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魂的懦弱
我是个，被世界玩弄，否定了的人。
我的名字叫路伊，不知道是哪个长辈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听上去像是外国人一样的名字，倒是不能说怎么样，如果我身边的人，都会是些能够和我友善交流的朋友的话，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
但我的人生中，缺的不光是什么友善的朋友，甚至于，家人，在我的人生中也是缺失的。
我的父母全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我而去。
母亲在一次应酬之后，由于喝的太多，突然冲向大马路中央，就这样被车撞死了。
父亲也在母亲死了之后不久就因为酒驾丧命，我在那之后就一直居住在姑父家里。
为什么说是姑父，而不是姑姑，那是因为姑姑早就和他离婚了，闹了失踪，不用说我，就连姑父本人都联系不上她。
在姑父的家里，我做什么都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姑父也有个自己的孩子，是个小我几岁的男孩，他们能收留我，让我不至于被送到孤儿院之类的地方，我就应该很感激了。
我这样从我还记不太清事情的时候，就一直，还算过得去地，过到了我上初中的年纪。
我说话的声音一直以来都非常轻细，无论我怎么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野蛮一点，深沉一点，都是无济于事，在朽木之上，永远不可能雕琢出精巧的木雕，这和我无法被改变的讨人厌的嗓音，是一个道理。
另外，我的长相，似乎会引起其他同龄男生的厌恶，之前在初中的时候，我的身边就总是会有一些女生，像是把我也当成一个女同学一样上前搭话。
这些女生当中，难免就有一些被其他男生所中意的对象，尽管我本人完全对他们的暗恋对象没有动过一点男女之情，但是这似乎并不能让他们信服。
因为我从小到大非常不合群，在家里我担惊受怕，生怕给姑父一家添一点麻烦，到了学校我害怕自己主动向人搭话，会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什么成见，久而久之我每天下课，午休，都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不和任何人搭话地，看着我从家里带来的小说。
当然，由于我的零花钱很有限，这点也是不能抱怨的，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看着一些相同的小说，有些书甚至是姑父买给他儿子，结果被拒收的，就到了我这里。
那些书，我只敢宝贵地看完，就马上还给他，有一次我拖了很长时间，忘记了还给他书，他就跑去向姑父告状，说是我抢走了姑父买给他的书。
尽管姑父没有打骂我，但从他的眼神当中，我看到了他很显然是相信了，自己儿子的话。
又说远了，回到我初中的时候，由于我每天下课也都是这种自己一个人看书的状态，有好几次，都被老师看见了，然后，他们就在课堂上说出了，会给我带来祸端的话：
“你们这些同学也不要一下课了，就光顾着东跑西颠到处闹，你们多学学路伊，我每次过来看，人家都在那看书呢。”
这种类似的台词，在课堂上被第三个老师重复了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男生，像是忍无可忍了似的接话：
“看什么书啊！他就是没人跟他玩，整天在那做样子呢，我都看了，他好几次都拿同一本书在那看。”
“你懂什么，人家路伊这叫书读百遍，好书就是要多读，有些同学不要自己不爱学习，就诋毁其他爱学习的同学，这种习惯是相当不好的，等到了以后步入社会，这样的同学就只会抱怨，等到人家和自己的差距越拉越远了，才后悔莫及，所以大家一定不能做这样的同学……”
这番看似站在我这边的说教，却句句都听得我心惊肉跳，我一直能够感受到，有不止一双眼睛，正朝着我的方向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在放学之后，我果然被揍了。
一群男生看上去相当亲密地凑到我身边，这个时候的老师还没有离开教室，他们开始亲切地说着一些“要向你学习啊”“路伊同学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书啊”这一类，表示自己友好的话，但我不是傻子，我能看得见这些人眼里露出的不怀好意。
但老师，是不可能看见这种眼神的，他只会觉得，自己今天的高谈阔论获得了相当积极的成效。
如果我冲过去向那老师寻求帮助，大概还会被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师说教成“不行啊，路伊，同学向你虚心请教，你就要热情帮助啊，我们同学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在所有老师都离开了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后一段时间，他们的真面目显露出来了。
他们拉着我来到一个位于监控死角的角落。
他们之中，有喜欢的女生总来和我说话的，有不喜欢学习，总被点名说教的，还有单纯看我的长相和声音觉得厌烦的。
我鼻青脸肿地回到家，但姑父没有询问我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是像自暴自弃一样地说着：
“怎么你也打架了！我原本以为你多省心呢！一个个的，还让不让我活了！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
我转身冲出了不属于我的家门，看见了夕阳最后一抹光线的死去……
我从初中后半段开始，就开始谎报年龄，称自己已经上高中了，好在遇上的老板也都没有什么太较真的，我因此能够在课余时间去赚到一份打工钱。
当我把我第一个月的打工钱交给姑父的时候，姑父只是脸上略微出现了一点波动，嘴里说着“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这样的空话，随后就接过了我的钱，不再说任何事了。
那之后，我每个月的打工钱都会交给姑父，我留下一点点，能给自己买几本书的钱，还要庆幸姑父每次没有一张一张清点我的工资，拿我上交的数目不同说事。
这样的生活状态，一直持续到我上高中，我还是在过着这样的生活。
理所当然地，我因为打工，根本抽不出什么用来学习的课余时间，自然而然，我就进入了现在这样一个不算很好的高中。
上高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人和我主动搭过话，原本以为这是什么平静高中生活的开始，但……
