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早夭折的爱情，之二
其实相比较同龄人来说，我算得上是比较早熟的。
从幼儿园大班开始，我就会因为要和班上眼睛最大的那个小男孩过家家的时候扮演爸爸妈妈而羞得满脸通红了。
当然过家家这件事因为男孩的过度抗议而终止，他宁愿不要面子声嘶力竭哭得满眼通红，都坚决不和我一起扮演爸爸妈妈。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预兆性的事件，象征着我未来的感情之路要么是损毁在最脆弱的萌芽阶段，要么是我营营苟苟、一厢情愿，总之就是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好的，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小学。
小学的时候，女生们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不开窍的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开了窍的基本都会喜欢上同一个男生。
我真的开窍是在小学五年级之后，伴随着我的初潮一起来临的。
而我春心萌动的对象则是和我住在同小区，每天都要一起上下学的一个小男生。
当时还没有“双减”，每一个对自己孩子稍微有点要求的家长都在鸡娃的道路上狂奔，而孩子大部分除了学校课程外的时间都被课外辅导占据了。
我和初恋小男生的家长自然不能免俗，又因为课外班下课时间太晚了，妈妈担心我一个人回家的安慰，于是双方家长一合计，干脆就让我们两个上了同样的课外班。
反正住得近，下课了一起回家，既安全又方便。
我的初恋小男生确实外貌比较出众，又高又瘦又白，所以班上许多女生都很喜欢他，他自己也清楚，估计心里也挺得意的。
但他在我面前从来不表现出来，也不大爱和我谈男生女生的事情。
我一开始还觉得这是他对我单独的与众不同，暗自雀跃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做出了很多令我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我认清了一些现实：他确实就是个对我没心思的缺根筋的傻子。
有一次上语文辅导班，授课地点在老师家里。
那个时候老师们住的还是带个小院子的独栋小房子，小巧精致，但入户之后空间还是有些紧张的。为了方便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客厅挤下原有的家具外加12个学生和一张黑板，老师将给我们课桌换成了只有四十厘米宽的窄长桌子。
上课的时候，大家面对面坐着，难免要胳臂碰着胳膊，膝盖对着膝盖。
我和初恋小男生基本都是面对面坐着。
那次上课的时候，老师正在点评作文的时候，他明显在开小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我觉得奇怪，但更多的是害羞，不敢看他。
但他在桌子下面拿小腿碰我。
“嗳！”他小声喊我，还背对着老师和我挤眉弄眼。
我慌乱得要命，抬头看他。但因为老师离得很近，我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瞳孔地震。
他还在拿腿碰我：“嗳！你把手给我。”
我：？？？
说实话，我懵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我没有任何动作。
“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摸个好玩的东西。”他眉飞色舞。
一个人怎么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眉飞色舞还不被老师发现呢？但他做到了，真的是个人才。
可我还是不理他，我又羞又怕又觉得怪，就直接无视他了。
谁知道他直接在桌子下面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往他的方向拉。
苍天呐，他的手好热，我觉得我快晕过去了。
很快，被他拉着，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块皮肤，凹下去的一块，暖暖的，很软。
吓得我一把把我的手抽回来了。
“你干嘛！”我轻声呵斥他，我是真的被吓着了。
“你摸到了没有！”他很兴奋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着急忙慌地否认。
“啊……”他有点失望，但很快又兴奋起来，“那你看看吧，你勾下头看看。”
“我不要。”我真的羞死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看一下嘛，”他还央求起来，“真的很好玩的。”
看我奇怪的表情，他还保证了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信了，毕竟我喜欢他嘛。
所以我假装笔掉了，弯下身子去捡。当脑袋勾到桌子底下的时候，朝他那边看去。
一片白花花的肉，快恍瞎我的眼了。
他把自己衣服撩起来了，让我看他的肚皮。
我很快直起身，脸上红得和虾仁一样。
“看到了没？”他很兴奋地问我。
我摇摇头。
“哎呀！”他有些失落，但还是兴致高昂地和我解释，“你看我的肚脐眼，是凹进去的，好神奇啊！”
我：“……啊。”
“而且里面的构造和大大卷一样，是螺旋的，一圈一圈。”他得意地说，“你刚刚摸的时候感受到没有啊？”
我瞪着眼睛看他，不理解他上课开小差还打扰我，大费周章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让我看他有一个螺旋形状的肚脐眼。
可他兴奋劲头不减，让我低头再看一眼。
我拒绝了，顶着通红的脸、狂跳的心和满脑子的疑问，回归我的课外补习。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干过不止一件，也不止一次。
他曾经骚包地穿着一条修身的休闲裤炫耀，又因为太过得意在和同学打闹的时候划伤了自己的手，导致拿不出装在口袋里的零钱坐不了公交。
“我的手受伤了，而且太大了，口袋那么紧，我掏不出钱，”他央求我，“你手比我小，你帮我掏吧。”
所以也没有多带零钱的我就只能当着一个公交车的人的面，努力把自己的手挤进他的口袋里帮他掏钱。
掏了五分钟才掏出来，这五分钟的每一秒我都在想这条裤子怎么就这么紧、口袋怎么就这么深。
再比如我们到新的补习班，因为不熟悉路况在老师的小区里迷路了，他不听我的建议一意孤行越走越偏，一直到我们迟到快二十分钟了。
