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神秘之人
乌黑猩红混杂的泥面上,被生生劈断的头颅双目圆睁,透着惊恐,不远处横列着他脖子以下的部位,血肉模糊的断面还在不停淌着血。
一具尸体被一根麻绳掉着,暗黑色肿胀的舌头伸出口外,颅骨暴露在外,残端续着撕脱的头皮还连着长长的头发,混合着干涸的血迹悬挂在空中。
一具尸体被砍去了四肢,躺在血泊中,整个面目糜烂流着白色的脓液,几具衣不蔽体的女尸,□□横躺在血淋淋的地面,大片淤青遍布全身,还有几具残尸破碎的不成样子,像是从高处摔下骨肉摊成烂泥。
眼前简直是人间炼狱,谭鹤仰头,拔地而起的石壁高耸入云,困顿闭塞永不见天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残杀的恶意铺天盖地袭来,谭鹤睁大了眼睛,呼吸变乱,眼前黑红交织,脑中闪过一幕幕血腥的场景,熟悉又陌生,却不清晰,他极力地想记起分辨,这时耳边传来几句呼唤,隔了云雾山涧似的由远及近。
“谭鹤!”
他猛得清醒过来,看着身前熟悉的面孔渐渐稳住气息。随着呼吸渐稳,感触和记忆如潮水般退去,不留一丝痕迹,谭鹤心中一片空白,茫然无措。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然而拔地而起的高壁如囚笼,只有一个邓通。眼前的邓通比之以往还要冰人,散发的寒气铺天盖地,似乎要将周遭一切事物凝住。
半响,谭鹤的眼睫动了动,终只是笑道:“我没事。”
邓通看他一眼,静默无言。
克制的无言,掩盖了千言万语。
驱散莫名的阴云后,他环视周围道:“我虽然没来过这里,但这种山崖岩底,洞穴峭壁什么的最清楚不过了,这里一定有出口。”
“不过我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引我们来这里,这些人又是被谁所杀?”
邓通道:“昨日傍晚我回到长陵书院,得知有五名学生失去踪迹,师长亲属寻遍所有可循之地也未能寻到,不到一刻,一人身披黑色斗篷戴黑色面罩立在书院屋檐之上,与我对视,我欲上前他便一路奔走。”
谭鹤思索片刻,却仍旧想不出神秘人的目的,这时邓通把短刀递给他,他下意识道:“谢谢。”然后抬头问,“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邓通的手上还留有翻找时的血迹,却不自在道:“醒来时,它就在我旁边。”
谭鹤不疑有他,接过用手擦了擦,塞进了衣袖,一边道:“贸然行动固然不好,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可光站着也没用。”
话音刚落,谭鹤忽然抬腿一步跃到岩壁前,一掌劈下,覆在岩壁表面的泥苔大片大片掉了下来。
旋即,他沿着岩壁挑了几处瞧着土色新鲜,青苔鲜少的地儿一番使劲地踹踢锤劈,几番折腾,再又一次踹墙后,轰然一声,堆砌的岩土倒了半截,再一拳又倒了半截。
大概是赶时间,这岩墙堆的并不牢固,或者说那人的目的不是要困住他们,而是想拖延一点时间。
谭鹤道:“走,出去看看。”
两人刚一踏出洞口,就嗖嗖嗖迎面飞来无数箭矢,谭鹤果断掏出短刀,一一劈落,一旁的邓通抽出戒尺从上而下一挥,一阵罡风席卷,飞来的箭矢由近及远悉数掉落。
青山翠绿,树影摇曳,一道沟壑将半山腰隔开一丈距离,对面拉弓箭的十几个人站成一排,警惕地望着对面,他们的箭矢已经全部用完了。
邓通目不斜视,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下一瞬落在他们身前,道:“为何要偷袭伤人?”
