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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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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见他出刀,也齐齐拔刀,千数的刀身闪过千数冷白的月。

    刀剑同时攻击而出,相撞也不过刹那之间,谭鹤的短刀却更快,他只轻轻一动,与他对战的黑衣人的剑瞬间碎成了几段,再一刀刺去,那黑衣人瞳孔骤缩,顿时没了半个臂膀。

    那人是被邓通用戒尺推了一把,不然便就已经没了性命。

    这一下之后,谭鹤停了手,他知道邓通的意思:两方人一句没说便交战,到底有失稳妥,若能不伤人最好便不要伤人。

    果然邓通道:“可有商量的余地?”

    然而这冰冷的神色这不善的语气,旁人只觉得他是在说: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回应邓通的是几枚淬了毒的暗器。

    邓通剑锋倒转,流光飞舞,背后的暗器便调转方向,朝着原来的方向飞去,有利刃刺肉声,偷袭的几人无一不是被刺中了手臂,暂无法再使出暗器。

    这一下,使得战局双方不再有所犹豫。

    千刀千人化作刺笼朝着他们罩来,排山倒海,惊得周遭的林木嗡动不止,谭鹤无暇分辨持剑人的面孔,入眼只有锋利的刀身,他手握短刀,如鱼乱游划过东南西北,格挡四面八方的袭击。

    他的身形极为飘逸灵活,时而偏头,时而后倾,时而错开,时而弯腰,时而前攻,时而后跃,柔似飞纱,钢如铜铁,随着形势变换万千。

    然而也就看着是轻轻松松,应对自如,实则身在其中目不暇接,稍一不慎就会被剑刺穿,连个眨眼的停顿都没有。

    说起来,遭受暗袭这种事常有也习惯了,大都是他稳胜,但这还是头一回应对如此多的敌人,且敌人身手个个比之平常武士还要高上几分,再怎么桀骜张狂,也狂不起来。

    更别提,他们并不单打独斗,或三五成群,而是悉数涌上来!

    涌不上来,挤在后边的也不嫌着,而是不停放暗器!

    难为谭鹤一边要应对无数迎面而来的长剑,一面要防冷不丁飞来的暗器。

    他毫无喘息的时机,一刻不停地挥刀,额头已然沁出了汗珠,气息稍稍有些不稳。

    忽然,一柄长剑袭向他的胸膛,势如破竹,还有三寸就要刺入心脏,他余光一瞥,却是不躲,而是继续一刀朝着几人颈项划去,不待他们血线飙涌,便瞬间往后退,极险地躲过了。

    他刚一躲过,便趁着这百忙之中的间隙去看邓通。

    而这时邓通的目光似乎恰好落到了他身上,却是异常冰冷,好像是在生气。

    谭鹤当下就有些不服气,他这么担心他,他难道还要怪他对那几个人手下不留情吗?

    不待他再想,新一轮的攻击便愈发强劲,愈发紧锣密鼓袭来,他只得聚精会神地防守,同时趁着机会斩杀敌人。

    另一边,邓通隔了谭鹤有两丈远,他用的依旧是戒尺,却一点不比利器的威力弱,尺风如刃,在不断挥舞中刮得飞叶乱舞,飞叶如刀,划过黑衣人的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虽不下死手,黑衣人却对他忌惮更甚,虽忌惮,但也备着警惕万分,迎着漫天尘沙攻上去。

    看来是真的非要他们的性命不可。

    不知多少个以一敌百险胜后,谭鹤心道不行,这样下去他的体力迟早会耗尽!

    于是,他把心一横,眼尾挑起,戾气逼人,如箭在弦,一触即发,他使出十二分力气,身化作风刀锋化影,短短瞬间使出百转千回,杀人于无形,血流如海腥气冲天,数百人倒下,包围圈破了一个口子。

    箭步如飞,疾如旋踵,他竟是踩着刀尖进了密林,直至上一棵粗高的林木,楷去脖子上的一颗血珠,看也不看流着血的伤口,负手而立,眼角眉梢一改往日的飞扬明朗,满脸都是阴冷的笑意。

    月空当照,他的脸苍白而俊美,俯视着下方穷追不舍的黑衣人,笑意愈发森然,忽的沉声啸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但我绝不会让躲着藏着的幕后主使得逞,你们若非要不知死活地听命于人,就不要怪我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边说着,就是甩出一刀剜了一人的双眼,再是一脚把人踹了下去。

