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回程
“哈哈哈,对,没错,现在这样就挺好。”老爷爷擦了擦他的老花镜,轻松道,“人啊,一共就这几十年的活头,比起拼死拼活,比来比去,其实最珍贵的,还是一种令自己满意的生活,没什么谁上谁下。”
“前几天一群小子来我这里,一个小孩就问他们,以后都想干什么啊?”老爷爷看着谢言讲述着前几天那几个小孩儿的对话。
“他们有的说,想当警察,当医生,当科学家,研究疫苗,就只有一个小孩子说,他想活得开心点。”
谢言眼底的像是化开了一层浓雾,连陈燃也看了过来。
“其他几个就说,这也太没追求了,这是错的。”老爷爷的眼底一直发散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可以把周围都渲染为暖色。
“每个人想怎么活,怎么过日子,以哪种方式过,开心都是一样的开心,只要还有目标,不管能不能达到,有多远,还在往前走,就都值得庆幸。”
“大厦里的总裁接到一个几亿的大单子心中会雀跃,路边的乞丐吃一顿饱饭照样那么开心。”老者笑眯眯道。
谢言喝了一口牛奶,那温热的牛奶已经有些凉了,但他并不介意,“我明白。”
“说多了说多了。”老者摆摆手,“人一老就爱啰嗦,而且平时已经没人听我这么啰嗦了,这一下倒是过足了瘾。”
这里是真的很有感染力,就连陈燃都能感到些轻松的感觉,那种敞开心扉的轻松。
“陈燃是吧?叫你小陈吧。”老爷爷抚了抚他的老花镜,把茶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直银渐层轻盈的跳了上来,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燃点了点头,周身的冷意都随着收敛,再也寻不见平时那份藏着的野劲儿,“行,您随意。”
不自觉对这位老人尊重。
总有一种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刺目的眼神,未曾接触的时候就让人厌恶,而面前的这种老人,一脸的慈祥,仿佛周身有金光笼罩,把那层暖意也可以传染给被人,身上温和的气质就让人尊敬。
“哎,菜花生了一窝,你们要来看看吗?”老爷爷问道。
菜花怀孕谢言是知道的,在自己离开的时候菜花就已经遭狗毒手了。
菜花貌似听懂了似的,也站起身汪汪了两声。
谢言的眼睛又聚了些光,“可以吗?”
老爷爷笑着让他们跟上来。
陈燃这才又往里面走,看到了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但都是对于宠物的,他一开始摸得那只大胖橘还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眼神颇为埋怨,想是在吐槽陈燃不知好歹。
一窝的小狗,已经长出了些毛发,憨憨的往外面瞧着,连叫都不会,眼睛小的基本上找不到,但依旧很可爱。
谢言蹲下身,逗弄着其中一只,两只眸子基本上都在放光,看的出来是真的很喜欢。
菜花也在旁边扒着笼子往里面看。
“这一胎一共八只,运气不错,生的时候也很顺利,都很健康,小家伙们体质弱,也没打疫苗,还不能放出来,拉尿也没控制,总得收拾着。”老爷爷看到八个小家伙像是有了母性光辉。
陈燃远远的看着,不知道这一团团的肉球有什么好看的,他又看了一眼脚边的大橘猫,一裤腿的猫毛,他皱着眉掸了掸衣服,发现那些毛根本就弄不掉,他就没有再理,而是抬腿走到了一边,继续观察着谢言看小金毛们时稀罕的表情。
那橘猫不满意的瞄了一声,气的来回摇着尾巴,然后继续蹭到陈燃裤脚边,咕噜一下躺在了地上。
陈燃:……
有些不情不愿,但并不生气,也不烦躁。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陈燃看着谢言跟小金毛们玩的入迷,走去稍远处的老爷爷身边……
——
出来的时候谢言还对着拿一屋子宠物恋恋不舍,也和老爷爷抱了抱,老爷爷冲着谢言和陈燃的背影挥了挥手,依旧是笑着的样子,如当初谢言离去一样,道了一句,“欢迎下次光临。”
陈燃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谢言从宠物店回来的时候心情有些低落,他也并没有带着谢言直接回酒店。
“想吃什么?”陈燃问。
谢言神情厌厌,“随便。”
“没有随便。”陈燃看着手机里的地图,计划着一会儿去哪吃。
谢言靠在他身上,心里有些怅然,若有所思的想着,挣扎了一会儿,又泄气道,“想不出来。”
陈燃瞧了他一眼,继续在地图中寻摸,“继续想,使劲想。”
谢言:“……”行吧。
“饺子。”谢言道。
——
两个人没多待,第二天的时候就坐飞机走了。
这一路上谢言都在昏昏欲睡,可能还是对那个地方有了一些抵抗心里,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家里还有谢万习。