“谁叫你们居然查到这里来了,如果不杀了你们灭口,谁敢保证你们不会把洞穴的事说出去呢?”“到时候,死的可就是我们了。”
谭鹤一听,登时明白他们被人算计了,长陵书院的五个人多半不在此处,那位神秘人大概想借刀杀人。
那厢邓通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一咬牙一个箭步也跨了过去,不料堪堪落在沟壑边缘,差点摔下去,这时一人拿了砍刀就朝他劈来,邓通余光一瞥转身向前几步,眼疾手快一把住他的手。
谭鹤覆上邓通的肩膀,借势一个空翻落到那人身后,再一脚撂倒了他。
其余人见状,团团围住他们,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这一群人皆是正值壮年的男子,魁武有力。
谭鹤微微一笑道:“邓通,搭把手。”
邓通当即会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一跃而起,一脚钩住一人的脖子,将人一下撂倒。这时一人朝着谭鹤的双腿砍去,邓通用力抛起谭鹤,谭鹤借机从上而下一脚踢向那人握紧刀柄的手,下一瞬偏身一脚踢向腹部,登时那人连同砍刀一齐飞了出去。
眨眼间四周的人逼近,刀架如笼,谭鹤利用方才打破的间隙为起始,双腿踢向那人的头颅,邓通默契地抓紧了谭鹤的手臂甩了一圈,谭鹤一脚横扫过去,数十人应声而倒。
包围圈被打散,谭鹤并不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一落地就上前擒住一人的脖子将他的手臂生生掰断。
当他再次压住一人试图掰断那人手臂时,耳边传来一声厉喝,“谭鹤!”他没停手,却退而求其次卸了那人的肩膀。
“谭鹤,住手!”邓通目视他,旋即走向龇牙咧嘴忍痛起身的一群人,寒声道:“你们停手。”
一群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即道:“你要和我们谈判?”
邓通道:“去府衙自行请罪。”
谭鹤扬起嘴角,笑了笑,旋即又看向有些愤怒和恐惧的一群人,抛了抛手中的短刀,道:“听见了吗,这位少侠叫你们要么立马负荆请罪,要么挨一顿打再负荆请罪,事先说好了,待会要是缺胳膊短腿了,可不要怪我啊。”
那些人听了先是目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遂把心一横,“哼,反正都是死,不如再拼一次。”
大约知道这两人不会伤他们性命,一群人面露凶光一齐无所畏惧地冲向两人。
刀还未劈过来,谭鹤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将一人撂倒后对邓通道:“你看,他们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
经此一番,那些人也是鬼精,不怎么敢对谭鹤出手,大多去围攻邓通。
应对小喽啰,谭鹤是闲散。
不远处邓通频频挥舞着戒尺化解一波一波的攻击,却不下重手将他们打的彻底无攻击之力,。
反观谭鹤虽是笑嘻嘻的,下手却毫不心软,来一个就掰断一个的手臂,摔断一个的腿脚。一番下来,还能打的大都去围攻邓通了。
半个时辰后,一群人悉数瘫倒在地,丧失攻击之力。邓通微微喘气,谭鹤却一脸气定神闲。
邓通道:“你的刀借我。”
谭鹤顿了顿,把刀递过去。
邓通拿起刀,往边上几刀劈下了几根手腕粗的藤曼,捆人时左手稍一用力就是一阵剧痛,他只得放缓了速度并调整动作掩饰。
尽管如此,谭鹤还是看出他姿势有异,又想到方才他一直只用右手对战,不由得上前强行揽下捆人的活。
明白邓通不想让人知道他受了伤,心中嘀咕道:“这人怎么这么要强的。”
不一会,三下两下将他们一个个捆了起来。
捆完后,邓通道:“是谁告知你们来这?”
其中一人仰起头,又惧又恨,“你觉得我们会告诉你吗?”
谭鹤啧了一声,“你们知不知道就是那披斗篷的,把我们引这来的,他是不是跟你们说,我们是来此地寻找你们的罪证的?”
