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今朝醉
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女人,女人身后是两名西装革履的保镖,两名保镖身材高大,眼神冰冷,虽一眼不语可那眉眼间却夹带着浓厚的戾气。
大厅主管赔着笑,毕恭毕敬地冲了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却见那中年女人,一扯嘴角,露出了个不屑一顾的表情。
语气轻蔑至极:“我在这坐了十来分钟了,你就拿一杯廉价的咖啡来打发我?我的耐心有限!赶紧把那个叫钱露露的骚狐狸给我叫出来!”
大厅主管刚上来没几天,并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今天李总不在,要搁平日这种找茬来的,根本就进不来。
一般的顾客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女人虽然出言轻薄,可来时坐的却是新款大奔,一身行头也是贵气凌人,关键是人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敢直接带人闯进今朝醉的可真心不多,想必此人真的是有些后台。
他只是一个大厅主管自然不敢得罪人,只得一边偷偷差人去请成经理,一边强颜欢笑:“您说那个叫钱露露的,我真的不认识,我们这人这么多,您说的到底是哪个呀?有没有照片?手机号也行啊!您确定她是咱们这的么?”
却见贵妇一脸的嫌恶,啧啧嘴,阴阳怪气的道:“别跟我在这废话了!都说你们这儿是市里最高档的娱乐场所,我看不过就是个婊子窝,别跟我在这耗时间,钱露露今天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不然我让你这关门!”
果真是个不好惹的!成经理怎么还没过来?主管只觉焦头烂额,朝后张望,就见大门口走进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待他看清楚来人,后背上却又猛的炸起厚厚一层冷汗。
罗译在大厅中央停下,扫了眼坐在休息区的妇人,又看向主管,朝着他冷冷清清的问:“什么事?”
他并不知道罗译的身份,只是平日里见李总都得走在他后面,罗译对他们也都是不苟言笑凛若冰霜的模样,心底下意识的敬怕他。
主管此时浑身忍不住的发抖,一时竟有了哭腔:“这女的说咱们这的公主勾引了她老公,跑这闹事呢!”
闻言罗译微微蹙眉,又扫了眼那妇人,冷声道:“李靳呢?”
“李总今天一早就出去了…”他偷偷看了眼眉目清冷的罗译,小声又道:“是带人走的…”
罗译拧着眉头朝前迈开步子,语气已是温怒:“去叫成阳过来!”
“已经去喊了…”
那妇人见主管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心下当即确定,此人肯定是这里的老板,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扯着嗓门喊:“唉!你是这里的老板吧!你过来一下!”
却见那人直直走向电梯,对她的话毫不理会,心底的那股子怒火瞬间就炸开了,扭头便朝身后的保镖下命令:“去给他拦下来!”
两名保镖得了命令,当即便朝着电梯方向奔去,大厅主管见状,忽觉浑身发软,心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他也急忙朝着电梯口跑,试图去拦那两人。
罗译自然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走得不急不慢,直到一只健硕的胳膊拦在他身前,这才止住步子,随即低头轻轻笑了两声,再次抬眼仍是勾着嘴角,可眼神中已有了冷意。
这股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两位保镖也是一惊,其中一人开口,语气颇有些商量着来的意味:“劳驾,我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罗译微微眯眼,冷笑着问:“我要是不去呢?”
却听另一人僵着脸接口:“为了您这里日后的生意,我劝您还是配合一下!”
一旁的大厅主管见状,硬着头皮上前开口:“你们说话客气点!”
却见那名保镖扫了他一眼,语气僵硬冰冷:“让今朝醉关门对我们夫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们最好配合一下!”
主管只觉从头顶凉到了脚尖,他下意识的去看罗译,却见罗译也面露意外,只瞧他眉头一挑,随即便偏头看了眼休息区的妇人,再回过头时,嘴角已染上了一丝玩味儿。
“好!我很乐意配合。”话毕他轻笑一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为了今朝醉的生意!”
