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次伤害
茶香溢满整间铺子，光是闻起来便让人安神。
王宇把见到默铃的过程全盘托出，就是没说自己现在被挂在各大娱乐头条，因为他被抓拍得像个街头宿醉的流浪汉，一想到这，他来了精神，将嗓门提高了几个度，字正腔圆道：“我还牺牲了一只鞋。”
目光瞥向一旁专心沏茶的赤染，见他毫无反应又补充道：“喏，就是这只。”随即将左脚伸出来晃了晃。
虽说那鞋前段时间早被大雨泡开了胶，但好歹也去街边摆摊大爷那斥了五元巨资修复住了。
估计被人群踩地已经鞋底分离了，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秋夜微凉，茶水的热气蜿蜒出好几道弯，赤染闭上眼睛，轻吸一口气，默不作声。
王宇泄出一口气，两个肩膀软踏踏的耷拉下来，嘴唇颤抖道：“鞋鞋啊~俺对不住你啊…这辈子跟我伤痕累累，你受苦了，可怜你到最后也未能留个全尸…我滴个鞋鞋啊，下辈子一定要脱生到富贵脚上…”
王宇好歹以前哭过白事，俗称哭托儿，虽给的钱倒是不多，可席上好吃得多啊，一顿胡吃海喝，到最后都撑多了，哭的时候没忍住吐了出来，边哭边吐，边吐边哭……哭托儿生涯便就此结束。
赤染将茶杯递给正陶醉演技的王宇，和颜悦色道了声：“辛苦了。”路过王宇身旁还轻柔地拍了下他肩膀。
“不辛苦不辛苦。”王宇僵硬地摇着头，又小声嘀咕道：“命苦。”
赤染走到红木柜前驻足，柜子十分精秀，精雕细琢的莲花竟是一雕而成。
拉开铜制把手，赤染拿出一个信封，走过来递给王宇。
那线条！那厚度！那长度！
钱！是钱！
且从整体来看还是笔不小的数目！
王宇急忙接过，张开双臂，好在赤染反应迅速，伸出食指，直点向王宇脑门，喘口气道：“免了。”
被定在原地的王宇，两排小白牙在灯光下闪烁着恩赐的光芒。
许是受到惊吓，赤染下意识一指，用的力度有些大了，此刻的王宇像个红孩儿。
为确保安全，赤染走到暗间才挥下衣袖给王宇解了穴，门也一同被关上，一套动作十分干净，行云流水。
被解开穴位的王宇兴奋地举起信封，划着步子到玄玲眼前嘚瑟，朝着信封狠狠地吻上几口。
玄铃懒得理他，转过身子接着舔猫薄荷，没好气道：“你就不怕里面都是一块钱？”
“不可能！这手感就不像！”可转念一想，赤染一向不食烟火气，极少去往凡间，对金钱方面肯定没什么概念，这万一里面都是十块钱，也不算血赚。
王宇悄摸背过身，急忙扒开封口，粉嫩嫩且臭乎乎的。
确认无误后转回身，用信封抽了下猫屁股，训斥道：“我老板是那样人吗？！你这坏猫！休想挑拨！”
从渡阴界出来时，凡间天已全黑，由于视线被挡得严重，便奢侈的花了十五块剪了头，出理发店前看了眼钟，最后连跑带颠才赶上末班车。
算着兜里这笔意外之财再加上之前发的工资，终于够交上房租了，剩下的钱还能续个网费，暗中窃喜。
正计算到网费时，身后的姑娘举着手机对男朋友抱怨道：“默玲居然跟个素人在一起了！”
男生低头，双指将照片放大后，思考片刻道：“这男生肯定很有钱。”
嘿！大哥！你倒不如直接说我配不上！王宇抑制住想吐槽的冲动，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高情商：他看起来很有钱。
低情商：他根本配不上。
王宇一副学到了的表情，将衣服上的帽子拽到头上，准备眯会儿觉。
“不可能！你看他这头发跟流浪汉似的。”女生反驳回去。
听到这，王宇忍不住了，他浑身上下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满头秀发了，毕竟能给他省去很多烫头钱。
省钱即是赚钱！这便是王宇信条！
王宇站起身，一只手指向女生亮着屏幕的手机纠正道：“那叫自然卷！”
话毕，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由于王宇刚刚过于激动而忘了拽扶手，现在他一个狗吃屎，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那对情侣此刻还未反应过来。
因为王宇逆着光还戴着帽子，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那张脸便糊在地上了。
“娘的！这哪窜出来的猫！”司机恶狠狠地骂道，使劲用拳头捶着喇叭。
意识到有乘客摔倒，司机拉上手刹，急忙跑过来搀扶。
“对不起啊小兄弟，你没事吧？我拉你去医院吧。”
王宇深知司机大哥好心，可他此刻无颜面对现实，完全不想抬起头，如果可以，就让他这样爬着下车吧…
结果司机大哥愣是用蛮力将他整个架了起来。
被迫展示。
王宇忙摆了摆手，捂着脸道：“我没事，把我在这放下去就行。”
司机大哥走向操控台反复确认，听到王宇斩钉截铁地回答才放心地摁下车门开关。
车门刚开一半，王宇便噌地一下钻了出去。
留下一脸佩服神情的司机大哥，“我靠！这年轻人！”
