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紫衫少女
翌日。
小乞丐带着小豆花假借乞讨的名义，出了他们平时居住的那个破庙。
城中的乞丐也有派别之分。
像他们西街的这边乞丐，都是由一个叫做二麻子的男人管着的。
二麻子手下，还有十多个管人的小管事。
这些人的存在，为得就是怕这些乞丐拿到钱后私吞，或者直接逃跑，毕竟这些乞丐堆里，也有不少是被人拐卖来的。
但他们管的最多的，还是一些成年人。
在他们眼中，小孩子不成事，又好掌控，自然不会多花心思去管。
小乞丐上头的那个管事小六，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昨天小乞丐讨来的钱，是最多的，他机灵，没有直接把钱给二麻子，而是主动交给了小六。
那小六自然是要昧下一部分的。
小乞丐知道小六在城里，有个相好的，名叫阿香，只要他有了钱，就会往那个女人那边跑。
昨天明锦找到他的时候，小六就是偷偷跟那个女人会面去了。
要不然这小乞丐也不可能瞒天过海。
“你昨天表现的不错，这三个铜板是赏给你们两的，回头给自己买个包子吃。”管事小六趾高气扬地跟小乞丐说道，“吃了包子，再好好去讨钱，等你们讨得多了，以后也能跟我一样当管事，就不用整日这么辛苦了。”
小六说完见小乞丐唯唯诺诺的答应，便哼着歌、拿着钱，转身离开了。
他还着急去跟阿香见面呢！
今天给的钱多，保不准还能跟阿香多亲热一会。
脑子里想着这些，小六只觉得腹下一阵滚烫，忙加快步子往前走。
小乞丐听着脚步声离开，才敢抬头。
见小六走远之后，他原本怯懦的那张脸，立刻一扫干净，没有丝毫犹豫，他拉着小豆花就往前跑。
“阿满哥哥，我们真的能跑出去吗？”
小豆花比小乞丐还要小，被阿满攥着手往外跑的时候，她气喘吁吁小声问道。
“能！”
阿满说得很肯定。
“等拿上钱，我们就去找人，我们年纪小，就算没路引也能出去！我昨天回去的时候，已经跟一个清理粪夫的大叔说好了，到时候我们就躲在他的板车上。”
迎着清晨的朝阳，小乞丐阿满攥着小豆花的手，说得十分肯定：“小豆花，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在那金灿灿的阳光的照耀下，阿满笑得很开心。
他就这样牵着小豆花，一步步往前跑，躲过其他人的耳目，跑到了昨天他藏钱的地方。
等找到钱，阿满高兴地说道：“小豆花，我们——”
话才出口。
他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僵硬着身子，扭过头一看。
阿满就看到小豆花被两个男人挟持着，而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劲服、手握佩剑的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比对着阿满僵硬害怕的面容，他看了一会手中的画像。
忽然。
他一合手中纸张，跟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带走！”
阿满来不及挣扎，甚至都没法呼救，就被人打晕，带走了。
这群人来无影去无踪。
在西街早市才热闹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像游行于这片初秋早晨，雾蒙蒙里的鬼魅一般。
未等人发现，就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辆无人所察的马车，此时正在通往皇亲街的长安王府。
这黑衣男人就是卓前。
他昨日奉命出去找人。
找人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尤其是这样的小乞丐，找乞丐堆里的人问一句，或者问一下当地的地头蛇，就能知道。
怕就怕这小乞丐背后有人，或者不是真的乞丐。
那样找起来就麻烦了。
但卓前事先得了顾明珩的吩咐，因为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因此他们也不敢贸然打草惊蛇。
因此这人是他们私下自己找的。
费了好些时间。
昨儿夜里，卓前就接到了底下弟兄传来的消息。
说是在西街破庙，找到了这个小乞丐，还说这小乞丐昨日上缴了一角银子。
原本卓前，昨儿夜里，就想喊人把人带走了。
但为了追查这小乞丐背后的人，便想着先放一放，今日一早，果然有人来传话，说是那小乞丐带着人跑了。
他们一路追踪。
见那小乞丐，停在了一家酒楼后巷处的荒废屋子里，本以为小乞丐是要等人，没想到是拿了偷藏的钱要跑。
卓前没了办法。
这才出现，把人拿下了。
半个时辰之后，昏迷的两个小孩，被人秘密送进了长安王府。
虽然天光才开，但顾明珩多年行军的习惯，让他早就习惯了早起。
一大早。
他就已经练了一套拳法。
听说卓前已经把人找来了，顾明珩便收拾一番往堂屋走去。
他手里握着青信递来的帕子，随便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王爷。”
卓前守在堂屋之中，看见顾明珩回来，就立刻与他拱手问安。
