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失眠夜
“ 好的,小姐。” 张嫂的适应能力很好,知道这个家的主人重新切换回鲁佳宁,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得令而行!
“ 你—— 你这个逆女!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能做什么? 我还要上班呢,我在这个家住了二十多年,三个小时怎么搬得完?再说,这么突然的,你让我们把东西搬到哪里去?啊——” 鲁安常气得脸色发黑,看起来让人担心他会一口气背不过来就倒下。
这种被动局面,鲁安常已经遗忘了很久很久!
鲁安常忘了,忘了他刚考上大学那会,身上的钱,买了站票,交完学费后几乎是一分不剩,在他食不裹腹时,是秦珍凤对他伸出了缓助之手,带他到老秦先生面前,提前某得了一份周末打杂的工作,再到学校勤工检学部某得了周一到周五校内勤工补助的机会,同时还协助鲁安常申请到了学校的奖学金。
让鲁安常原本自卑,无助的穷学生,生存能力薄弱的山村小伙,有机会更有尊严地跟同期同学一起顺利完成学业。
也在为有秦家大小姐的人脉,及天生的处理问题的圆滑思维的帮助下,鲁安常以常人所不及的速度突破了圈层资源,职务上获得了快速的发展。
顺风顺水顺心的幸福生活,让鲁安常以为他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他鲁安常自己天生的本事,是他自己辛劳奋斗而来,跟其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鲁安常一边不停在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告诉自己,自己现在的生活质量,社会地位和成就都跟老秦家没有关系,却始终占着秦家女婿这个头衔不放。
“ 您放心,我叫了专业收纳团队,也叫了货车公司的人和车,各路人马马上就到,别说住了二十多年,就是您住了七八十年,他们都能在三个小时内收拾完毕,鲁校长不防现在开始花点时间找房子,不然等会他们帮您拉去哪里合适呢?” 鲁佳宁并没有因为鲁安常处于被动局面而动恻隐之心,鲁佳宁摆摆手,表示,她也很无奈。
鲁安常能不能及时安顿自己,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这点鲁佳宁跟鲁安常学习得很像,也很快,鲁安常对秦珍凤就是这样的态度的。
“ 你—— 佳宁啊!真的太仓促了,能不能缓一个星期?这一周,我们好好找一个户型差不多的房子,让搬家公司接着照搬过去,我们就不那么麻烦了。” 纪小鱼的暴脾气正想发作,转念很快便把火气压了下去。
毕竟纪小鱼从来没在鲁安常面前发过脾气呢,从来都是轻声细语,温柔似水般的存在。
也正因是纪小鱼的温柔和依附性人格表现,让鲁安常觉得自己高大威武,大男子主义得以最大化的彰显,极大地满足鲁安常雄性主义的自我认定。
“ 抱歉,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妈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做的?她在最需要自己老公的肯定的时候,她的老公在做什么呢,纪小姐您又是怎么做的呢?当年,看到我妈那样,为了您自残,最后把自己逼疯,鲁校长,您是不是心理她妈的特别满足?特别痛快?高高在上的秦家大小姐,下嫁与您,为您生儿育女,最后因为您的冷漠,连活上去的动力都没有,为了保命,她宁愿缩在自己的幻境里,这么多年始终不愿意面对,不愿意走出来,您高兴吗?痛快吗?把一个女人折磨至此,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的伟大,特别的有本事,特别的有魅力呢?” 母亲当年的自残和自我放弃,自我厌恶的情形一幕幕在鲁佳宁眼前滑过。
本想在最恨的人面前骄傲又得体地把人扫地出门的鲁佳宁,再也控制不住地歇斯底里起来。
只差没有冲上去喝干纪小鱼的血,拔开鲁安常的心,看看里面是不是墨的。
“ 够了!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对你不闻不问吗,因为你和你妈一样,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高人一等,我受够了你们的俯视!不就是搬家嘛,我鲁安常在江湖这么些年,不至于离开这里就没有安身之所,你以为你赢了吗?幼稚!” 鲁安常冷哼一声,骄傲地转身上楼。
三个小时吗?