王宇下车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鼻血已经流了满脸。这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赶紧用舌头舔了下每个牙齿，还好还好，牙齿都完好无损，要不然修牙又是一大笔开销。
大概因为存在感极强的自然卷被帽子遮住，所以没有人认出他。
放下心后，才发觉疼痛感瞬间袭满全身。
王宇靠着车站牌，大口喘着粗气，一只手还要捏着冒血的鼻子。
一团黑影绕到他脚边蹭了蹭，王宇低头一看，这团黑影戴着个红铃铛。
“我靠！刚拦车那只猫不会是你吧！”因为捏着鼻子，所以声音像个唐老鸭，有些滑稽。
玄铃很想笑，只可惜……跟鬼不会流泪一样，猫也不会笑。
“你还好吧？还能工作吧？”玄铃担忧地眨巴着亮闪闪的大眼睛。
王宇没回答它，不顾膝盖的疼痛，直接蹲下身抱起玄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反复确认。
确认无误后才轻放下它，冲它咆哮道：“你疯了吧？！你忘了生前怎么死的？！还敢这样！”
要是放在往常，王宇敢这么对自己咆哮，玄铃早就挠花他的脸了。
可此刻玄铃只觉暖心，虽不知生前是否被如此善待过，但此时让死后的它感受到了大爱无疆。
虽然猫不会笑，但是猫会哭啊。
玄铃硬憋住泪水，扭过身往前走，装满不在意道：“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不会需要我驮着你走吧？”傲娇小猫很是可爱，要是在人间会被撸秃的。
“可以吗？”
“什么？”
“驮着我走。”
“……”
玄铃不知王宇是真傻还是假傻，回头望去，发现王宇正将一条腿胯到它身旁，自己整只猫在王宇胯骨下。
这傻子居然当真了！
说时迟那时快，玄铃一个窜跳逃过一劫，可王宇就没那么幸运了，结结实实的来了个屁股蹲。
二次伤害，最为致命。
王宇揉了揉屁股，欲哭无泪道：“你到底来找我干嘛啊？”
“你老板让我来叫你回铺里。”
“难怪给这么多钱…原来是加班费啊…”
进入渡阴界的条件倒是不难，一是成为渡阴者，二是拥有魂行线，也就是赤染之前在他们手腕处变化出的红线。三则是必须在无人之地，这也是为何渡阴者习惯在夜里出行，一来鬼只在夜间出行，工作效率高，二来夜里凡人出行少，穿梭很方便。
可现在这个时间段，有些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上行人还是挺多的。
刚才就有几个刚下晚课的高中生，满脸疑惑地看着满脸是血的王宇跟只猫对话。
这一幕直接吓得他们公交都不等了，马上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上车就跑。
王宇一手抚着膝盖，一手用老黑撑地，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他们两个此时位于商圈中央，要想去往无人之地还要穿过无数个大街小巷。
“不行，我走不了几步。”王宇摆了摆手。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你能行！”玄铃伸出肉爪拍在王宇鞋上，试图鼓励。
“我不行。”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你个没蛋猫还好意思说？”
肉爪瞬间伸出长指甲，嵌进王宇布鞋里，鞋面上多了五个小洞洞。
“喂喂喂！我错了！我就剩这一双好鞋了！”王宇叫苦不迭，忽然灵光一闪道：“我有好办法了！”
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冲得玄铃头晕眼花。
此刻嗅觉灵敏算不上什么好事。
“这就是你的好办法？”玄铃两只前爪抓着王宇肩膀，下半身站在王宇帽兜里。
“是啊，这是我能走到的极限了。”反正现在鼻子受伤了，闻不到味道，王宇丝毫不在意。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外面的人语气焦急，“拜托快一点！别打电话了，我要憋不住了！”
王宇一手捂住玄铃嘴，一手伸出食指在嘴前，轻嘘了声。然后抻着脖子向外喊着：“大哥不好意思哈，我马上完事，您再坚持一下！”
话毕，王宇便蹭出很小一步。临走之前才反应过来，厕所门还没滑开锁。
刚要伸手时，发觉来不及了，整个人已经进入渡阴界了。
王宇扯了下嘴角，捂着眼睛，“大哥，俺对不住你啊！”
看来在这个平凡的日子里又要多一个尴尬窘迫的人了。
玄铃弓住身子一个健跳，优雅地落在地面上，它用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臭味挥洒出去，舔了舔爪子，确认无味儿后，蹦跳的点着猫步向伞铺走去。
后面一瘸一拐的王宇拄着老黑喊：“喂！你能不能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