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周六惯例是自习。
一大早许多人已经到校了,余梦周来的时候引来一众目光,大家都兴致勃勃盯着他手里的衣服袋。
“真的洗了啊。”
“不愧是星哥!拿捏了!”
有胆子大的直接调侃本人:“诶余梦周,洗干净了没啊,等会儿星哥可是要检查的。”
虞星河正在看一本英文原版书,听见余梦周的名字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余梦周眼下的青黑,即使透过模糊的镜片也看的清楚。
等人到跟前。
“洗衣服洗得睡不着觉?”
余梦周不理这话,直接把袋子给他。
虞星河看了眼衣服袋,在余梦周视线下拿出里面的衣服和护腕。
白色的校服短袖和护腕在早晨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出乎意料的干净,虞星河甚至觉得昨天给他前更柔软更白净。
“洗得不错。”
余梦周没理他,也不看虞星河,面无表情回到自己座位。
除了偶尔有讲悄悄话的,一整个早上的自习课都还算安宁,即使是大家最关注的后排角落,那两人看起来也相安无事。
一上午的自习过去,下午任课老师来讲题。
陈娇刚进教室就敏锐察觉出氛围变化,环视一圈,目光锁定虞星河。
在陈娇的印象里,这两天来,她最担心的这两个学生,其实一直处于谁也不理谁的状态。这很好,余梦周性情和行为都不稳定,他安分对谁都好,虽然让他们做同桌,初衷是为了以防万一让虞星河摁住余梦周,可最好的情况当然是没有万一,无事发生就是最好的情况。
可今天不太一样,那两摞象征着隔绝的书堆消失了,相连的课桌中间一马平川。
她注意到虞星河此刻正拿着一张卷子从上到下扫视。
余梦周告诉自己要忍耐。
从早上开始,事情就不对劲了。原以为只是洗洗衣服,等这事告一段落,以后他依然能远离左边这座瘟神。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得寸进尺了,先是让他把中间的书放回储藏室,理由是“防止你偷偷做坏事”,语气还特别傲慢。
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啊。那他是什么,小怪兽吗?
余梦周当时一股气就上来了,险些破罐破摔真的干点坏事坐实人设。
当时他忍住了,但他现在宁愿当时没忍住。
做完的卷子被虞星河捏在手里,像阅卷老师一样检阅。
眼见他要翻到后面看阅读理解,余梦周忍无可忍,伸手抢过语文卷子。
虞星河早料到他要抢,手一抬就让他扑了个空。
余梦周措手不及按在了他的手腕上。
和虞星河常年接触球指腹磨出薄茧的粗糙质感不同,余梦周的手要细嫩得多,上次夜里看不清楚,这回借着窗外的光,虞星河看得清清楚楚,指节分明,又长又白。
抓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用指头扣紧,好像某种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不会错失任何能寻得平衡的支点。
就像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和周围格格不入,一副随时要对这个世界动手的样子,真正被针对的时候却只会撑起虚假的笑容,连反驳的话语都没几句,更别提反抗了。
可对无辜护腕重拳出击的也是他。
虞星河走神了。
“你有病?”
余梦周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关注点从手上转移,虞星河想到前天晚上他也这么问余梦周,说:“有病也是你传染的。”
余梦周差点又笑了,事实上现在他面上确实挂着微笑:“我就算有病,也不会抢别人卷子。”
虞星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刚才用铅笔在卷子上写什么?”
余梦周神情一僵。
“是在写什么诅咒人的话?”虞星河嘴角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
余梦周难得心虚,好在他的神情永远不会出卖他,面上还是淡淡的微笑。
虞星河摩挲着纸面上淡淡的印子,依稀能辨认其中有个词是“星河”。
“诅咒的是我?”
余梦周不说话,虞星河就自己猜。
“虞星河赶紧去死?”
余梦周心说那倒也不至于,但他不想回答虞星河。就不想和这人扯上任何瓜葛,经过昨天那事他算是明白了,和这人搭上就没好事。
“不说就别想拿回试卷,陈娇已经看过来了。”
余梦周这才注意到讲台上的老师一直在看他们,害怕会有什么不可预知麻烦,顿时紧张起来。
“快还给我。”压低声音。
“说了我就还你。”
余梦周急了,嗫嚅着,小声说:“虞星河快点滚出我的世界。”其实原话是“保佑虞星河快点滚出我的世界”,但是加上保佑这话就没气势了,余梦周私心没加上。
虞星河动作一滞,很快恢复如常,目光流连在残留的印子上,确认余梦周说的是否是真话。
是真话,除了开头两个字印无法辨认,其他字都是对的。
“虞星河前面两个字是什么?”单从声音判断不出喜怒。
眼见陈娇有往下走的趋势,余梦周眼皮一跳,不假思索答:“煞笔。”
说完他就后悔了,直接后仰远离虞星河,同时眼神警惕地看着对方。
出乎意料的是,虞星河什么都没做,只是嘴角绷紧,看了余梦周一会儿,最终还是面无表情把试卷还给余梦周。
陈娇见两人不再搞小动作,暂时放下了狐疑。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两人刚刚一直在聊天,还拉拉扯扯。
场面堪称惊悚。
无论是余梦周会聊天,还是虞星河这种眼高于顶的学生能和余梦周聊起来,多稀罕的事啊。陈娇还没来得及在班上布置眼线,也不知道这两天,不,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两个原本看起来要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一下亲密无间了。
在陈娇眼中亲密无间的两人,课桌中间又多了张纸条。
“衣服我会洗,不要和我说话,我要好好学习。”出自余梦周。
余梦周自己也意识到他今天被迫说了太多话。祸从口出,何况语言往往比行为苍白,次数多了,就知道很多话没必要说。
说了也没用。
这节课后半程,虞星河一直很沉默,等到下课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退一步越想越气,虞星河啪地把数学卷子在中间展开。
余梦周:“?”