    邓通刚打退一波人,闻声抬头望过去,似乎从未见过他这副满脸阴毒狠戾的模样,他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谭鹤说罢,便身体力行地演示什么叫杀个片甲不留,他一刀砍下了一个黑衣人的头颅后,刀尖一挑,把血肉模糊的头颅当作皮球一般甩来甩去,企图威慑住黑衣人。

    似乎是察觉了邓通在看他,他嘴角笑容一僵把头颅一丢,不经意避开了邓通的视线。

    邓通目光极为沉冷,不待再看,便有几枚暗器故技重施袭来,他信手一挥,再一卷五六枚暗器便隔空随着戒尺而转动,像是被绳牵住一般。

    随后,暗器悉数没入泥地,似乎是对谭鹤方才的作为的否定。

    而谭鹤虽不看,却知晓这一幕,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冷剑擦过他的耳尖,连血带着漆黑的头发掉了下来,再是朝他背后刺去,他才错身堪堪躲过,就有数十剑同时朝他要害处砍,此时来不及躲也来不及挡!

    这时,一阵咧咧的呼啸声直直往这边来,谭鹤抬眼,朝着他们来势汹汹的是一把写了几个古文的红木戒尺。

    黑衣人也察觉到了却来不及躲,齐齐被抽了个狠,谭鹤暂时脱了险,却不喘息一会,反而趁机一鼓作气迎了上去,一刀斩杀了数十人,可是他斩杀一波就有另一波袭来,像是成千上万的毒蜂前仆后继的赶来,怎么也杀不尽。

    另一边,邓通甩出戒尺后,纵使想往他那边看,也无法,黑衣人似乎知道他不会轻易下狠手,虽怕却没那么怕了,下手越发狠毒刁钻无所顾忌。

    又训练有素地同时对他出手,竟是将他牵制住了。

    邓通手中并无武器,身却如刀似箭,轻功又是极好,时而飞身上空,一掌压下,掀翻数人,时而踩上黑衣人的肩膀,逼地黑衣人自乱阵脚,时而如燕低空掠过直往后退,躲过无数袭击。

    看着身轻如燕,又柔,实则自有一股刚练沉稳的劲道,即便是刀在眼下动作依旧端雅从容,身法说不出的好看,却不是绣花枕头的好看,也不是花里胡哨的好看,似有雷霆万钧,又如轻絮飘舞,一切极端的恰到好处,无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然而,即便如此,在无处不在的袭击下,他还是受了伤,两只纤长白皙的手淌着血,眼尾处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时辰缓缓而过,谭鹤和邓通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黑衣人阵法却越变越精妙,能一齐上阵就不单打独斗,阵法破开便很快有人补上,且不惧被杀,已经超越了训练有素的程度,倘若不是两人过于强悍,这阵法以及黑衣人之间配合的都是天衣无缝。

    枯骨山脚,尸体横陈,血光映出无数缠斗的黑影,诡谲阴冷,这些人都是谭鹤杀的。更令人不能理解的是,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邓通只是将人打晕两天之内爬不起来,要控制力道,要顾及性命,这比直接杀人更难。

    黑衣人持剑围着谭鹤不停转动,时刻在寻他的破绽,谭鹤忍着全身传来的一阵阵酸痛麻木,站地笔直,双目直视身前的黑衣人,他全身都染了血,血迹纵横交错,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两方无声对峙,血丝在谭鹤眼中蔓延,漆黑如鸦的长发随着刀风斜飞乱舞,邪魅如妖魔。

    忽然,数十剑锋并作一点直袭向他的胸膛,其余剑锋直朝他全身不同的地方刺,竟是要他避无可避,躲不能躲,要他满身窟窿死无全尸!

    “哈哈哈哈哈哈。”谭鹤怒笑,状似癫狂。

    不远处同样被团团围住的邓通动作一僵,迅速回身,瞳孔微缩,足尖一点,飞身掠过层层叠叠的人与剑。

    与此同时,破空声响起,一黑衣人竟是徒手丢出一只利箭,手法迅猛,来势汹汹,试图阻止邓通去营救。

    邓通目光霎时便冷,却看也不看身后,反手一抓,利箭咻地朝着飞来的方向飞去,竟是分毫不差的击了回去!

