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无论
顾明珩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离去。
青信依旧守在他身边，见他视线一直追随着明家那一行人离开的身影，不由奇道：“王爷既然担心郡主，为何不亲自护送郡主回去？”
顾明珩看着明锦那辆马车，淡声：“ 人言可畏。”
青信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顾明珩也未多加解释。
眼见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策马离去。
……
相比来时的欢闹，回去时的马车倒是十分安静。
明景廷喝醉了。
不过他酒品很好，即便喝醉了，也没惹事，只在自己的马车里睡着。
明锦怕那边两个小孩照顾不好他，便拨了春雨过去照顾。
这会她们马车，还是来时那三个。
她、明容、明笙……
明笙看着身边沉着一张脸、强忍着怒气，时不时朝七妹那边狠狠瞪上一眼的明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张口想问。
念及明容的脾气，又有些不太敢，只能闭着嘴巴不语。
明锦则直接闭目假寐。
好几次感觉到对面有人在瞪她，她知晓是谁，也懒得理会，自顾自闭着眼睛，想着顾长玄的关系链。
既然想好了，那就得趁早着手去做。
顾长玄不是最会装模作样吗？那就让外人知晓，他并不是那么没有功利。
相反，他比谁，都更知道要筹谋！
要不然太子和三皇子输得也太可惜了，不是吗？
虽然嫁给顾长玄的那两年，顾长玄并没有喜欢上她。
但二人毕竟结发为夫妻，有些东西，顾长玄也不可能瞒过她的眼睛，加上后来的那些事……
只不过，现在要是想彻底扳倒顾长玄，倒是也不易。
前世顾长玄为何会倒台，也是因为迫害贞光帝才会成为顾长野讨伐他的罪证。
虽然那时候太子和三皇子，都已经相继去世，顾长玄也已经被定为储君，但贞光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重病，却迟迟不肯下诏，甚至还想在驾崩前，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嫡幼子顾长野。
顾长玄知晓此事之后，怎么可能忍？
他筹谋多年，就是为了坐上那把龙椅，为此，不惜伏小做低这么多年。
没想到临门一脚，还会出错。
于是他跟娴妃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贞光帝给毒害了。
至于明锦为何知晓这件事，还是因为周却。
他既是顾嘉柔的夫君，又是顾明珩那会用得最好的一把刀，也正是因为这个证据，明锦才得以联系顾长野，告知他这个真相。
顾长野最后才会一路北上，从顾长玄的手中拿走他的江山。
扳倒虽然不易。
但能让别人，尤其是皇室中人，知晓顾长玄的真面目，以作防备也好。
总不能再让他像前世那样，赢得这么顺利。
她要是记得没错的话。
东宫还有三皇子府，都有顾长玄的人。
——尤其是东宫那位李詹事。
李詹事，本名昌，字子息，为正三品太子詹事，掌管东宫政事，辅佐太子，也算是太子半个老师。
这颗棋子，一直到太子被废、至死，都未曾被人发现。
明锦知晓他是顾长玄的人，还是在顾长玄要登基的前一夜。
那个时候。
她跟明家，还有顾长玄已经彻底闹翻了。
她心中厌恨透了顾长玄，也懒得再与他装模作样。
但或许是因为她曾经救过顾长玄，皇子府中的那些人，尤其是顾长玄的那些亲信，反倒对她开始敬重起来了。
平时她在府中，想去哪里，除了顾长玄的书房，也没人再敢阻拦她。
那天夜里，她在府中散步，忽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被顾长玄的亲随冯厉领着朝顾长玄的书房走去。
明锦原本没当一回事，直到看到那藏在黑色风帽下的一张脸。
正是当年那位太子詹事李昌。
太子被废之后，东宫的那些属臣，要么被赐死，要么入狱。
李昌作为辅导太子的人，自然也不可能逃过一劫，因此那时在府中看到这人，明锦心中是震惊的。
对一些事情的敏锐，让她下意识想去查探，李昌跟顾长玄之间的关系。
于是明锦当时偷偷绕了路，到了顾长玄书房那边。
书房前院有人看守，可后院却无人。
明锦就是在那，知晓了这个李昌，原来是顾长玄的人。
顾长玄对他还十分看重。