“对答案。”
余梦周一下想到不久前这人暗戳戳炫耀数学解题能力。
有病吧,谁要跟他对答案,余梦周理都不理。
“喂,填空最后两道都错了。”
余梦周恼火,用手臂把自己的数学卷子遮住。
“你不是很爱学习?不想知道正确答案和解题思路?”虞星河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很冷淡,似乎只是学神对普通学生的小小施舍。
余梦周还是破戒了,拒绝道:“老师课上会讲。”
虞星河看样子并没有放弃,一双桃花眼一直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捉弄人的新花样。
被他看的发毛,余梦周忍无可忍:“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教我。”非要教我这四个字他说的底气不足,毕竟他潜意识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虞星河今天真的很烦人,哪有强买强卖讲题的,他是这样的人设吗?
果然,虞星河看了他一眼,从鼻间发出一声冷酷的轻哼。
“多学习能治心理阴暗。”
“……”
搞半天就是为了嘲讽他心理变态,余梦周觉得自己浪费了生命中宝贵的几分钟。
又被气笑了,他干脆不理虞星河了。这人就是看他不爽找茬吧。
正好周老师已经到教室了,左边的人消停下来。
课上讲卷子讲到了那两道填空,余梦周听得很仔细,但最后一道有个步骤怎么也想不明白,但偷偷看前面同学的表情,看起来也都很茫然,不是自己一个人不懂。
这让他好受了一些。
余光瞥到虞星河,他正好整以暇看着黑板,手上还漫不经心转着笔,悠哉的样子看的余梦周心里冒出一股火来。
但也只是这样了,余梦周才不会主动招惹别人。
虞星河转了半天笔,无事发生,越转越慢,最后干脆不转了。
笔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下午放学后的操场。
大部分学生已经回家了,但依然有一部分精力过剩挥霍不完的男高中生滞留在球场。
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沉闷有力。
一群高大的男高中生正在上演篮球攻防战,三人防一人,僵持了许久后,被拦的那人冲防守的人轻勾嘴角,突然往后一步,紧接着高高跃起。
“砰”,球从筐里落下。一个漂亮的跳投三分球。
“啊啊啊啊啊可恶!又被骗了!”黄嘉新懊恼地直抓头发。
旁边的人睁着一双死鱼眼冷静安慰:“没被骗,不是假动作。”
“我说的就是这个!假动作也就算了,明明可以投三分非要来篮下骗我防守,他还笑,太装了,操!!!”
“而且他今天吃错了药了吧,打得这么猛?!”
“还是星哥厉害,又耍小黄。”其余人幸灾乐祸。黄嘉新是校篮球队主力,因为技术好向来是篮球场上的明星,也只有虞星河能次次拿捏他。
“没有耍你,”虞星河又把球投进篮筐里,“又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你还想每次都成功?!”跳投三分多难啊,黄嘉新已经气得没话讲了。
“不行吗?”
理所当然到让人觉得这就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
黄嘉新整个噎住,其他人也无语了。
“我什么时候能有你这样的自信?”
按照黄嘉新的了解,往常这个时候他就该说:“等你和我一样优秀的时候”,毕竟是杯宝嘛。
然而今天的虞星河今天竟不为所动,虽然赢了,也打得酣畅淋漓,却始终没露出往常那种统治球场的自信气场,像是心里有什么事绊着他。
“怎么了杯宝?”
其他人也看向虞星河。
虞星河心不在焉回了句:“没事。”
一起打篮球的有和他同班的人,先前和王勉八卦那位。
这人倒是似有所觉,毕竟他和王勉经常八卦虞星河还有余梦周,联系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下就把虞星河的反常联想到余梦周身上。
毕竟余梦周这人,昨天做了那种事,今天看起来竟是毫无悔意,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是那副离我远点的态度,坏的油盐不进。他有观察过,今天虞星河和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的,整的跟自己多高不可攀似的,一个心理变态,哪哪都比不过星哥,还敢这样,虞星河不爽他也是理所当然。
他自觉揣摩了虞星河的心思,说:“星哥别气,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不值当。”
虞星河的目光瞬间落到他身上:“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