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人来人往的闹市,余梦周抿唇站在ktv前,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当逃兵。
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终于在路人若有似无的视线中走了进去。
他来得早,服务员领他到订的包间时里面还没有人。
余梦周就没来过这种地方,等服务员走了才有心情打量。
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这家闹市中的ktv装修很简约,场地也大,中间的桌子放了些小游戏道具。
但真正让他诧异的,其实是虞星河会选择这里过生日,他还以为像他那样的人,会在什么豪华庄园里办派对。
毕竟虞星河的家世在一中也算人尽皆知,虽然余梦周并不很清楚,只知道他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生赢家。
尽管大部分时候,余梦周都不觉得虞星河像个盛气凌人的大少爷。
神游的空档,包间门又被打开了,是黄嘉新。
余梦周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黄嘉新有些意外,余梦周竟然还会跟他打招呼,还以为余梦周会像对待空气那样无视自己。
愣了下说:“来好早啊。”
“嗯。”
说完这句余梦周就没动静了,黄嘉新也不意外。
不过他天性活泼,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没人跟他说话就总想找点事来做做。
于是余梦周就见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从包装看应该是要送给虞星河的礼物。
黄嘉新直接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做工精致逼真的航模,他拿起来仔细翻转,似乎是在检查是否有瑕疵。
模型转动,余梦周同样看得很清楚,是没见过的飞船模样,余梦周不太了解这方面,但从夸张的造型看,应该并非现实中存在的机型。
注意到余梦周的视线,黄嘉新笑嘻嘻解释:“杯宝就喜欢这些,普通航模他估计都有,今年就买个不一样的,看看,多带劲啊,好看吧?”
余梦周点点头,手指蜷缩,不自觉碰上身后的礼物盒。
黄嘉新注意到他的礼物盒,顿时来兴趣了:“你竟然也带了礼物?”
他其实没想到余梦周会送礼物,可能是因为根深蒂固的偏见,人们总会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冷漠无情不在意别人感受的人,这种寻常的人情往来,放在余梦周身上就违和感爆棚。
何况黄嘉新打一开始就没觉得余梦周对虞星河怀了什么好意,虽然他对虞星河分析时给了两种可能,实际上内心早就有所偏向。在他看来,余梦周不怀好意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眼下余梦周竟然反常地准备了礼物,更让黄嘉新觉得事情不简单。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惊讶,黄嘉新大大咧咧说:“我就是没想到,还以为你和杯宝关系很差呢。”
好在余梦周并不在乎,起码从他的神情来看,毫无变化。
余梦周没有解释,反而问他:“为什么叫他杯宝?”
“嘿嘿嘿。”黄嘉新怪笑了一阵,毫不留情揭虞星河老底,“当然是因为杯宝爱装杯啊,你没觉得吗?那家伙平时可爱端着了,看他说话那个劲,哇,就不像个人会说的话,还有打篮球的时候,啧啧啧,我说他耍帅他还不服气。”
余梦周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从黄嘉新的角度就是他神情微动但很快平复,看不出余梦周对此究竟是什么态度,嘲讽还是单纯觉得好笑,亦或是真的毫无波动。
真棘手啊。黄嘉新忍不住头疼。
看来看去,他重新把目光落在余梦周身后的礼盒上。
“你送的什么啊?”
余梦周抿唇。
他很踌躇,从看到黄嘉新的航模后。
就在黄嘉新以为他会无视这个问题时,余梦周从身后取出礼盒,打开。
也是一个航模,只是和黄嘉新那个造型独特的模型不同,这是个很基础的航模。
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一会儿,黄嘉新猛地拿出手机翻找,打开虞星河的头像一看。
果然是这个,卫星发射台。
黄嘉新忍不住坐过去,原本两人隔着一个大沙发,他直接坐到余梦周旁边,近看才发现这个模型还不是批量制作的大路货色,竟然是用硬纸板和塑料管做的,造型非常还原,因为是纸板做的,有些卡口的地方设计得还很精巧。
从做工很容易区分,这是手作。
“你自己做的吗?”黄嘉新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余梦周点头。
很小的家里给他报过手工课,余梦周手很巧,无论老师要求做什么,都能漂亮地还原出来。只是随着时光推移,心态变化,很少再动手了而已。
“牛啊!你还有这手艺,那你会做那种塑胶的模型吗?也不用会做,能动手改吗?”