    利刃穿体声瞬间响起伴随着一声闷哼,那人受伤倒地。

    刀山势不可挡,眼见就要悉数刺入他的体内,谭鹤眼中毫无惧色,甩出烈酒,霎时血水如雨溅落,这一刀云吞席卷,极为邪气,竟是收割了七个人的性命。

    然而杀人七人,便有七人无缝衔接而上,同时谭鹤接回带血的烈酒,侧刀身挡住蜂拥至一点的剑锋,任由身后长剑穿入后腰一寸。

    正当长剑要再穿入时,邓通身未至,声先至,“住手!”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可怖,声音太过凌冽,那刺中谭鹤的人一顿。

    转眼邓通单脚立在交汇的剑身上隔空一掌,那人连人带剑飞了出去,这时一根黑色长鞭在谭鹤腰上疾速绕了几圈,触到伤口谭鹤一痛整个人登时腾空而起,直被带上了一棵粗壮的古木。

    邓通原本刚要救下谭鹤,却被人横插一脚,眼睁睁看着受了伤的谭鹤被拖去了密林,密林一片昏暗,他瞧不清情况,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想要跟过去却被黑衣人缠住,他的神色没怎么变,却令所有黑衣人莫名脊骨发寒,毛骨悚然的惧意瞬间冷却了周身的血液。

    邓通目光一扫,被盯的人只觉霎时坠入无底冰窟,万劫不复。

    明明他只是孤身一人,而除却被伤亡他们却有五百号人,却有落荒而逃的冲动。

    但想归想,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持着武器迎了上去,密密麻麻的人齐齐将他围住,并且频频改变阵法,明显对他颇为忌惮,邓通接过几招,险胜。

    邓通立在中心,依旧挺直了腰杆,面色却无比惨白,似乎只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弯下腰来,鲜血不断从他的指尖凝聚成红珠,如雨不断坠落,眼角旁的伤口似乎也裂开来了,血似乎染红了他的眼,向来从容冷静的他,一脸沉怒,双手忍不住颤抖,声线陡然变得急促,“都给我滚开!”

    另一边,刚一落脚,谭鹤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下去时左右手臂被两人拉了一下,电光火石间谭鹤定睛一看,是刘浅和吴尘。

    谭鹤悬起的心骤落,“先去帮邓通。”

    刘浅和吴尘见谭鹤没有什么大碍,几个飞跃,出了密林,从外围杀了进去。

    谭鹤咬牙撕下一段衣袖往自己腰间一缠,算是包扎止血,然后就要跳下去打算一起帮忙。

    这时一双手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亲昵地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要去帮他?”

    除了披着斗篷的神秘人,谭鹤想不到还有谁能神出鬼没到这个地步。

    谭鹤压下莫名的心慌,冷声道:“你终于来了。”

    “哦,听你这么说似乎很期待我来。”神秘人语气有些雀跃。

    闻言,邓通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瞬间恶心驱走了心慌,“我呸,谁期待你来谁脑子有坑,要不是你留下那张莫名其妙的纸条,我早把你忘了,谁还会去记住败坏心情,令人作呕的东西!”

    口不择言的后果就是神秘人收紧了禁锢,掐着他的脖子的力道也加重了,他的呼吸重了一瞬,听着神秘人在耳边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拿捏着你的命?”

    谭鹤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浓重的窒息感在胸膛四处乱窜,烦闷胀痛让他生不如死,他想起了过去被小贩追着打的日子,弄影在她面前死去的日子,阿衍差点被吃的日子,再往前就是他已经遗忘了比什么都更令人感到绝望的东西,他快要记起来了,却本能抗拒,然后挣扎了起来。

    好像他永远都逃不掉被痛苦鞭挞的日子。

    无能为力的恐惧蔓延上了他的面孔,他似乎要死了,连灵魂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就在他昏过去之前,神秘人放开了手,谭鹤猝不及防吸进一口气,胸膛却如被火灼烧一般,他剧烈咳嗽了起来,霍然咳出了一口鲜血。

    见状,神秘人叹了口气,“我不想这么对你的。”

    待他缓了过来,神秘人道:“我来是告诉你,你的处境很危险,有很多人图谋你的葬雪堂,今晚的这些人都是他们凑出来的,为了杀你和将他灭口,他们可是下了血本。”

    “所以你不如趁现在跑了,不然你以为跟着我来的这两个废物能顶上什么用处?”

