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相护
一路走到金水湖畔，那边果然已经停满了不少画舫。
一艘艘装饰华美的画舫分布于金水湖各处，张灯结彩、雕梁画壁，远远望去，只觉得光华璀璨、夺目逼人。
那些画舫有些已经坐满了人。
有人在上面把酒言欢，有人于船头林立，凭栏而望四周的风景。
有些画舫则还空着。
各种琵琶、古琴、笛音从远处传来，甚至还有舞姬在画舫上翩翩起舞。
这一幕幕游转的景象，别说明容了，就连明笙与明景怀在湖边看着，也不禁睁大了眼睛，眼中闪烁着惊艳震撼的目光。
明锦眼中照映着那边的光辉，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与身后同样被这光彩逼人景象，惹得目眩神迷的春雨低声吩咐道：“待会上了画舫，看好明容。”
春雨一听这话，立刻收起心思。
她往明容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过来明锦的意思。
“奴婢知道了。”春雨垂着头，小声与明锦说道。
“来了。”
前面传来袁誉明朗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瞧见一艘两层高大的画舫，正穿过众画舫缓缓朝他们驱行过来。
那画舫远远看着，便觉得十分精致华美。
旁边的画舫看见它过来，许是认出这艘画舫的主人，又或者是因为别的缘故，此时纷纷避让到一旁，供那画舫前行。
而等那画舫靠近之后，众人才发现那画舫上竟然已经有人了。
袁誉也十分惊讶。
在看清来人之后，他轻轻唔了一声，微睁双眼，吃惊道：“诶，是我哥，他今日怎么会来？”
明锦循声看去，果然瞧见一个同样挺拔威武的青年，站在凭栏处，此时亦面朝他们的方向看着。
那青年一身玄衣，剑眉斜飞、英气逼人，只薄唇紧抿，显出他不易相处的肃穆一面。
此时他正于画舫一层，负手而立。
晚风卷起他的衣袍，显出青年挺拔高大的身形。
明锦前世虽与这袁家大公子见过几回，却从未与其攀谈过，真正与他有所接触，反而是她成为明妃的那半年，但也只是凭信件来往，并未亲自会过面。
她知道顾长野的软肋。
袁皇后和贞光帝故去之后，能绊住他脚跟、扰动他心神的也就只有袁家那一大家子了。
当时为了防备顾长玄会拿袁家那一大家子，跟顾长野做交易，让顾长野退兵，所以早早的，明锦就与周却联系了这位袁家大公子袁辞，暗地里先打通了袁家通向城外的一条暗道。
好方便顾长野可以无所顾忌所向披靡，直取京师，击垮顾长玄。
明锦记得，当年她曾从周却的手中，收到过来自袁辞的一封信，那封信中所书：娘娘今日大恩，袁某铭记于心，不敢忘却，来日必定加之还报。
明锦上辈子死的早，与这位袁大公子也只有这样一份联系。
如今遥遥相望，看着凭栏而站的袁辞，明锦忽然想起前世那些女郎们对袁辞的评价。
威武非凡、身份出众。
只可惜曾经娶过一妻，虽原配已经亡故，膝下却有一视若珍宝的女儿。
若非如此，明景恒又如何能比得过这位袁大公子，一跃成为京城贵女最想嫁的郎君呢？
论家世，袁辞是袁家嫡长子，袁皇后的侄子、袁太师的孙子、父亲是兵部尚书。
其父还正好是明元渡的顶头上司。
论官职，明景恒如今二十，在羽林卫中还只是一名普通的禁军卫士。
可袁辞不过比明景恒大四岁，如今却已经是禁军统领，官职比明景恒要高好几级，听说还是武状元出身。
前世顾长玄登基之后。
虽然顾长玄没有做什么，但袁辞知道袁家是顾长玄心中的一根刺，不除不快。
所以袁辞在顾长玄登基之后，就自伤一臂，交还出了禁军统领一职，引领着袁家众人退出朝野，暂且保得袁家一时平安。
明锦虽与之未曾怎么接触过。
但也钦佩这位袁大公子舍己为人的心性，还有这一份当断则断的勇气。
此时见画舫临近。
明锦正想收回视线，却见袁辞身边忽然又出现了个男人。
登时——
明锦双眉紧蹙，一股子不耐和厌恶，再次从心底油然而生。
几乎是在顾长玄出现的那一刻，明锦就撇开脸，收回了视线，不愿再往前面多看一眼了。
但她这一眼，还是被顾长玄给捕捉住了。
“怎么了？”
袁辞见身侧好友蹙眉看着前方，不由一问。
顾长玄回神。
他其实并未看清，只是刚才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厌恶落在他的身上。
但此时望过去，却只能瞧见袁誉和小五站在最前面。
身后虽还有些身影，但此时离得远，那些人又站在隐蔽之处，他这看过去，一时半会也瞧不清人。
顾长玄便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他笑着收回视线，跟身侧的袁辞说道：“没什么。”
袁辞闻言，也未多言，只微微颔首，正好画舫靠近岸边，袁誉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哥，你跟四皇子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袁辞等着画舫靠过去的时候，一边看着袁誉答道：“正好跟岳卿偶遇，就过来看看。”
今日中秋佳节，袁辞带着女儿出来游玩，但女儿年幼，玩了一会便觉得累了，袁辞本想带着女儿回家，未想会在半路遇见四皇子。
二人也有阵子未曾见面了。
今日正好碰见，便有了如今这一聚。
袁辞本想与顾长玄找个酒楼喝杯酒、说会话，但今日游人太多，街上的酒楼都已客满。
袁辞临时想起自己二弟在这金水湖中有艘画舫，便带着顾长玄过来，没想到二弟也会带人过来。
此时看着袁誉身后那一众人。
袁辞一一看过，也只认出明景廷。
