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成刀法
街头上,同他这样流浪的人并不少。
破破烂烂的衣衫,满身的虱子,头发糊成黑色的硬块,坐在入街必经之处的两边道上行乞。
然而并不会有多少人施舍,他们往往要饿肚子,因此干瘦蜡黄中带着黑气,见了半大的小孩,眼睛骨碌碌地转,抑或咽咽喉咙,食人恶鬼,异常瘆人。
忍住恶心,谭鹤从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经过,面露凶光,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凶兽,震慑住了那不怀好意的心思。
偌大的街头往前走许久,只有三三两两的摊子,往往卖的东西也不尽人意,磕碜,但这样的世道算得上是奢侈,光顾的客人也只有乡绅官眷。
谭鹤想获得一点吃的,却不知该如何做,只能漫无目的地来回游走在街头,内心愈发焦躁。
当他再次进过街头路过一众麻木的行乞者时,一个披着斗篷带着面罩的人忽然出现,从宽大的袖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来,挡住他的去路,道:“只要你守的住,这袋钱就是你的。”说着从布袋扎口缝中取出一块白银,展示后又塞了回去。
一瞬间的疑惑失神后,谭鹤警惕地仰头盯着眼前可疑的男子。
离得不远不近的人皆虎视眈眈,介于男子神秘不凡的气度,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那男子将包裹丢到他身上,退到一边。
故意挑起事端,且作壁上观的意思不言而喻,谭鹤看的明白,厌恶极了这种拿人命人性取乐的做法,但他却没丢开。
那一刻,一群人忽然涌了过来,如同刚放出笼的饿兽见到食物一般,凶狠地要撕碎他。
骨寒毛竖,下一瞬他不要命地往前,疾步如飞。
刚跑出一段路,脚踝一疼他跌在地上,一颗石子砸中他后落在鞋边。有人趁机围住他,拳脚砸在身上,痛极了。
他望过去,那个撺掇人心的鬼正立在一根高高的柱子之上,俯视这边。
恶鬼的心,却是神明怜悯世人愚昧卑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
谭鹤抹去嘴角的血忽然笑了,他抽出那把曾经沾了血的短刀,自他收割了一条性命后,很多东西他就没那么惧怕了,连同世俗间很多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东西都破碎了。
至少不再以为,对于他人的伤害要忍耐,宽容,只一昧的退让。
“去他娘的!”他道。
此刻,一人撕扯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按在地上,他眼中没有任何犹豫,转手一刀劈过去,那人痛乎,放开了他。
再是几人同时伸出了拳脚,他拿起刀,对准一人的拳头刺过去。有人惊怒,下手更重,他挡不住所有的攻击,身上还是痛,他稳住了不倒下,很快调整好出刀的攻势,一刀一个准,又快又狠,即便身上吃痛的厉害,嘴唇发白,也竭力抑住了颤抖。
性命攸关,竟是无师自通地做出许多招式。
自此觉意,初成刀法。
混乱的围攻中,那些人身上散发的腐臭腥味,连同求生本能变得不堪起来,人要活着是本能,会饿会冷,那没有错的,只是当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后,就变得扭曲了。
汗水湿透了头发,他喘着粗气依旧用手中的短刀,抵挡着源源不断的攻击,期间数不清的咒骂在耳边响起,他浑然不在意,只是觉得荒诞。
忽然,他拿出原本死死护在腋下的布袋,解开系带,甩出去,里面白银掉了一地。
那些人连滚带爬地抢夺着。
谭鹤抬头,再次望向那个始作俑者,目光带了嘲笑,在那道灼灼的视线下毫不避讳,毫不介怀地捡起了一块白银。
“你虽然如沾了屎的蛆虫一样很不讨喜,但我还不至于和钱过不去。”
一个半大的孩子说出这样冒犯的话,那人也不着恼。只是伫立着看他,似乎有些意外他的举动,眼睛里更多的是透着高深莫测。
谭鹤懒得再理他,也不管周遭的混乱,拖着伤腿转身就走。
“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那人笑了笑,旋即也消失在街巷群屋中。
忍着剧痛回了那个四面漏风的破屋,谭鹤终于松了口气,定睛一看,草垛之上,那死小孩睡得很香,嘴角还流哈喇子。
“小破孩,起来了。”谭鹤抓着小孩短小的手臂不轻不重地摇晃。
小孩睡眼惺忪,看着他满是不解。
当谭鹤拿出一块圆圆的油摊饼,小孩立马清醒,睁大了眼睛,肚子适时的咕咕叫。
“快点的拿着,吃。”谭鹤递过去,凶巴巴道。好像他拿着的不是饼,而是一把刀子。
小孩忐忑,小心翼翼地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忽然凑到谭鹤跟前,眼巴巴道:“哥哥,你也吃。”
纯良如此,谭鹤挂不住凶面孔,只得不自在道:“我吃过了。”
小孩还是说,“哥哥,吃。”谭鹤张开嘴,看着拿到眼下的饼,咬了一口。“好了,你吃吧。”见状,小孩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啃着油乎乎的饼。
谭鹤往草垛一躺,满身的淤青应当要四五天才能散去,好在买了些存粮,他偏头看着那个懵懂无知,无忧无虑的小子,有些头疼。
养好了伤后,回想起自然而然使出的刀法,不断试炼,身手渐成,也逐渐有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底气。
经过那次散银事件后,街头的流乞就少了些。
又一次谭鹤上街,威胁小孩不许跟来后,小孩还是跟来了,紧紧抓着他的手,沁出了汗也不放。谭鹤怒道:“小破孩,信不信我把你卖了。”
“哥哥,我害怕。”小孩虔诚地睁着滴溜溜的眼睛道。
谭鹤:······小孩子真难带,我不会带啊。
不过不跟着地话那个破屋确实是不安全,可跟着来到街上也不安全,要不把他丢进河里喂鱼好了,省事。
虽是这么想,下一瞬却一把背起了小屁孩,依旧在上次的店里,用剩余的钱买了一些饼。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一日复一日。
“这样不行。”谭鹤某一天忽然道。
于是谭鹤大半夜爬起来,摸黑跑到布满灌木野草的旷野,升起火堆,再用好久之前捡来的破渔网展开绑在两头树干上。
经常这么做没个多久就好了,刚开始时没摸出经验,先不说摸黑走夜路摔伤了不少次,还因为常常徒手抓,累个半死也只能勉强塞牙缝,到底还是得受点罪才有所得。
渔网离火堆近,谭鹤绑完后随意躺在草地上,闭眼等着猎物上门。
天边爬上一层光,望过去树的黑影稍稍先出了枝叶青色的轮廓,周遭笼罩于一片昏暗中。谭鹤起身一看,密密麻麻的荔枝春布满了整个网,解了绑取下轻轻渔网,一股脑全部塞进一个布兜了。
虽是减轻了动作荔枝春身上那股不好闻的气味还是散了开来,跟浓烈的臭屁似的。正因为这样除了他,就没人会捉这玩意吃的。
天光大现时,谭鹤回到了那个小屋。
往常窝着小破孩的草垛却空无一人,谭鹤扯着嗓子叫,“小孩,你在哪?”