见没人吭声,他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你们被骗了,知不知道?”“我和这位少侠,是长陵书院的学生,我们院少了五个人,我们是来找人的,他就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了。”
此言一出,那些脸色变幻莫测,随后就是相互间窃窃私语,说着他们之间才知道暗号。
明显有人内心动摇了。
见此,一人大怒,“你们别听他的鬼话,不要被他骗了!”
此言一出,人群顿寂,虽还是惊疑不定,却硬生生收敛住了,再次成了铁板,一致对外。
看来这人是这伙人中的领头的,谭鹤看了看那人,“那换个问题,那些人是不是你们杀的,你们又为什么要杀人,而且还是惨无人道的虐杀。”
领头人道:“是我们杀的,欺凌弱小侵犯妇人,拐卖幼童并打断其肢体令其当街乞讨,逼良为娼剥取银钱,勾结奸夫杀害亲夫,近亲□□迫害儿女,骗取好友钱财诬陷好友入狱,这些人罪大恶极,本就该杀,杀他们百遍千遍都难解心头之恨!”
“这么说,你们是为了亲属好友复仇?”
“不错!”
“可是你们方才未明真相,却为了自保而试图加害我们的行为,与你们口中罪大恶极之人又有何异呢?”
“胡说!”“他告诉我们,你们就是府衙的走狗,挣人命钱的杀人犯,你们该杀!”
“杀人犯该杀?”“可你们也是杀人犯啊,这么说的话你们也活该被杀咯。”
“我们不是,我们只是替天行道!”
“也就是说,你们自己若犯了罪就是替天行道,旁人犯了罪就是该杀?”“啧,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确不错,但你们的做法太令人恶心了。”
“你,你什么都不懂!”
正在这时,山坡由远及近传来阵阵轰鸣声,谭鹤抬头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往这边滚来,且势不可挡。邓通注意到后,牵起藤曼,试图以一人之力把他们拖到边上。
巨石近在眼前,谭鹤毫不犹豫地上前双手抓住藤曼,两人一齐牵拉,眼见只差一尺巨石就要碾过他们了,谭鹤迅速把延伸出的藤曼圈在腰上,身体后倾,一鼓作气往后一拉。
巨石擦着挨得最近之人的耳边飞过,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附近的山壁不断滚下碎石沙砾,巨大的压迫引得众人一阵心悸,“啊啊啊啊啊。”一瞬间最边上那人的手被碾成了肉泥。
靠近沟壑的地面踏了一截,巨石滚下去一段距离后卡住,算是堪堪躲过。
“有人在上面。”刚一躲过,两人就默契地望向山坡,顺着巨石的轨迹一齐疾奔而上。
不过片刻,就抵达了痕迹的起始处,而长陵书院的五人立在一旁,见了他们面上神色各异,他们之间隔了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生了嫌隙。谭鹤率先开口,“你们没事就好。”
然而听了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除吴尘外的四人面色皆是煞白。
这时刘浅像是挣扎了一会忽然下定决心,焦急道:“你们快走!”
话音刚落,却传来一声低低的浅笑,“走,去哪儿?”“地狱吗?”与此同时,一枚形似短箭的利器咻得射穿了刘浅的脚踝,刘浅当即痛的抱着腿在地面上打滚。
太快了,谭鹤使出招式的手还僵着,方才他几乎没看清利器飞来的影子,他惊异一瞬循声望过去,一男子身披斗篷,踩着细细的枝条立在树冠上,且饶有趣味地俯视着他,似乎在嘲弄他方才的失手。
这种俯瞰的姿态让他觉得眼熟,不容他想起什么,邓通便已飞身而上,与那人在树冠上对峙缠斗。
那人不用武器,出手看似轻飘飘,实则斩钉截铁,不留余地,他两只手掌换来换去,运用自如似利剑阔斧,招招翻江倒海,铺天盖地袭向邓通。邓通挥舞着戒尺相击,切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厉响,气贯长虹。
两人你来我往,剑拔弩张。
满树茂盛的青叶随着动静摇曳不止,下一瞬青叶凭空脱落,飞旋着围住了整棵树,那人手掌往上一抬一转,飞叶皆似箭一般对准了邓通,邓通瞬间高高举起手中戒尺,再直直往下一劈,飞叶悉数落地,他与那人皆站的笔直,四目相对,眼神冰冷。
男子笑了一下,“小小的考验而已,你就生气了?”