余梦周点头。
“靠,要是让鱼宝知道,非得和你原地拜把子不可,他就喜欢玩塑料小人。”
岳岭吗?余梦周上次在失忆餐厅招待他们时,隐约有听到黄嘉新这么叫他。如果是岳岭,应该不会出现黄嘉新说的这种情况吧。
意外的发现让黄嘉新一下兴奋起来,完全忘记要替兄弟试探,话匣子打开,问了余梦周很多关于手作的问题。
让他意外的是,余梦周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虽然算不上热情,可只要他问,能回答的都会认真回答,没有一丝敷衍。
“输了输了,我这精心挑选的航模直接被秒成渣,回头杯宝肯定得埋汰我。”黄嘉新聊到最后牙疼道。
余梦周抿唇。
“同样造型的,他应该有很多。”
这话是黄嘉新最开始说的,他没想到余梦周听进去了。
但更不可思议的,其实是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虞星河已经有很多这样的模型,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
黄嘉新听懂了。这一刻他竟有那么一点相信,虞星河说余梦周曾经对他撒娇是真的,余梦周大概也许可能真的在暗恋虞星河。
包厢的灯光五彩缤纷,打在余梦周脸上显得有些不真实。他今天没戴眼镜,也没穿校服,简单的白t恤穿在他身上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也说不上来怎么个不一样法。
和虞星河闪闪发光地屹立于人群不一样,余梦周的特别,来源于因为他在阴影下的静默。
想不出来,他一般把这归因为气质。
黄嘉新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仅仅是余梦周对虞星河的态度,还有他对余梦周这个人的判断。
他想到那天他和虞星河在社交软件上的对话。
[你到底怎么想的?]
生日会邀请余梦周这事让黄嘉新感到猝不及防,毕竟是重要的聚会,要是因为这玩的不开心,兄弟们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就这么想。]
[我是问你对余梦周怎么想的?]
黄嘉新当时觉得虞星河已经很不对劲了,不仅成天围着余梦周转,做这做那送温暖,为了所谓的试探连生日会都搭上了。
虞星河那边隔了很久才回。
[想要报复我有很多种办法,他不至于。]
虞星河相信余梦周。
在拉锯了多日后,他还是选择相信余梦周。尽管余梦周是个对他护腕动手的阴暗小人,尽管余梦周的表现常常让人难以捉摸。
黄嘉新当时不理解,还劝说虞星河再观望,虞星河也答应了他,只是态度敷衍。
[你说说你,既然都已经认定他不是骗你,就是单纯暗恋你,那你还邀请他干嘛?难不成你也喜欢他,那你们这不就是两情相悦,直接在一起得了。]
[滚。]
[好奇而已。]
黄嘉新想着忍不住摇头,搞不懂虞星河在想什么。
不过也许他的感觉是对的,余梦周暗不暗恋虞星河尚未可知,但余梦周对虞星河多半没有他想的那么恶劣。
黄嘉新自己推翻了先前的猜测。
余梦周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重新包好礼物。和黄嘉新聊天让他少了些不自在,但这不代表他已经完全适应这种场合。
包厢陆陆续续来人,昨晚群里定好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时候,余梦周和黄嘉新算早到了。
余梦周试图和他们打招呼,但没有人理他,进门就自觉无视,尤其是岳岭,从进门起连余光都懒得扫过。
黄嘉新想打圆场,也被岳岭无视或者岔开话题。
余梦周抿唇。
在漫长的等待中,虞星河终于到了。
进门的一瞬间,虞星河下意识往角落看,两人的目光对上。
在看到余梦周好好坐在那后,虞星河嘴角似乎是勾了下,离得远加上灯光弱,余梦周看不太清,就见他长腿一迈,径直往他这走来。
这是角落的位置,作为今天的寿星,理应坐在中间,但虞星河显然不在乎这个,直接就坐到余梦周旁边的沙发上。
“几点来的?”
余梦周回了准确的时间。
“你就这么坐着?不会自己点歌玩吗?”
虞星河也知道其他人多半不会主动理余梦周。
余梦周好半天才小声说:“不会唱歌。”
他看到虞星河笑了,眼神促狭。
“升旗仪式唱得不错啊,难道只会国歌吗。”
余梦周突然看向他。早操列队两人离得不远,但也隔着两个人,这人竟然还在合唱中分辨出自己的声音。
意识到暴露了什么,虞星河神情略微僵硬。
两人一时都没了言语。
包厢里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两人的状态,看到虞星河不自在的神情,忍不住交头接耳。
“好家伙,星哥这什么表情。”
“还能是什么表情,不好意思呗。”黄嘉新一副已经了然一切的模样。
“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有人问出这话后,岳岭的目光也落到黄嘉新身上。
黄嘉新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岳岭不满,不告诉他只是因为看出他对余梦周有意见,不想多生事端。不过如今事情接近尘埃落定,无论是虞星河还是黄嘉新都相信余梦周没有恶意,剩下全看虞星河自己想怎么处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解释完后黄嘉新还说了句:“我看杯宝不讨厌他,他俩说不定能和解做朋友,咱们也别多管闲事了。”
这番话犹如惊雷落地,不少人一脸懵逼。
“诶不是,怎么就到能做朋友的份上了,我不理解。”除了黄嘉新和少数几个和余梦周打过篮球的,大部分人对二人关系的印象还停留在余梦周对护腕使坏,两人针锋相对那会儿,万万没想到半个月不到,这两人都能做朋友了。
“对啊……就算他不是,可他凭什么啊?他今天不使坏,不代表明天不会,你们忘记他是什么人了吗?!”