周围静悄悄的没人应答。那小孩平日里乖的很,不会乱跑,不会吵闹,除了给他点吃食几乎就不要他操心的。他蹙眉不悦道:“你再不出来,我就不要你了。”是了,小孩最怕没人要了,遑论是他那样胆小,每晚睡觉要缠他抱着的小孩。
还是无人应答。
“小孩,你在哪?”谭鹤抬腿就往外走,不知不觉的就跑了起来,沿着破屋周遭跑了一大圈,边跑边喊,就是没声,他喊着喊着颤抖起来,内心生出荒谬的恐惧,如同两年前那般,似乎有荆棘刺入扎根吸食着他的血肉,令人痛苦窒息,满身惨白。
“不会的,不会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谭鹤定了定神,眼眶血红,他忽然想赌一把,往着街头跑去。
边跑边喊,焦急的声音划破了天际,因为不停歇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眼前的天地愈发昏暗无光。
他跑到街上,里里外外,小巷壁缝,连地缝都扒了个遍,终于在离街不远的一间破庙找到了惨白着脸的,光溜溜的小孩,闭着眼睛倒吊在房梁上,似乎被折腾的只有一口气了。
旁边一口大的铁锅,铁锅下架着柴,里面咕咕的烧着热水,还有一群骨瘦如柴的人围着坐了一圈,见他闯入,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地面上散落着人的骨头,残余的渣滓,还有破破烂烂的衣物,里面还有几个枯黄麻木的女人蹲在角落,看着这边。
一切的一切不言而喻,他们这群畜生吃人。
没有多话,一群人围住了谭鹤,谭鹤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怒火。他抽出短刀,刀刀凶狠剜肉,刀刀见血。
伤到的人倒下,还会有前仆后继的人赶上,抓住他的手臂,脚踝,将他悬地抬起,试图将他丢进锅里活活烫死。
“哥哥!”
话音刚落,谭鹤心神一震,握着刀奋力划过一个人的面颊,那人的鼻子登时分为两截,惨叫一声松开了他的左臂。就是现在,他一刀插进了一人的胸膛,右腿得到自由,下一瞬间剧痛传来,一人用力咬着他的手臂,一人用力折着他的左腿,他被弯成一个扭曲的姿势,左腿几乎要弯过头顶。
很痛很痛很痛,但不能输。谭鹤大喊一声,举起刀刺向了咬他那个人的眼睛,那人吃痛猛得把他掀在地上。
哐的一声巨响,他的头和脊骨被撞的极疼,瞬间出了一阵冷汗,恶烦之下吐出一口鲜血,他爬了好几下都没有爬起来。
“哥哥!”小孩猛烈的挣扎了起来,即便被绳子磨出血来,也恍然不觉,只是死死的盯着他。
一人放慢了脚步,有些忌惮地走向他。
“哥哥!快跑!”忽然,一个巴掌啪的打在了小孩的脸上,小孩登时就没声了,嘴角流出血来,那人猛得扯下绳子,小孩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撞出一声巨响,令人毛骨悚然。
谭鹤目眦尽裂,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小孩!”
“哥哥,你快走。”小孩艰难地歪过头,看着他道。
然而,来不及了,拳脚悉数朝着他的要害砸下去,他吐了一口血又一口血。
忽然,他颤抖着摸到压在背下的短刀,转眼间朝着那人的腹部猛的刺去,那人来不及躲,惊骇的看着刀刺入自己血肉。
谭鹤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忽然拔出短刀,登时血如涌柱,喷了出来。
还剩四个人,他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鹰似的盯着那几个人。
那双眼凌厉的令人不敢逼视,仿佛下一刻撕碎的人是自己,墙角的两个女人一怔,目光闪躲,往里缩了缩,低着头不吭声。
还剩两个人,谭鹤看着方才殴打小孩的人,将短刀往前一转,使劲一抛,短刀飞旋而出,瞬间隔开那人的喉管,血喷出来,才反应过来捂着脖子,不消片刻就毙了命。
那身旁的人吓傻了,说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往外逃。
谭鹤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瘸一拐地走到小孩身边,还未开口就猛地倒了下去。
约莫半天过后,远远经过破庙的人闻到血腥味,看也不往里看一眼,麻木地走了。
这个破庙里面不知多少人被煮了吃了,怎样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也听得惯了,何况是血腥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