这语气颇为娴熟,好似方才伤人的事只是熟人之间的顽笑而已。邓通没反应,谭鹤却听不下去嫌弃道:“你怎么这么能恶心人的?”“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男子原本八风不动的笑容陡然僵了一下,转瞬直接落到地面,轻描淡写地甩出几个飞镖,“嘴巴厉害身手却不见得也厉害。”
高处视野旷阔,易于观测情况,邓通立在树冠上俯视下方不动。
谭鹤左闪右躲,稍稍有些吃力,飞镖擦着他的身侧而过,眼见那人慢慢逼近,思索一会后他笑嘻嘻道:“那个等下,动手之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闻言,男子停下脚步,邓通紧盯着他,他无可无不可道:“只要是你的话,问多少个问题都可以,不过问了还得看我想不想回答。”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把我们引入这座山的是你?”
“是。”
“方才那块巨石是你推下来的?”
“不是,是他们。”男子幸灾乐祸的指了指边上的五个人,五人有些焦躁和惧怕,想说些什么又没说,看向谭鹤时目光有些闪躲。
谭鹤心中了然:“你逼他们推的?”
“我只是说要么他们五个人死,要么就把石头推下去,把下边的那些人砸死,他们只是作出了选择而已。”
谭鹤看了一眼他身后,飞身而下,悄无声息的邓通,面色不变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啊,也许是······”话音未落,邓通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戒尺长驱直入,他余光一瞥侧身反手一把抓住,面上看似轻巧实则下了狠劲,邓通紧紧攥住戒尺的手沁出了一层血。
他故意转动戒尺,戒尺磨过邓通的掌心,磨下了一层皮,邓通却不松手,他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忽然出手一掌拍向邓通的肩膀,邓通迅速出手,两掌相接,飞沙四散,地面霎时起了一道裂痕。
邓通当即面色一白,他嘴角一扬,率先移开手掌攻向邓通胸膛,这时他忽然被缠住,动弹不得。
谭鹤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且极富技巧性地压住他的手脚困住他,虽然这个姿势很不雅,但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时,邓通抬手一掌拍向他的胸膛,他啐了口血眯着眼道:“我可是很记仇的哦。”
话音刚落,谭鹤就被掀飞,他也不看身后直接使出短刀直刺邓通,谭鹤打了一个后空翻刚一落地,定睛一看:那不是我的短刀吗?
不用说,是刚才他从谭鹤身上摸走的。
邓通目光一冷错身躲避,显然也注意到了。
一刀落空,他假笑道:“被好友的刀刺杀的感觉如何?”
邓通不应,手中戒尺呼呼作响,所袭之处风痕如刀掀飞一片尘土。攻击紧锣密鼓袭来,百忙之中,他不疾不徐道:“生气了啊,这么沉不住气吗?”