顾明珩轻轻嗯了一声。
他朝地上躺着的两个小孩看去。
“怎么有两个？”顾明珩皱眉。
卓前解释：“这小乞丐就是昨日二公子画的那一个，至于这小女孩，是这小乞丐带出来的。”
“属下找到他们的时候，他正好拿着钱想跑。”
顾明珩没再说话，只低头，审视着地上那个闭着双眼的小男孩。
“属下把人弄醒。”
卓前说着就要走上前。
顾明珩却说：“不用。”
卓前不解其意，但多年的服从让他即便不解，也不会询问。
“是。”
他答应着重新往一边站，跟青信一样，分站于顾明珩的两侧。
“可以睁眼了，我知道你醒着。”顾明珩对着小乞丐说。
小乞丐没说话，也没动静。
顾明珩没理会小乞丐，自顾自走到椅子上坐下。
热茶早已备好，他端起喝了一口之后，继续神色自若地说道：“到了我这，负隅顽抗，装傻充愣是没用的。”
“想活命，就把昨天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
“要不然——”
顾明珩忽然看了一眼他身边那个，真正还昏睡着的小女孩：“不止是你，你身边的小女孩也活不了。”
小乞丐一听这话，立刻睁开眼：“不要！”
他坐了起来。
如警惕慌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兽一样，他徒劳地睁大着眼睛看着顾明珩。
小乞丐年纪不大，但多年的乞讨生活，让他早就练就了一双识人的眼睛。
在跟顾明珩那双深邃的乌眸，对上的时候，小乞丐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本还想掩饰搪塞的话，忽然就都成了空白。
他苍白着小脸，实在不敢在这样的一双眼睛下撒谎。
“我实话实说的话，您……您会放过我吗？”他双手紧攥着，声音微抖，问顾明珩。
顾明珩握着茶盏看着他，并未说会，也没说不会。
他只是看着小乞丐，淡声说道：“那要看你说的，对我有没有用。”
一个油盐不进、且深藏不露的男人。
小乞丐心里这样想着，也放弃了最后一丝抵抗，他垂着头，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一个女人？”
卓前率先惊讶出声，顾明珩也挑了眉。
“继续。”
小乞丐垂头丧气：“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字条里面写了什么，反正她把字条给我之后，问我敢不敢接，说这事有危险，我为了钱还是接了。”
“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昨日不跑？”顾明珩忽然问。
倘若昨日这小乞丐就直接离开的话，即便是他，也决计找不到他的踪影。
小乞丐想到昨日那个人交待的话。
他没想到他就晚了一日，就被人抓住了。
早知如此，他……
心里的念想，在看到身边还昏睡着的小豆花时，又忽然成空。
看着小豆花即便昏睡着，也依旧紧皱的眉，小乞丐紧紧握着她的手，然后看着顾明珩不答反道：“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吗？”
顾明珩不答。
视线在两个小孩身上划过，才道：“把昨日那女子的形象说出来。”
“那人戴着帷帽，我没看到样子。”
小乞丐说了句，见上座男人那张即便不言，也依旧威严的脸，他抿了抿唇。
心里其实并不是很想说。
但在男人威严的注视下，他还是只能抿唇回道：“她穿着一套紫衫，不知道什么料子，反正看起来挺贵的，戴着一顶白色的帷帽……”
小乞丐说完。
一旁的青信也开了口：“王爷，都记下了。”
顾明珩嗯一声，说：“把他们先带下去。”
小乞丐一听这话，脸色微变。
不知道自己跟小豆花会面临什么，他刚要说话，忽然又听到上座的男子说了一句：“给他们准备点吃的，再准备两身衣裳，让人给他们洗个澡。”
小乞丐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上座的男子。
但男人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等卓前带着他们离开，顾明珩伸手，从青信手里拿过他刚才按着小乞丐说的，画下来的画像。
紫衫帷帽。
不知道为什么，在想到那人穿着一身紫衫的时候……顾明珩的脑中竟不自觉想到明锦。
但也只是一个呼吸的光景，顾明珩就回过神。
他吩咐：“带着人私下去那片街道查看下，看看有没有关于那个女子的其他踪迹，还是那句话，不要打草惊蛇。”
青信应是。
刚要领命出去。
顾明珩想到什么，又忽然说了一句：“去那条街上卖文房四宝的地方看看。”
“文房四宝？”
青信回头，目露惊讶。
顾明珩想到昨日看到的那张字条，那字条上的字迹并不让人熟悉，纸张也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纸张。
但想到昨天那张纸上残留的墨。
那字条，应该是那人匆忙之间写下来的。
顾明珩不知道自己推测的对不对，但毕竟也是个思路。
此时他也没有回答青信的话，只淡声吩咐道：“去吧。”
青信也没再多问，答应一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