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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盼与君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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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绫脸上的怒腾腾戛然而止,愣怔了须臾后才反应过来锦鸢说的是什么。

    她强行撑起胳膊,死气沉沉的眸子里燃起希冀,苍白憔悴的脸上绽放出光彩。

    “你知道顾郎在哪家书院里是吗?锦鸢!”

    随着她激动的追问,散开的长发从她的肩头滑落,垂在脸庞,墨黑柔顺的发愈发显的面颊苍白的吓人,而她的手掌一把扣住了锦鸢的手腕,力气大到指尖掐入腕内柔软娇嫩的肌肤。

    锦鸢吃痛,暗自忍着,不露一分痛色。

    她面颊柔软,声音刻意压低着,掩盖不住话语中的坚定,她连连点头,望着主子:“奴婢知道…在五通观中时,奴婢曾无意听到几个小道士提及顾公子,说他是洞真书院里的先生。”

    沈如绫宛若行将朽木之人,忽受佛光普照,眼中生出鲜明的渴望,抓着锦鸢的手愈发收紧,神情是奇异的激动,“快——快——”她叠声命令道,“扶我起来!我早写信,你去代为交给顾郎——”

    锦鸢应了声是,侍候着沈如绫起身。

    沈如绫卧榻多日,整日里进食进的又少,本就是娇贵的小姐,这么耗了几日,下床是头晕目眩的差点儿栽倒,幸好锦鸢将她一把扶住。

    缓了缓,才朝书桌走去。

    坐下后她便已虚弱的靠着椅背微微喘气,待锦鸢铺纸研墨后,提笔写字。

    笔锋还未落下,眼泪倒是先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一滴水渍,她连忙用帕子掖住泪水,写下短短几言。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她素有才女之名,一手簪花写的清雅秀气。

    她眸中含着相思,小心翼翼的拿起信纸,吹干墨迹叠起交给锦鸢,谨慎的交代:“你拿我的腰牌出门去……就说替我去采买想吃的糕团……”她体力不支,情绪大开大合,这会儿连说话也虚弱的不连贯,面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单手撑住书桌才稳住身子,目光灼灼着道:“这封信,我要你务必亲手交给顾郎,绝对不可落于他人之手,记住了吗!”

    最后一声,几近胁迫。

    锦鸢双手接过叠起的信纸,屈膝、垂首答道:“奴婢记住了。”

    “还有……”

    沈如绫吞吐一声。

    锦鸢默默等着吩咐。

    片刻后,才听见沈如绫干涩着嗓音,字句极其缓慢,又轻又弱,“你见到顾郎后,再替我问一句,盼与君相会……”

    “是,小姐。”锦鸢收起信纸,“奴婢记下了。”

    沈如绫强撑的力气,此时已是耗尽。

    锦鸢扶着她回床上躺着,还想在旁边守着她入睡,沈如绫却不耐烦的赶她走,命她速速出门去。当锦鸢真的出门去了,她又枯望着门口透进来的日光,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连人带心也一起暖了起来。

    她含泪微微阖目。

    想起那一夜,他们在后山的竹屋里相拥,斗篷下的肌肤紧贴。谈论喜欢的诗词歌赋,说着趣闻雅见……

    他的温文儒雅、学识见闻,待自己的真心,方是她想嫁的郎君。

    所以在顾郎问她,愿不愿意与他结为夫妻共赴巫山时,她竟不曾犹豫过——

    女子的清白给了挚爱的男子,有何可悔?

    与其被不爱的人强占身子,她更愿意将自己托付给顾郎。

    一夜……

    恍然若梦。

    可如今,她不愿醒来了。

    识得那般丰神俊朗的顾郎,她又如何甘心将自己嫁予那莽夫!

    沈如绫默默垂泪,任由相思蔓延。

    另一边,锦鸢拿了沈如绫的腰牌并未立即出门,而是端着药碗去了小厨房里。

    福嬷嬷正愁眉苦脸的守着药炉子。

    看见锦鸢端着一滴都不见少的药碗回来,将手里的蒲扇用力拍在膝盖上,怒道:“一群没用的!竟都不能哄着主子把药喝下去!若是小姐有个什么好歹,你们这群平日里偷懒耍滑、好吃懒做的贱蹄子一个都别想逃!尤其是你——”

    福嬷嬷是柿子专挑软的捏,站起身来,一把揪住锦鸢的耳朵,耳提面命的训着:“往日看着小姐出去都爱带着你,这会儿却顶不上个屁用!到时候我让夫人第一个拿你开刀!”

    “嬷嬷!”妙辛从外面进来,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拂开了福嬷嬷的手,将锦鸢护在身后,在福嬷嬷发作前,她嗤笑了声,“嬷嬷既这么担心、心疼小姐,为何不自己日日守着小姐去!说不定啊,小姐看在你是她奶妈子份上,就心疼您老人家,把这药喝了呢!”说着,腰肢一扭,直接将药碗端起塞到福嬷嬷手里头去,“嬷嬷还不快去!”

    整个院子里的都知道小姐不喜福嬷嬷平日里都不让她进屋侍候。

    福嬷嬷怒不可遏:“你这小蹄子敢这么和我说话!反了不成!”

    妙辛不怕她,叉着腰将她直接顶了回去:“嬷嬷别张口闭口的小蹄子,我等是一等女使,不比您这奶妈妈差多少!您平日里对咱们几个阴阳怪气、对下面的小丫鬟、婆子们呼来喝去动辄打骂的,这些咱们不同您计较是敬重你奶大了小姐,但您可别把这敬重当成不要皮子的揭了扔了,非逼得小姐、和我们骂出来一声为老不尊,届时闹到夫人跟前去,看哪个小丫鬟、婆子肯言您一声好的!”

    妙辛的嘴巴厉害,将福嬷嬷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只捂着胸口翻白眼,“哎哟哎哟…反了天了啊!”双手一甩,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妙辛嫌福嬷嬷聒噪,拽着锦鸢往门口走几步,担忧着问道:“小姐还不肯喝药吗?”

    小姐迟迟不好,夫人已然不悦。

    再拖下去,她们都逃不了罚。

    夫人又是那么个佛口蛇心的人物。

    锦鸢摇了摇,“还是不肯喝。但…”她脸上扯了个松口气的表情,还把腰牌拿出来,高兴时,声音也大了些:“小姐总算开了口,说想吃城东津味轩的软枣糕,命我买去!”

    妙辛这些日子愁的吃睡不安。

    眼下听锦鸢说了小姐又想吃的了,都不曾怀疑一下,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模样,“好,有了想吃的东西开了口就好办了!津味轩可不近,一来一回大半日就没了,你赶紧出门去罢!”

    锦鸢余光中见福嬷嬷看来,她才收起腰牌。

    她点点头,“我这就去了。”

    锦鸢出门后,妙辛也未在小厨房久呆。

    福嬷嬷止住嚎啕哭声,端起一旁的糖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用帕子擦干嘴角,眼神幽幽的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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