“明二公子。”
他与人微微颔首。
明景廷也忙与人拱手问好：“袁大人。”
袁辞正要与之点头，忽见最后面竟然站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男人。
“王爷？”
袁辞神色微变，先前的气定神闲也尽数不见。
等画舫靠边停下，他不等停稳，就先一步跨过去，给顾明珩请安了。
“王爷。”
未曾顾得上去看他身边的女子，袁辞先弯腰给顾明珩恭敬 行礼。
顾长玄也看见了。
他比袁辞看得更清楚。
他看见了他那位不近女色的小叔叔身边，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紫衫、梳着飞仙髻，虽垂着眼眸，但从顾长玄这个角度看过去，依旧能瞧见她如白玉一般的面色，以及那寒霜赛雪的气质。
明明从未见过。
但顾长玄还是奇异地在心中，先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明锦。
除了她以外，顾长玄一时猜想不到，还能有谁能这样站在小叔叔的身边。
所以刚才那抹厌恶的目光，是她吗？
顾长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未等深思，他的脚步已经先快速往前迈了过去，接着袁辞的话，他亦与顾明珩一脸恭敬的，垂首问安 ：“小叔叔。”
顾明珩面容俊美矜贵。
他与二人微微颔首，点头示意：“都起来吧。”
目光在看到顾长玄的时候，顾明珩忽然往身边看了一眼。
上回他就感觉出她不喜欢岳卿。
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岳卿，顾明珩忽然有些后悔带她过来了。
早知会在这碰到岳卿，还不如让青信他们，去把他的画舫安排出来。
“你怎么让王爷站在最后面？”
袁辞刚跟顾明珩谢安起来，就压着眉毛，沉声训斥起袁誉。
袁誉无端背锅，简直比窦娥还冤，偏偏他看着顾明珩那边，一时还不好说什么，只能憋屈地应下了他兄长的这一番训斥。
还是顾明珩替袁誉说了一句。
“是我想站在后面，伯殷不必怪罪季卿。”
袁辞自然不会忤逆顾明珩的话，只是依然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弟，但秉着家丑不可外扬，袁辞也没在这会训斥袁誉。
而是先侧身恭请顾明珩先上画舫。
“王爷先请。”
袁辞站在一边请顾明珩先行。
可顾明珩并没有立刻往前，而是与身侧的明锦说道：“走吧。”
袁辞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长安王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个人。
刚才他余光瞥见，还以为是哪个婢子，虽惊讶王爷身边居然会有婢子，但袁辞也未曾多想。
直到听到这一番话，袁辞不由惊讶看去，这才瞧见一个紫衣少女站在王爷的身边。
明锦也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明珩。
因此她重新抬起了脸。
袁辞惊讶于她清艳夺目的容貌，却更吃惊于王爷对她的态度。
“这位是——”
袁辞惊讶询问。
顾长野耐不住寂寞先张口说道：“大表哥，这就是长乐郡主！”
因为刚才明锦的那一番帮衬，他对明锦十分有好感！
自然乐得替她介绍。
“长乐郡主？”
袁辞呢喃一句，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哪位了，他亦与人拱手一礼：“抱歉，先前未瞧见郡主尊驾，失礼之处，请郡主勿怪。”
明锦这才收回落在顾明珩身上的视线，回过头，她与袁辞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袁大人不必多礼。”
她说话的时候面朝袁辞，而袁辞身边正是顾长玄。
明锦能够感觉到顾长玄在看她。
他还是那副素日温和的模样，看到明锦转过脸，便笑道：“原来这就是长乐郡主，这阵子没少听父皇提起。”
明锦默然。
不过她也没法默然太久。
当日在长安王府可以忽视顾长玄，可以假装没瞧见，不给他脸面，但如今到了外面，却不好做得太明显。
何况顾长玄还开口了。
明锦压抑着心里的厌恶，垂眸与顾长玄施了一礼。
“四皇子。”
“郡主请起。”
顾长玄眉眼温润，语气温柔。
他脾气很好的跟明锦说话，让她起来。
因二人身份之尴尬，他并没有把视线，长时间地落在明锦的身上，而是转头朝另一众，与他施礼问好的明家众人看去。
他同样脾气很好的让他们都起来了。
明容听他温柔的语气红了脸。
明笙的脸颊也有些热，不知是羞还是紧张。
明锦看着顾长玄这副做戏的模样，心里更添厌恶。
直到耳边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顾明珩在轻声与她说话：“要上去吗？”
明锦心下忽然一暖。
那股子看见顾长玄的恶心感也随之消失了。
她看着顾明珩，轻轻嗯了一声。
顾明珩便没再多言，只看着她说：“那走吧。”
他说完， 径直转头吩咐起春雨：“扶着你家郡主上去。”
春雨在一众贵人面前，怕得浑身都紧绷了，她紧张应是，声线都是收紧的。
然后她弓着身，埋着头走上前，扶着明锦先往前走去。
顾明珩则护在明锦身后，跟着她往前走。
明锦就这样，越过一众人，先行踩着刚被人放好的甲板，登上了眼前这艘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