    谭鹤戒备地看着他,他当然不会听他的话跑了,比起黑衣人显然是眼前的这个更危险。

    “你若不回去可是会后悔的。”

    然而神秘人说完就没入黑暗中离开了,似乎真的就是单纯来告知他的而已。

    厮杀激烈,刀光剑影似乎惊动了深坑底下沉睡的人,他们齐齐呼喊,大抵是以为有什么人冲锋陷阵地来救他们了。

    他们呼喊的声调同野兽呜咽般,无比怪异,像是被困在里面许久连话都不会说了。

    枯骨山野木藤曼密集,极难有下脚之地,本就透着一股非人能涉足的可怖,山脚又是厮杀后的血气弥漫,残肢遍地,还有怪异的呜咽隐隐约约从坑底传来,简直就像是踏入了无间地狱,令人不寒而栗,仿佛地里随时会生出一只手,攥住人的双脚,若是胆小一点的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这儿怎么这么诡异?吴尘想着,刚回神就见无数剑锋袭来,顿时汗毛倒竖。

    刘浅刚一鞭子抽到倒一群人,见状又是一甩鞭子,把人抽倒痛呼,这一下费了他不少劲,差点没缓过来,心中一气,转头就对着吴尘怒骂,“这种时候你还呆愣,不要你的狗命了吗?”

    吴尘收了心,反手一剑撂倒了几个趁机从背后偷袭的黑衣人,还是忍不住道:“你没听见什么声音吗?”

    刘浅额头隐隐作痛,“听见了,大哥,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说着又是一鞭甩了出去,鞭声凌厉,呼啸而过,所及之处无不是呼喊声一片,连带着鞭及的树皮都被生生掀起。

    吴尘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谭鹤呢?”

    刘浅越过吴尘看向邓通,只见他素净的衣裳极其罕见的染了血,身上也带了伤,刻意站得笔直反而更像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心情不由得稍稍复杂,刚才他们冲进去,黑衣人太多了,他们没看到他,更没机会和他说谭鹤无碍。

    其实是一时间也没想到要和他说谭鹤平安无事这样的话,因为提到他不论是谁,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冷若冰霜,目空一切的模样,所以······

    乍一见他这副面无血色,惴惴不安的模样,论谁见了都会有些微妙。

    心情复杂完,刘浅道:“他没事。”

    邓通看他手中的鞭子一眼,似乎微微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羽箭铺天盖地,前仆后继的袭来,却没有一箭是刺向他们三人的。

    三人抬眼望过去,一人背着月光,立在树顶最高处,宽大的衣摆和长发随箭风舞动,他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下,拉弓射箭,循环往复,三箭齐发,势不可挡,且没有一箭是射不中的。

    这可怖的战力之下,伴随不断的箭矢刺穿□□的声响,有黑衣人终于抵挡不住,往外逃窜,然无论逃到何处,箭矢都是如影随形,逃不远就被射杀,

    漫天的箭雨下竟是插翅也难飞。

    百发百中之下,不到片刻,数百人悉数被射杀!

    邓通定定地看着那人没有动。

    刘浅若有所思,眼神却是一副无所谓的。

    伤亡如此惨重,吴尘有些难以接受,但一想到这些人都不是无辜的,也就没说什么。

    站定半响后,谭鹤缓缓走进他们的视线,站到三人眼前。

    邓通仍旧不移开目光,却也不开口说话。

    刘浅毫不意外,吴尘却惊诧道:“谭鹤,刚才射箭的人是你?”

    谭鹤一顿,“是我。”

    吴尘很快调整好情绪,真心赞许道:“五年不见你的身手精进了不少嘛。”

    刘浅却敏锐道:“那些箭是?”

    “是他,披着斗篷,藏头藏尾的神秘人,他走之后我才发现他留下的东西。”

    吴尘一惊,“我们偷摸跟着他一路追到这来,没想到看到你们也在这,还和这些危险人物打了起来,所以暂时没管他。”“你见到他了?”

    谭鹤道:“嗯,他已经走了,他发现了你们跟着他的事。”

    刘浅不假思索道:“这个人很奇怪。”各种意义上的奇怪,他身上没有多少杀气,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喜欢玩弄人心,以及为什么他要帮他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当初他要绑长陵书院的人呢?长陵书院也未曾和他结过怨才对,不然为什么不杀他们,那之后也没有任何动作?

    思忖间,刘浅忽然想道:莫非那年比赛时出的意外就是有他从中作梗?

    当年比赛时厚板倒塌,木柱倒下,连墙也倒下,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不是什么意外,可他们也没深究。

    而王愧否认是他做的,王愧这样高傲的人,应当不会为了赢得比赛去做那样不光彩的事,可他又确确实实和神秘人扯上了干系,何况还成了个烧杀抢夺的土匪头子。

    更何况就是那之后不久,神秘人就绑了长陵书院的包括他和吴尘在内的五个人。

    思索良久,刘浅就是想不明白,他总觉得有什么关键之处他还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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