说着就是一掌再次击向邓通的胸膛,这一掌疾如闪电,势不可挡,电光火石间,谭鹤忽然闯入其中并一把推开邓通,肩部就这么硬生生受了一掌。
还未待邓通开口,谭鹤就道:“闯入混战固然不对,但你别训我,我这不是看你挡不住吗。”旋即他忍不住皱眉喊痛,心道这一掌他不挡的话,拍在人胸膛上会死翘翘的。
邓通见他痛的面色发白,欲言又止,转瞬揽住他的腰飞身往后。
男子显然没有意料到谭鹤会这么莽撞,那一掌下去后也没再趁机再来一掌,当然邓通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有些不耐烦,“不陪你们玩了。”说罢,转眼间掐住了刘浅的脖子,对着怒目而视的两人道:“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就都不要轻举妄动,先看完一场戏。”
旋即,他粗暴地拖着刘浅往下走,“都给我跟上来。”刘浅明知挣扎无用,一路仍旧不安分地掰着他的手。
吴尘和其他三人毫不犹豫地跟上,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杀人全凭心意,毫无道理可讲。
邓通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似乎要去扶谭鹤,谭鹤却忍着痛没事人一样先行了一步,吴尘看了一眼身后还算从容的两人一眼,回过身和长陵书院的其余三人并排着走,却仍旧隔了间隙。
这些人表现的异常听话,其他三个谭鹤不太清楚,但是刘浅和吴尘可不是随意受人摆布的性子,那人究竟做了什么?谭鹤满心狐疑。
不容谭鹤多想,他们已经行至半山腰,一旁沟壑横断,深渊莫测,幽幽起凉。那人立在沟壑最边缘,擒住人正对着他们,处于危险边缘一点不惧,眼冒着光反倒很兴奋。
山腰的一群人费尽心机想挣脱身上的藤曼,自见到他们一齐从山坡渐渐往下走,有几个人心中忽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惧,尤其在看到走在首位的人见到他们时,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漠视的姿态。
似乎并不意外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也许如那个少年所说,他们被他骗了。
“你们四个人,每个人把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推下去。”
此言一出,如平地起惊雷,邓通与谭鹤皆是目光一冷却按捺不动,四人惊的微微发抖。
惨死逼近,被捆着动弹不得的众人心中的恐惧终于在此刻到达顶峰,他们疯狂扭动身躯,“你说什么!”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你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你给我们松绑,我们既往不咎,就当你是恩人。”
“快给我们松绑!”
“那两位,我们错了,我们,我们会去认罪,你们快让他放开我们。”
从胆怯的质疑到疯狂的谩骂,再是求饶哭喊,阴暗的东西混在一起聚成冲击损害人心的利器。
落到他耳边,他静静看着,只觉逼近那残酷的真实,把人性血淋淋的罪恶揭露出来是多么美妙,他抑住心中狂热的兴奋,微笑道:“我数到三,若没人动手,他就得死。”
一落下,一个人动了。
二落下,两个人动了。
三落下,三个人动了,而吴尘的双腿像是拖着沉重的锁链,举步维艰,他看着刘浅,刘浅也看着他,满脸复杂,双腿打抖,却什么也没说。
这之前,这个掐着他脖子的人说,“推下去这块石头,谁不推谁就得死,没关系的,人都有求生欲,反正那些都是不相熟的人,况且那些人都杀过人,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他和其余三人在胁迫之下推下了那块巨石,即便他明知有人会因此丧命。
他们背负着害死人的沉重罪名而希望活命,而吴尘没有推,那人却不知为何没有立刻杀了吴尘。
为什么他不用背负这样的罪名,也能活命?明明大家都脏了,凭什么你这么干干净净?这个时候,有人甚至期望看到那个人对吴尘动手。
然而当刘浅看到邓通和谭鹤上来的时候,即便惜命,他还是鬼使神差喊道:“你们快走。”
不认识的人死了就死了,反正他也不是故意的,而他们毕竟是相熟的,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现,但他差点害了他们一次,所以不能不做些什么。
但愧疚感负罪感与他无关。
可是吴尘不一样,吴尘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伤人,要让吴尘去杀人换自己的性命,这太荒唐了。
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他在期望吴尘动手,毕竟身后飘起的风太凉了,令人毛骨悚然。
他站的地方太高了,光是看一眼想象掉下去的画面,他就惧的颤抖,胃部一阵阵痉挛,胸很闷也很痛,如同吞下了千根银针。
这种折磨使他的感官无限放大,时间变得漫长,令他难以忍受,他极力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眼泪从眼眶流出,嘴角甚至流了一道涎水。
太高了,望不到底。站在高处是他最最恐惧的,他很怕高,比痛更怕,比死更怕。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说,“吴尘,你救救我。”
吴尘望着模样从未如此不堪的刘浅,刘浅是他的挚友不能不救,可他也不想杀人,抉择的两难就如同一把利刃,正对他处以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