谢言真的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谢万习了,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在听到那些邻居评价着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在了解过谢万习在整件事情中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羞愧又绝望,明明他没有犯下过任何错,但好像他的存在就已经是一种罪名了,是对谢万习的羞辱,是韩家的烂摊子,是母亲的累赘。
谢言靠在陈燃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这样或许能让他感觉到安心。
陈燃看着谢言脸上的疲惫,心中也有些不忍,但其实“长大”两个字,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这些。
如果可以,他愿意帮谢言分担,但就怕他的身份会让这件事添油加醋,更麻烦不说,谢言也更难处理。
陈燃伸出手指,眸中有些沉重的怜爱,他摸了一下谢言的眼尾,小孩儿皮肤微凉,却细腻柔滑,格外好摸。
小孩儿累了,所以其他的事情就先放一下,歇一歇吧。
——
到了家以后,陈燃把两个人的行李都收拾了一下,谢言就在沙发上靠了,呆愣了一会儿,又走上前去,拿起拖把开始涮墩布,“刚回来就干活啊,我帮你吧。”谢言说。
陈燃把抹布放下,走过去把谢言拽去了一边,“想找点事做就去把你自己屋子收拾收拾,衣服放洗衣机里,其它的我来。”
“可那些衣服走的时候都没穿过,咱俩这才走了几天……”谢言站在一旁嘟囔,陈燃却依旧听得清楚。
他有些无奈,眸子里却映着些纵容的的揉了一把谢言的头发,掌心痒痒的,像是扫进了心里一般,“家里很多地方都有灰尘了,衣服和被子也要拿出去晒晒,喷点除螨喷雾。”
谢言撇了撇嘴,“穷讲究。”但还是乖乖的去把衣服都丢进了洗衣机。
然后他就不想动了。
这些天谢万习没联系过他。
他也没联系过谢万习,一直在处理韩家的事,想了很多,想以后,想未来,想日子该怎么过,想怎么样才能有点盼头。
其实按谢言自身来说,他的确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糟糕,至少手脚双全,吃得饱穿得暖,不至于穷死,只是人生有些讽刺。
但碍不着他太多,顶多就是接受不来,难过一阵子,不可能说他的出生没意义,这一辈子就废了。
摔倒了,摔得疼了,就抽口气,躺一会儿,多歇一歇,总不可能就一辈子烂在这一个坎上了。
可是在自己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时,谢言再去面对谢万习,更是会觉得愧疚,心虚。
在去北京之前他想的很好,可能他和谢万习的三观差异不同,他可以多交流,试着迁就。
但是现在,让他跟谢万习在一个空间里多接触一会儿,谢言都会觉得难受,是那种,想想就喘不上来气的难受。
再回想起王大妈说的那些话,如果那些话是真的,谢万习真的只在乎自己出人头地,而不是他们中间那如履薄冰的亲情。
那有一天谢万习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但谢言想不到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糕得了,顶多就是,连人带行李全都赶出来呗。
谢言靠在沙发上,头帘软趴趴的贴在脑门上,和他本人一样乖巧,他双手环着两条腿,把脸放在了膝盖上,睫毛一眨一眨的盯着地面愣神,眼底时而空洞,时而悲痛。
他甚至觉得自己再不能从这种状态中调整出来的话就真的要得精神病了,这种不上不下,神经兮兮的感觉,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失落。
“饿吗?”陈燃走过来的时候胡噜了一把谢言的头发,然后坐到了谢言的身边。
沙发随着重力使软垫塌下去一块,谢言就着力道把那颗沉的想要削下来的脑袋放在了陈燃的肩膀上。
“陈燃。”谢言叫了一声。
这几天连带着这个小城市的气温都开始回暖,风都小了许多,一连好久都是蓝天白云,空气也好的不得了,阳光不偏不倚,从敞开的大门溜进,兜了一个圈,把沙发上的两个人包裹了进去。
陈燃低垂着眉眼,感觉到眸子有一丝刺痛,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剪过头发了,他冰凉的双眸貌似也有一束暖阳照进,形成一个带着柔意的光晕,像是软软的云彩和甜甜的棉花糖相撞,那些所有带有戾气野性的乌云都被轻柔和带着暖意的爱惜包裹住。
他了无事事的抓起谢言白皙瘦长的手指,“在,”他现在还记着这双好看修长的手指在菜花金灿灿的毛发里胡噜的样子,那一瞬间又好像预见了这双手拿着白色的纱布给警长包扎的样子。
少年的眸中一定带着光,像是一只仰着头的白天鹅,用星星做成的王冠缓缓的落于少年头顶,神圣又纯净,美好的让人沦陷,就像是那颗时刻单纯的心,和陈燃希望谢言拥有的那些勇气。
谢言就像是宇宙为这个世界在边境摩擦出的一束火光,刺眼的红如烈焰熊熊燃烧,然后飞到平行空中,伴着所有的行星,绽放出一朵盖住整个空间的烟花,燃烧着自身,拥抱世间万物,响彻整个星系轨道,短暂而奔放,热烈而震撼,璀璨而光彩。
这样的少年本该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