这人因为情绪激动声音有些大,离远些的余梦周都听到了。
他手指蜷缩,想去拿身后的礼盒。
余梦周原本就打定主意,等见到人把礼物交给虞星河就借口有事离开,只是见到虞星河后就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下忽然就想好了理由。
柔软的沙发骤然一松,旁边的虞星河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此时包厢里的光正好是冷调,洋洋洒洒落在挺拔宽阔的背上,像是迷失海域里若有若现的海岸之影。
背对着他,余梦周看不到虞星河的表情。
那群人倒是看的清清楚楚,虞星河目光冰冷,下巴微抬,看向先前开口那人。
“凭什么?我交朋友还要问你的意见?”
被他没有温度的眼神骇到,那人脖子一缩,但想到余梦周,还是梗着脖子顽强道:“星哥你不要被他骗了,当初金彦程对他那么好,他还是转头就背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
虞星河抿唇,神色更冷,忽然大步往那边走。
那人忍不住往后退,他只以为虞星河要跟他讲道理,没想到虞星河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接着他就被毫不留情拽出包厢,推到走廊上。
还没站稳,他就听到虞星河毫无感情地说: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滚。”
门被大力关上。
从头至尾被关在门外的那人都没机会再辩解。
虞星河把人扫地出门,就像往外扔了个垃圾一样,回来就若无其事坐回座位。
这下其他人不敢再说什么了。
黄嘉新和岳岭认识他最久,倒是很清楚虞星河什么狗脾性,平时看起来谁都能说上两句,人也仗义,好像没什么架子,其实骨子里对认定的事执拗得一批,就和他的自信骄傲一样,不可撼动,谁碰谁倒霉。
可这执拗竟然是因为余梦周,岳岭皱眉。
礼盒已经拿起,余梦周准备递出去的手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在看虞星河。
虞星河赶完人显然还没平复好心情,坐在沙发上眉宇间还隐有怒意。
想到刚刚那人提到金彦程,余梦周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以前的事。
金彦程就是他高一的同桌,也是他曾经的好朋友。
正如那人所说,金彦程待他极好,他身边也有看不惯余梦周的人,可金彦程从不会为了余梦周斥责其他朋友。
他只会笑着对余梦周说:“他们不懂你,没事,我懂你就行了。”
余梦周一直觉得他说得对,即使旁人对他有再多的误解,只要作为朋友的金彦程能理解他,就已经很好了。
握着礼盒的手逐渐收紧,余梦周把它收回身后。
等结束的时候和大家一起送吧。
见气氛尴尬,黄嘉新主动担当起活跃气氛的主持,开始cue流程。
往年虞星河的生日,只要是和他们一起过的,都是黄嘉新负责这part,虞星河作为正主基本只负责躺着看戏。
黄嘉新驾轻就熟,很快就把场子炒热,一群人很快开始抢着点歌,占着麦克风开始展示歌喉,全是感情毫无技巧,堪称鬼哭狼嚎。
余梦周听见虞星河啧了一声,眉宇间的烦躁却是淡了不少。
只是他依然不看余梦周。余梦周看不出来,熟悉他的黄嘉新一眼就看出这家伙是在别扭。
啧,对人家好还不敢承认自己对人家好,什么究极傲娇怪啊。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余梦周还在看他,虞星河终于转头重新和他对上视线。
余梦周的眼睛很漂亮,仰头看人的时候映入灯光,给人一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错觉。
虞星河看出神了,语气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看我什么?小坏蛋。”
余梦周听到这个称呼愣住了。
好半天才抿唇说:“我不是小坏蛋。”
差点忘了,在虞星河心里,他还是个“坏蛋”。
昏暗的包厢里,他看不到虞星河耳廓微红。
虞星河懊恼极了,竟然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还用那种肉麻的语气。但他还来不及为自己找补,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包厢里有些吵,虞星河正好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朝余梦周示意,急匆匆拿起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等他出去,一直在观望的岳岭抢过黄嘉新手中的麦丢给别人,趁着音量大对他说:
“不再试试吗?”
黄嘉新纳闷:“啥?”
“余梦周对虞星河究竟是什么态度。”
黄嘉新知道他不怎么喜欢余梦周:“唉差不多得了,杯宝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我觉得余梦周确实没传闻中那么坏,我也觉得他不至于。”
岳岭不为所动:“你上次不是问我,什么额外的料吗?余梦周的父亲是我表叔,他以前经营公司,后来破产了,余梦周的母亲在破产前察觉到不对,迫不及待和他离婚,胁迫他分走了绝大多数家产,余梦周在他们离婚时也毫不犹豫选择了他母亲,他们母子俩轻松摆脱了一切,留我表叔一人面对巨额负债,到现在还在为债务东奔西走。”
“这……”黄嘉新嘴巴张大,“可是他那会儿应该也不大吧,这算是他母亲的错,怪不得他啊。”
岳岭冷冷说:“快十岁的小孩,什么都不懂吗?”
黄嘉新没话说了,他觉得不可置信,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那你想怎样?”
岳岭的目光透过人群落在角落的余梦周身上:“很简单,玩一个游戏而已,你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