不仅唤他“先生”，还给他拱手行礼。
顾长玄甚至还想在登基之后，让李昌入内阁，好继续辅佐他。
但李昌拒绝了。
明锦看着那个曾经在太子身边，温和儒雅的男人，在书房中，满面沧桑。
他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外，罩着一身不合身的宽大衣袍，整个人憔悴的，仿佛随时都能倒下。
那时李昌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闻言，也只是说了一句：“多谢殿下，但李某已经累了，如今只想告老还乡，寄情山野之间。”
“今日受邀来见殿下，也只是想跟殿下说一句话，李某欠殿下的已经还了。”
明锦不知道李昌欠了顾长玄什么。
但她知道，这颗棋子，只要被太子发现，是谁安插在他身边的，以顾长泽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放过顾长玄。
马车停下。
明锦睁眼。
正好看到对面明容依旧一脸不忿地瞪着她。
陡然四目相对。
明容没想到明锦会突然睁眼，怔了怔，她的脸色下意识变得有些发白，脸上的表情也在这一刻，显出几分畏怯。
但也就一会儿功夫。
想到今日明锦做的那些事，她又凭空生出一肚子的气。
要不是碍着长安王派来的人还在外面，她就要直接跟明锦吵了，这会却只能狠狠瞪了明锦一眼，便摔了帘子往下走了。
“四姐……”
明笙看着明容气鼓鼓离开，不由出声喊了她一声。
但明容头也不回，甚至连明景宵也没带上，就径直沉着脸先往前走了。
“四姐这是怎么了？”明笙小声问道。
明锦看着明容离开的身影，淡声一句：“不用理她。”
明锦说着，轻轻抻了抻自己的衣裙，然后提着那盏兔子花灯，也弯着腰走出了马车，踩着脚踏下去了。
卓前还在一旁守着，见明锦过来，忙上前给她行礼。
“郡主。”
明锦刚才从春雨口中，已知晓他的名字。
这会便温声喊了他一声：“有劳卓护卫一路相送，夜深了，卓护卫也先回去吧。”
卓前点点头。
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犹豫地看了一眼明锦。
明锦看他这副模样，猜想他应该是还有话要跟她说，她没有犹豫，转头与明笙说道：“五姐，你先喊人带二哥回去。”
明笙虽然性子柔弱，但也听话。
主动让她去做什么，很难，但被明锦吩咐去做些什么，倒是不会有什么差错。
她点了点头，很快就转头吩咐起人。
明锦则走到一边，去跟卓前说话：“卓护卫要与我说什么？”
卓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原本是想把东西，直接交给郡主那位叫做春雨的婢子的，但这会春雨还在后面照顾明二少。
他只能与长乐郡主说了。
卓前把一张方子递给明锦。
明锦一愣。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嘴里说着一句：“这是什么？”
打开一看，倒是不需要卓前解释了。
她手里握着的那张东西，正是那乌梅糕的方子。
明锦抬头，难掩惊讶：“王爷如何得知？”
刚才看二哥醉了，她都顾不上去问人要方子了，没想到顾明珩会替她准备好。
卓前回道：“王爷刚才见您问了婢子几句，便让人事先把东西准备好了，只是当时事情太多，只能吩咐属下私下拿给您。”
原来是这样。
明锦心里有些暖，她温声说道：“劳烦，替我多谢王爷一声。”
卓前自是点头表示：“您放心，属下会的。”
他还有一话要与明锦说。
“王爷让属下跟郡主说一句，无论您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他说，他会帮您的。”
明锦再次怔住。
她想到那会，顾明珩问她发生了什么。
看来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心里像是被人注入了一道暖流，明锦的心在微微颤动。
“……好。”
她握着方子，轻声与卓前说道：“我知道了。”
“如果有需要，我会的。”
卓前听完这话，方才松了口气。
王爷要他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眼见郡主没有别的吩咐，他也就没再继续待着，又跟明锦拱手一礼，便骑上马离开了。
明锦看了眼他离开的身影，又去看手中那张字条。
等到明笙喊她，方才应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