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人生无常
孙语曦闻言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陆哥，我……”
江离悠悠一叹，自他从【十二时炉】中脱离出来时……眼中的世界就已经不一样了。
这拔地而起的血珠楼宇……不过是断壁残垣。
这楚楚可怜的孙语曦……不过是血体冰躯。
这诡秘无比的鬼面人……不过是血魔老祖借助本命器「鬼面」苟延残喘的残魂。
江离拿出从西厢院内仅剩的两件物品。
原本亮晶晶的金簪，在他眼中是那祥云玉簪。
原本轻柔的发带，在他眼中是那百花绘伞。
祥云玉簪轻轻飘起，他为孙语曦撑开百花绘伞，两人并肩而立。
他淡淡开口道：“都一样。”
“什么都一样？”鬼面问道。
“结局都一样。”
“你不会以为这里就这么简单吧？”
“我是说，你最终都得死。”
鬼面的嘴角裂开，露出兽状的牙齿，手指犹如弹琴，虚空中点动，大吼道：“血魔噬魂大阵！”
“……”
“血魔噬魂大阵！”
“血魔噬魂……大阵！”
鬼面的手指疯狂在虚空中勾动，他呼叫的大阵却迟迟没有浮现出来。
天空中的血阵纹理似乎消失一般。
江离不紧不慢掏出几块血纹陨铁（六阶）丢在地上。
“你在找这个吗？”
鬼面的笑容消失，眼睛瞪大道：“你把核心拆了？你怎么能把核心拆了？你怎么会把核心拆了？”
满目怀疑，这可是血魔宗传了无数代的祖传大阵，被人拆了！？
这谁信？
“我确实会得挺多的，恰巧阵法天赋最好。”
江离撑着百草绘伞，侧身取下孙语曦的红盖头和头饰丢在地上。
“我说了，今天不嫁人。”
江离带着孙语曦往鬼面人走去。
鬼面人还在震惊自己的大阵被拆了的事，丝毫没注意到江离已经走到他面前。
江离伸手拿住鬼面人的面具，抬手将鬼面人举起，双手微微用力。
“忘了和你说了，我会的东西很多，我的灵宝更多。”
炼妖壶（一层）从江离的身体中浮现出来，将鬼面吸入炼妖壶中。
从炼妖壶的扉门看去，鬼面人被完全炼化，化作纯粹的能量融入炼妖壶中。
一张苍白红眸鬼面落在江离右手中。
右手轻轻一勾，将鬼面收入仓库。
无人阻挡后，江离抬头望去。
血珠楼宇的血陨大门紧闭。
大门两侧写道：
血染红尘寻长生，浮生若梦志难成。
这血魔道的创始人……看起来最初并非魔道。
江离右手持伞，将孙语曦撑在伞内，灵气撑着她往大门走去。
左手蔓延出数条藤蔓，将厚重的血陨大门推开。
“咯吱——咯吱——”
血陨大门缓缓打开。
“陆……”
“我叫江离。”
“江离，我死了。——对吗？”
“对。”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乐于助人，需要理由吗？”
“你是不是可以看见我丑陋的模样……”
“可以。”
“你不害怕吗？”
江离拿出玉簪，抖了抖手中的伞，微笑道：“这两样东西可以送我吗？”
“噗——”孙语曦苍白的脸庞上露出笑容，“当然可以，不过，玉簪你可以帮我带给我姐姐吗？告诉她，语曦很勇敢，没有害怕。这把伞叫「玄草」，本来是要送给姐姐的，不过现在它送给你啦，你要好好保管。”
江离听完后，微微一笑，撑着伞往血池中走去。
“对了，我挺怕你的。”
孙语曦沮丧地低下头，冰冷的双手捏着自己的嫁衣，仿佛没了灵魂。
江离的声音从远方悠悠而来。
“怎么？一脚把黄石床踢碎了不可怕啊？”
孙语曦眼前一亮，抬头笑起，兴奋道：“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清气引着孙语曦飘来。
“你怎么发现的？”
“猜的。”
“江离，姐姐经常和我说：‘药王谷的起死回生丹，能将死人复活’这是真的假的啊？”
“假的。”
孙语曦的表情耷拉下来。
少女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离。
“江离，你为什么要用假名啊？”
“出门在外有两个假名字不是很正常。”
“江离，将……离。——这也是假名吗？”
“这是真的。”
“江离，我们去哪啊？”
血陨大门内。
除了天空中飘着的血珠，地面上的血池，还有摆放在深处的金丝楠木的棺材。
妖异的血珠悬浮于楼阁的高空，一上一下。
几滴晶莹剔透的血滴从血珠上滴落。
“滴答——滴答——”
血池中央，阵阵涟漪。
波纹荡漾。
血池黏稠的血液中泡着一具尸体。
尸体看不清面容。
江离缓缓将孙语曦放在血池旁，让她的脚刚好没入血池当中。
“好暖。”
江离将百草绘伞收起，防止「玄草」沾上血液。
“江离，我想活下去——”
“……”
孙语曦没有得到回应，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没、没事，语曦不是说了吗——死、死了更好 ，这样大家就不用给语曦凑大漠火灵芝和滚风草了……姐姐也不用委屈自己去药王谷求药了……”
“能在消失前认识江离已经很幸运了，我已经、已经过得很精彩了。”
孙语曦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血池当中。
江离静静地聆听着孙语曦述说。
她最终，在泪流满面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微笑。
“对吧？”
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也许吧”
孙语曦惨笑一声，将手放在腿间，望着血池中央的尸体，摆了摆手臂：她的结局可能如那死亡不知多久的尸体一样。
她再次伸手擦了擦脸颊，用力将泪水抹开。
“江离，来世，你能来找我吗？”
江离蹲下，伸出右手摸了摸孙语曦的头。
“来世再见。”
左手一招，将度化怨灵的功德揽了进来，功德光团本想涌入江离的体内，但被江离转入孙语曦的身体当中。
“江离，你好暖——”
孙语曦抬头望着天空的血月，缓缓闭上眼睛。
江离轻轻张嘴，吐出一口气，抬头望着血月。
炁龙腾空。
一口含住天空中的血珠，口中衔着血珠往下飞来。
将血珠收入仓库中。
良久。
血月的光芒照在孙语曦的身体上。
江离弯腰将孙语曦抱起，放在深处的棺材当中。
轻轻合上棺盖。
血色藤蔓疯狂生长，将棺材乃至整座血珠楼宇包裹起来。
江离摸了摸肩膀，只是抱着孙语曦一会就湿了。
“繁华落尽，人生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