鲁安常转身上楼的同时,纪小鱼也紧跟其后,接着是鲁贝尼,也紧跟着上楼回房。
这个家既然免不了一定要搬家,鲁贝尼有些东西是不想经她人之手的,她要抓紧时间,赶紧收拾。
整个过程鲁贝尼始终一言不发,是因为鲁贝尼心里清楚在这个家里,在母亲纪小鱼跟鲁佳宁有拉据战的时候,她不好太过于明目张胆地拉偏架,而这个怒惯鲁贝尼始终保持得很好。
这个家有争吵时,鲁贝尼都懂得最大限度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 老鲁,那位陈律师是什么人?按照遗嘱,你不是起码有居住权嘛。” 纪小鱼回到两人的卧室,轻轻靠在鲁安常的怀里,柔声问道。
“ 算了,别因小失大,那位陈律师祖上三代以上都是律政界有名的大律师,大法官,家族势力别说是北川,就是全国都不容小觑,秦家毕竟也曾经是老钱圈里的一员,这些年尽管秦家人淡出了那个圈子,佳宁现在手上有钱了,如果有艺术性地再杀回去,有些有人情味的秦家老交情多少还是会念些以前的情分,我们还是安全为主。” 鲁安常推开纪小鱼,开始收些他自己的工作笔记,和保险柜里的一些不容他人沾手的东西收拾好,亲自带在自己身上。
不收拾不知道,收拾起来才知道每个人的东西都不少,鲁安常这些年不可能完全不置业,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搬家,因为秦家老别墅的地理位置是不可复制的,离鲁安常的班的学校又近,加上周围邻居都是老派老钱家族圈的,硬件,软件都无法复制,不是有钱就能挤进这个圈子的。
与这样的环境和邻居为伍,让鲁安常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城市的精英中的精英。
这突然地要搬,鲁安常手上的几个物业,确实都没一个是能跟秦家老别墅相匹敌的。
鲁安常选了一个最有可能让他继续保持安静工作和生活的郊区别墅,搬了过去。
这个郊区别墅不住进去的时候不觉得,住进去才发现,这个地方,如果每天上下班都这么长的交通路线,还真是累人,这么远的通勤距离,更适合周末休息度假用。
搬进去后鲁安常心里又觉得各种不满意了,想着自己离学校附近还有一套不大不小的商品房,鲁安常盘算着,周一到周五自己不如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商品房算了,周末再回到这个郊区别墅来。
花了一天的时间,新家都安顿得乱七八糟的,鲁安常心里无比的烦躁,这是鲁安常离开小山村到大城市里发展,活了一大把年纪的鲁安常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参与搬家,整家,安顿家的经历。
鲁安常大学毕业就和秦珍凤结婚,秦家老爷子为秦珍凤安排好了一切,那个时候的鲁安常从一个单纯的大学生,从学校直接搬进了秦家现成的别墅,那个时候的鲁安常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行李箱,拎包入住。
相当于是出校门即是人生巅峰,连佣人都是秦家调教好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选择的工作就行了。
如此,鲁安常实际上在生活中需要自己经手的事并不多。
这次被鲁佳宁扫地出门,搬了一次家,鲁安常这才发现,安顿生活实际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鲁安常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不仅不擅长这类生活琐碎,也很烦这种生活琐碎。
净身带着行李搬到郊区崭新的别墅,鲁安常和纪小鱼,鲁贝尼三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都有些不知所措,秦家老宅的佣人一个都没带出来。
鲁安常让搬家公司的人把行李卸下后,自己转身离开了,留下纪小鱼和鲁贝尼母女俩独自收拾。
离开新宅的鲁安常直接驱车到了学校附近的商品房,看了几眼,又转身下楼到附近的商场,超市亲力亲为地做了一些采购,让人送到“家里”来。
简单安置好这一切后,已经到晚上。
房子是新的,装修好好几年,从来没有人住过,家具是新的,空气也是新的,一个人躺在从没睡过的新床上,鲁安常心里空荡荡的。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感在心底由然而生,鲁安常好像活了几十年,第一次有机会一个人冷静地思考,总结自己的人生。
46岁,正是男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吧,鲁安常上做到川北附中最年轻的校长职务,在多少人眼里,鲁安常的成就已经是多少人眼里的巅峰,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
环顾四周,鲁安常突然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
孩子?鲁安常在很多年以前,就怀疑鲁佳宁不是自己的孩子,为了抓住秦家的资源为自己的事业提供便利,鲁安常始终没敢跟秦珍凤办理离婚手续。
自认奋斗了几十年,别人眼里“家庭事业”都很成功的鲁安常心里比谁都空虚,失落;以前,居有定所,安稳地住在秦家别墅,生活稳定且自然,那是鲁安常住惯了的地方,住太久了,鲁安常心里把那里当成他自己的产业,他自己的家!
