，呼吸都不自觉变得急促了起来。
“只是——”
忽然听明瑶这么说，明容心下一紧，立刻问：“只是什么？”
明瑶一脸难为：“不瞒四姐，这人原是要准备给五姐相看的，我倒是能说服母亲，但是董家那边……”
“我听说昨日那位董夫人也来了，对五姐赞不绝口呢。”
明容一听这话，就气道：“要不是明锦，就明笙那个胆子比老鼠还小的人，怎么可能被人夸赞！”
说到这个，她就一肚子的火气。
气明锦的不公平待遇。
明明她跟明笙都是她的姐姐，偏偏她就对明笙好，对她，就跟防贼一样！
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
“明瑶，你既然答应了我，就得做到！”她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明瑶思索：“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四姐肯不肯？”
明容皱眉：“什么法子？”
等明瑶说完之后，明容大惊失色：“你让我先去找那董二公子？！”
即便是明容，也觉得这法子太过大胆。
明瑶说：“说到底，娶妻的是那董二公子，只要他满意，董夫人又能说什么？”
“可是……”
明容有些犹豫。
明瑶说：“姐姐国色天香，都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往董二公子面前一走，就什么事都成了。”
见明容还有挣扎，明瑶叹了口气说：“我也是替姐姐着急。”
“这好男人可不等人，要是回头董夫人先来跟家里提亲，那就晚了。”
明容一听这话，果然急了。
咬了咬牙，她没再犹豫，忙道：“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