我快急哭了，我当时真的是个好孩子，我很珍惜每一堂需要花钱的课外补习课。
见我这样，一开始还有闲心看花看盆栽的他终于是也着急了，拉着我的手一通狂奔。
我想和他说慢一点，他又不知道路，跑了也是白跑。
还想说要不松手我来带路吧，虽然我不认路，但我可以去问问别人。
可他就拉着我一个劲儿地往前狂奔，一直到我快岔气儿了，他终于停下了。
“到了到了。”他雀跃，眼前就是老师的家。
可我还是不开心，我迟到了这么久，还跑得很难受，都怨他一开始要我相信他，他就带着我乱走路。
其实啊，回忆起来，这些他在我面前傻了吧唧的时候还蛮有趣的。
那个时候我和他关系确实还不错，他估计也是真的把我当朋友。
但是没办法，我心思不纯，我喜欢他。我喜欢他也就罢了，上了六年级后我逐渐发现，我的好朋友们，还有年级里那几个很有名的小女孩儿好像都喜欢他。
她们都很好看，有的是文艺演出的常客，有的家里非常有钱，有的已经接到了不知道多少小男生的告白了。
于是，我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自卑情绪当中，我觉得这么多人喜欢他，她们这么优秀而我这么普通，我的喜欢便也是上不了台面的，需要藏起来。
所以别说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们的敏感让他们比大人更能感知原始的社会规则。
正因为这样的自卑，我开始逐渐远离他。
我不再想和他一起上下学，也不再在同学面前和他随意地聊天说笑。
每天补习班共同回家的那一段路，他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甜蜜的煎熬。
我开始故意在他面前说其他的女孩子，说年级里和他相关的绯闻，打趣他的同时，暗自观察他的反应。
他是不开心的，他本来就甚少谈起这类问题，也从未和我说过他有什么想法。
所以他会很专断地打断我的话，直接转移话题。
我庆幸又觉得自己卑鄙，为了平和这样的情绪，只能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提的更多。
终于有一次，他烦了，敛去了所有的调笑态度，第一次面色平静下来。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她们，”他盯着我的眼睛。“你不要和别人说我喜欢她们。”
我心中有微微的不安，态度还是嘻嘻哈哈地，“那你喜欢谁啊，告诉我嘛。”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瞬忽然有些焦躁和无奈。
“我不告诉你我喜欢谁，”他强调，“反正……我真的不喜欢她们。”
而后，他就转身就走了。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把我送到我家楼下。
我想我可能是真的让他生气了。
自那之后，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再像之前那么要好了。
我伤心过一阵儿，尤其是白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站在他桌子前，和他调笑打闹的时候。
以往他都不会这样的，他只喜欢和我聊天，那些笑容都是对着我的。
但他不看我也不理我了。
也是，毕竟我只是一个女生，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生罢了。
其实很难过的，但还得强撑着，在朋友谈起他的时候装着不在意。
一天中午午休吃饭，我带了一份我妈妈给我做的马蹄肉圆子加餐。
放了马蹄的肉圆子在放凉之后会有味道，在我打开饭盒的一瞬间，我周围几个嘴欠的男生就捂着鼻子嫌弃起来。
“咦~~什么味道。”他们说。
我很生气，说什么屁话，分明就很香。况且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肉丸子，他们凭什么嫌弃。之前我带加餐的时候他们还抢着想让我分一点呢，凭什么这次要嫌弃。
我正想骂一骂他们，转头就看到坐在斜前方的他也皱着鼻子，说了一句：“真难闻，什么东西。”
就那一瞬间，我很难过。
比知道他在生我的气，故意很久冷落我还难过。
我默不作声，把我的饭盒合上，收进了抽屉里。之后和大家一样，吃起了学校给学生提供的食堂餐。
吃到一半，他走到我的桌子前面。
我抬头看他。
“那个……你今天带的肉丸子，还有吗？”他有些局促。
是了，往常他总是爱吃我的加餐，甚至毫无自觉地和我争抢。毕竟我们是邻居，家长相熟，他是知道我妈的手艺，也尝过我妈做的马蹄肉丸子。
“没了。”我低下头，“我吃完了。”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不喜欢他了。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要升学了，有压力，我的心思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而且我钻了牛角尖，他那句“难闻”，让我心寒了。
我妈帮我找了更好的补课老师，我也不再需要他晚上的陪伴。
一直到临近毕业了，我已经知道了升学的结果，心逐渐安定下来。
虽然还要最后一场期末考试需要应对，但我优异的升学成绩让我免学费进入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这场期末考试变成了一个需要走的过场。
他去了另外一所私立中学，也很好，但离市区有些远。
小学里，与他相关的最后记忆，是他问我借课本。
由于座位调整，六年级的最后一个月，我们是前后桌，他坐正我前面。有一天放学，我在收拾桌子时，偶然发现他把课本忘在了抽屉，便帮他带回去了。
可他家没人，我敲门敲不开，就只能把课本放在了他家门口，之后和他电话说了一声。
他十分感谢，甚至有点感动。我笑着和他说小事情，反正住的近，也是顺手。
第二天却得知，课本不见了。
“对不起，都怪我。”我很内疚，毕竟是最后一个学期了，课本还是很重要的。
“没有没有！”他赶紧摇头，“估计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扫走了吧。”
因为愧疚，我把我的课本送给他了。
他没要，只是说借，复印之后，又还给我了。
之后每次数学课，他都会拿出复印的课本，下课之后还悄悄和我说，“学习牛的人笔记就是不一样，字又好看又丰富。”
所以啊，他真的是一个性格很好很好的男孩子。
我们在初中之后就没有联系了。
他是情窦初开喜欢的第一个人，其实真的，真的很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