这种安心感，在一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就被打断了。
我的书桌前，忽然围过来了好几个看上去就是那种痞痞的女生。
“喂，你是叫，路伊，是吧？什么呀这个名字，听上去好怪！”
我承认我上的高中不算是什么好学校，自然不能指望在这种环境当中，身边的同学都是些友善的孩子，但是遇上这种主动找上来的，我非常不愿意去应对的类型，着实也让我相当苦恼，我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去回应对方。
不过对方既然是女生，总不可能像是初中时期的不良少年一样，一上来就打我吧，想到这儿，我忽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喂！我们大姐和你说话呢，你这小子拽什么啊，你的回应呢，回应！”
在刚刚和自己搭话的那个女生身边，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看样子比我都要高上不少，体态还相当肥胖的女生，一脸歹气地拽起了我的衣领，把我瘦弱的身子一下子就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喂喂，小香，你这个人太粗鲁了，我们要淑女，淑女一点。”那个领头的女生没有一点正经的样子，笑嘻嘻的，看起来仅仅是开玩笑的样子。
“哦对，大姐头说得对，淑女，哈哈哈，喂，叫路伊的，看看姐姐我够不够淑女？”
我慌张的样子，像是又成为了她们的笑料，引起了她们又一番不怀好意的大笑。
我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似乎全部聚集到了我们这儿，这时候我应该可以像是个以前见过的，总能和女生打成一片的男生那样，轻轻扭开这个胖女生的手，然后说上两句开玩笑似的话，引得众人一笑，这样一来我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收获几个难得的异性朋友，尽管这些朋友在一开始，是我一辈子也不会想扯上关系的人。
对，虽然最后产生的结果有些不太顺我心意，但是总归是能摆脱眼下的尴尬局面。
我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一把甩开了胖女生的手。
接下来是玩笑话，玩笑，开个玩笑，玩笑……
我想不出来。
众人只看见我，毫不客气地甩开了那个死死抓着我的胖女生的手，脸上还露出相当不好看的神色。
“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一个在另一边的女生，用着相当刺耳的嗓音开始朝我叫了起来，我最受不了这样的声音了，这让我想起死去多年的，暴躁的母亲。
想得太远了，我必须把思绪重新搬回眼下的场景当中……
“喂，道歉呢？和小香道歉啊！你这个娘娘腔！”
又是这样的称呼，这依旧是那个声音相当刺耳的女生，被她的嗓音震得，我现在只想找个地缝赶快钻进去，已经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回应了。
最后我被人毫不客气地扇了一个巴掌，我甚至记不得那个扇我的人是谁了，就那样脑袋昏沉沉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人，甚至就在旁边坐着的其他学生，或者是上课之后的老师对这一事件发出意见。
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我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心里一种情感的忍耐值，似乎到了极限。
放学，在我的惴惴不安中到来。
我匆忙地收拾着自己的书本，想着今天晚上打工的地点，然后迅速朝着教室外跑去……
直到，我像是命中注定地，被三四个男学生在中途，用着似乎在我的记忆当中出现过的方式，勾肩搭背地，把我抬到了一个角落。
在那，我看到了白天那伙女生。
我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他们看着我的样子，像是触动了他们的笑点，有几个人开始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就这小子，招惹你们了是吧？”
“也不算招惹，他还对我们小香动手动脚的。”
“呵！那敢情好，小香现在还没对象呢是吧。”一个拽着自己的男生用调侃的语气看着那个白天时候拽着自己的胖女生。
“你奶奶的，你以为姑奶奶我看得上这种货色？”
说是这样说着，但是那个被叫做“小香”的胖女生，似乎开始上下打量起了我，这让我毛骨悚然。
“算了，本来我们哥几个还想着揍这小子一顿，结果没想到是这么个怂包娘炮，我这拳头都硬不起来。”
“你小子，拳头硬不起来，不会是下面那玩意硬了吧？”白天那个说话声音相当刺耳的女生，用发出了她那令我不适的嗓音说着令人生理不适的下流的话。
“你给我滚蛋，我好歹是个直的，不过这小子这德行，还真看起来算不上什么正经男人。”
“那可不是吗，我听以前有跟他一个初中的朋友说过，这人从初中开始就被人叫成娘炮，娘娘腔。”
“哈哈哈，那还真是说对了，我第一眼看着这废物我就纳闷一会儿，这家伙是不是男的，还是个留短发的娘们儿。”
“既然都这样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在白天那伙女生里面，被叫做大姐的女生，此时像是若有其事，开始了她的发言。
“既然这样，我们要不要把他弄成个女生样？”
“你什么意思？”抓着自己的男生露出不解的声音。
“我是说，大家都说这小子娘炮，娘娘腔，我们要不然就直接给他改造成女的？”
“哈哈哈，你们大姐真会开玩笑，谁给他出钱做变性手术啊。”
“唉，你们这群男的脑袋都是木头做的，谁跟你说给他变性了，我是说，给他戴个假发之类的，让他化个妆，穿着女生衣服来上学，哈哈哈，那个场面我想想就笑出来了。”
“哈哈哈，还是大姐会玩，就这么定了，就是，假发有点不够意思吧，大姐，咱们要不然就让他从今天开始不许剪头发，留着长发就这样自然长下去。”声音刺耳的女生这么提议着折磨我的计策。
“啊？那多费时费力啊，还是戴假发吧。”那个胖女生还是时不时地上下打量我，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不，我们就养着他，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许去理发，要让我们发现你头发短了，我们叫这几位你的好兄弟，给你肠子都打出来！”这个作为大姐的女生，脸上露出了相当凶狠的表情，像是在宣告着我的某种刑期来临。
而懦弱的我，没有敢和他们对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