现在突然被拔离,只身一人搬到一个完全不太熟悉的房子里,鲁安常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仿佛被掏空。
这些年,不仅别人觉得鲁安常很成功,连鲁安常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成功的,现在突然回首,在这个不熟悉的环境里,鲁安常突然意识到,自己快老了,连一个确定无疑跟自己有关系的亲人都没有?
鲁安常突然就不淡定了!
这个晚上,失眠的不仅仅是鲁安常,还有鲁佳宁,纪小鱼,鲁贝尼,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烦闷,各有各的盘算……
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齐刷刷地失眠了。
郊区新别墅里,纪小鱼和鲁贝尼在空荡荡的房里子,无所适从,房子够大,够新,就是因为太新,显得房子更大……
没有熟悉的佣人帮忙的情况下,母女俩只能自己简单地指挥着搬家公司把带出来的东西尽量安置在该安置的地方,直到深夜,鲁安常都没回来,打电话也无人接听,纪小鱼心里慌了。
鲁佳宁呢,原以为这些年自己占据了鲁佳宁鲁家大小姐的位分,没想到,鲁家大小姐的名分,鲁佳宁不在乎,鲁佳宁不稀罕什么鲁家大小姐,她随便做回秦家大小姐就可以把她鲁贝尼秒成渣渣。
鲁贝尼,失眠了!
鲁佳宁拿回了久违的主人位分,这是她这些年每一个自觉孤苦伶仃的日夜里都想做到的事,偿尽白眼和不如意了这么多年,一朝成真回到自己的“城堡” 鲁佳宁心的情很复杂,高兴,兴奋之余鲁佳宁想找个人跟自己分享喜悦,发现不知道该跟谁分享。
床边的手机,鲁佳宁拿起来又下放,放下又拿起……
鲁佳宁想到要打给姜甜甜或者姜芸。
想到前几天打了好几次姜甜甜既没接电话,也没回电话,鲁佳宁想到这里,失落感由然而生,再想到姜芸,七年前开始,鲁佳宁不仅不再主动联系姜甜甜,也不再主动联系姜芸,中间姜芸联系过鲁佳宁几次,鲁桂宁要么没接电话,要么潦草几句就结束通话,后来姜芸便不再主动联系鲁佳宁了,只是嘱咐鲁佳宁,如果学习和生活有需要,随时打电话或者发邮件给她。
想到这些,鲁佳宁失眠了。
半夜睡不着的鲁佳宁,拨打了一个沉默已久的电话号码,打给了表面上没有来往的方敏怡。
“ 听说你快结婚了,恭喜啊,心想事成。” 电话接通后,鲁佳宁平静地说。
“ 谢谢!秦大小姐得偿所愿,也恭喜了!” 方敏怡的声音淡淡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