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南墙要撞
“本王知道了。”千凌昱看着柳雨璃，只等着她的后话，“还有呢？”
柳雨璃顺势说道：“三殿下骄纵成性，并不适合储君人选。”
“这个本王也知道。”千凌昱耐着性子，接着问：“可还有别的什么话跟本王说？”
“没有了。”柳雨璃摇头。
千凌昱蹙眉，“当真没有了？”
柳雨璃仔细想了想，再次摇头，“真没了。”
千凌昱一阵胸闷气短，黑眸深处涌动几分愠怒，“你在这里等本王，就是要说这个？”
“不然呢？”柳雨璃忽的明白过来，浅浅一笑，“王爷该不会以为，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千凌昱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本王可不会痴心妄想。”
柳雨璃美眸微眯，“是吗？还以为王爷又要失望了。”
“本王失望的次数还少吗？”千凌昱眸光黯然失色，转身不去看柳雨璃，心里不知道在暗自期待着什么。
柳雨璃望着他那道清俊的背影，哑然失笑，刚准备开口，朱公公忙不迭地跑进来禀报，“王爷，沈家大公子派人递话。”
千凌昱眸光一凛，冷声问道：“说什么？”
朱公公颤颤巍巍地答道：“沈家大公子说，他今日离京，临走之前想见王妃一面。”
“他见王妃做什么？”千凌昱声音冰冷。
“奴才也不知，传话的人说，沈大公子特意交代，必须得王爷和王妃两人都在场时再来通传，以免再生误会。”
“他倒是坦荡。”千凌昱看向柳雨璃，“王妃意下如何？”
柳雨璃睫羽轻颤，并没有答话，而是转身冲春樱吩咐了一句。
春樱朝寝宫走去，不过片刻，捧着锦盒走来。
柳雨璃打开锦盒，里边是一枚羊脂白玉，仅剩一半的鸳鸯玉佩静静躺在盒中，散发着莹莹光泽。
她缓缓开口，“早该完璧归赵了。”
千凌昱没再多问，因为柳雨璃这句完璧归赵，足以说明一切。
…………
京郊城外。
秋风乍起，凉意袭来。苍翠的树木褪尽颜色，枝叶枯黄，零落满地。
茶水铺子门前斜插着的幡子随风飘扬，滚滚的茶汤，香飘四溢。
一位白衣男子坐在枫树下的茶桌前，垂眸品茗，在火红枫叶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一辆黑楠木马车驶来，车轮碾碎枯黄的枫叶，发出沙沙声响。
沈潇然执起茶盏的指尖微微一顿，抬眸望去，从黑楠木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紫衣女子，广袖飘飘，紫裙飞舞。
婚后的她眉眼皆是温婉恬静，那双美眸中也不似往日清冷，反而多了几分柔和，仿若一朵山巅雪莲，风华无双。
柳雨璃走进茶水铺子，要了一壶太平猴魁，与沈潇然邻桌而坐。
“沈大人，别来无恙。”
“短短数日未见，却已物是人非。”沈潇然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以为，你会等我。”
沉默良久，柳雨璃开口：“沈大人该释怀了。”
“我不知什么才是释怀。”沈潇然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风起叶落，眼神空洞。
柳雨璃抬眸望天，“我曾向往江南的青砖黛瓦，喜欢听雨声残响、漠北驼铃，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远方等着自己。大人莫要等自己撞的头破血流，再去回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我的一片赤诚，姑娘不必多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南墙要撞。”沈潇然声音低哑，但又异常坚定。
他侧头看向柳雨璃，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中盛满深情，“即便撞死，我也不想回头。”
柳雨璃眉心微动，岔开话题，“还记得上元节那晚，大人吹奏的那曲平沙落雁，曲调高昂，逍遥自在。既然大人心有鸿鹄之志，为何不借机去做潇洒逸士？
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这不是大人心生向往的日子吗？”
“知我者，也只有姑娘了。”
沈潇然强颜欢笑，他是想去回雁峰，过潇洒肆意的日子，可是……
“人道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他轻抿了一口茶，一口浓茶，入口苦涩，却比不上他的心苦。
柳雨璃劝慰道：“他日故里定逢春，你我山巅自相逢。依大人的聪明才智，即便是离开京都，也会在别处大有作为。”
沈潇然再次问道：“还是曾经问过姑娘的那句话，若姑娘先遇上的人是我，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大人何必纠结于此？哪儿有什么先来后到，只有缘深缘浅。”
柳雨璃将锦盒放在桌上，“我已为人妇，这枚鸳鸯玉佩今日要物归原主，承蒙大人错爱，愿大人觅得良人，早日成家。”
沈潇然看了一眼玉佩，淡淡开口，“我原以为，楚王不会让你来见我，还以为当日姑娘被谣言缠身，楚王便会打消娶你的心思，还以为，有太后娘娘从中作梗，楚王不会为了姑娘，与太后翻脸……
没想到，这接二连三的祸事，都不曾阻碍你们二人，楚王也不曾改变对你的心意。他占尽先机，而我，一败涂地。”
他以为楚王会百般阻挠柳雨璃来见自己，却不曾想楚王没有阻拦，这样有恃无恐的态度，说明自己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他又输了，输得彻底。
柳雨璃起身，坦言道：“我与大人或许能成为好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时候不早了，大人还是趁早启程吧。保重。”
“姑娘，保重。”沈潇然的眸底闪过一丝伤痛，“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相见。姑娘尽管走，不必回头……这曲平沙落雁，当是我给姑娘的新婚……赠礼。”
柳雨璃美眸一滞，欠身道谢，“多谢大人，望自珍重。”
沈潇然取出玉箫，放置唇边，清越悠扬的乐声从他那修长的手指间倾泻开来。
如泣如诉的乐声似一阵凉风钻入耳中，在五脏六腑间穿梭。
人情世故、名利纠葛，权势地位，俗世的纷扰潮水般退去，天与地之间，只余幽怆哀怨的音色不断流淌。
没过草地、浸透湖水、润湿山石……万物都在箫中沾染哀婉与忧郁，连人也不例外。
柳雨璃步伐缓慢，转身离开茶摊，沈家潇郎，就此别过，余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