……
官商相对,后者总是要低一头,这是自古流传的道理,偏巧查监管局的部长就是自己的娘家人,今朝醉本就是一个娱乐场所,又没有实业公司,在她面前这气焰就高不起来!
看着罗译被保镖带向自己,贵妇露出了个胜利者的笑意,这才端起茶几上的咖啡,细细品了一口,意外的香醇浓厚。
罗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臂支在腿上,十指交叉,面上看不出喜怒。
他静静望着对面的妇女,一言不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目光漆黑幽深,像是一滩黑水,越看越是深不可测。
来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五官立体英挺,一眉一眼清隽俊朗,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迎上对面投来的目光,女人愣了一愣,饶是她这个年纪心中也是一跳,一股莫名的别样思绪缠上心间,又想起自己嫁的那个废物,本事没有,贼胆却不小,在外面一次又一次的偷腥!伤透了她的心。
气焰一下子便矮了一大截,心底的那股子优越感也渐渐消失殆尽,可开口却仍是底气十足:“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人是你们这的,你们就得负责!”
罗译轻笑,眸子一收一抬看不出喜怒,道:“先说说什么事。”
女人心中此时由悲转怒,加高了音量:“你们这的一个陪唱,勾引我老公,趁我老公喝醉酒,意识不清的时候,竟然哄骗他给自己买了一套一百多万的别墅!”
罗译认真听完,略一思考,轻轻一笑,朝后一躺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慵懒随意:“确定是哄骗着买的?不是心甘情愿送的?毕竟在我这儿求着要给女孩们买房买车的也不少。”
女人当即反驳:“不可能!我和我老公结婚二十年了,他什么样我还能不清楚吗?肯定是喝醉了被那婊子盯上了!”
她说罢,顿了一顿,眯着眼,冷笑了一声:“这算是诈骗吧?一百多万的诈骗款可不算是个小数目吧!”
罗译点了点头,神情严肃认真:“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也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不知道你的老公是哪位,到时候你叫他过来,跟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当面对质,事情就清楚了。”
听这话劲不对,女人只觉怒火中烧,方才的一丝心动荡然无存,她面色一沉从位上起身,用手指着罗译:“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想搪塞我啊!当我是好糊弄的是吧?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把钱露露那个婊子交出来,你们今朝醉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让你明早就开不了门!”
既然想解决问题,肯定得当面对质,当事人肯定都得在场,该解决解决,该处理处理,当事人不出现,反倒让一个妇人过来吵闹,看这架势是不打算讲道理了?既然不讲道理那就有不讲道理的方法。
这种事情还真的就得用李靳的那套办法处理。
眼前口沫四溅的妇人,罗译只觉得聒噪,当下便没了耐心,面色渐冷,语气却颇为调侃:“提醒一下,我这里一般都是下午才开门营业,你应该说,我让你明晚就开不了门。”
贵妇一怔,瞪大了双眼,面色发青:“你威胁我?”
罗译发出一声嗤笑,从位上起身,淡淡道:“算是吧。”
话毕转身就走。
自从表弟弟升上查管局部长的位置,她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说话!何时受过这种气!她死死握着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却见前方罗译忽然停了脚步,言语冰冷:“话既然说出来了就得有本事办到,不然身废名裂,半辈子的家业一朝散尽,就只为了买个教训,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不是吗?”
整个大厅一时寂静无声,沉稳清晰的声音,轻轻缓缓的飘进人耳朵里,女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两名保镖却是渗出了身冷汗。
其中一人微微低下头,道“夫人,此人言行举止很不一般,怕真是有些手段的!要不…”
话未说完,便被盛怒的女人打断:“这就怕了?怂了?我每个月开你们好几万,难道就是为了听你们说这些的?”
二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一时谁也没说话。
贵妇站起身喘着粗气,浑身颤抖:“今朝醉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话毕伸手便扫落了茶几上的杯具,瓷器碎落一地。
主管急忙上前,指着她怒喝:“你怎么摔东西啊!什么素质啊!再不走我报警了啊!”
旋转梯上这才奔下一对人马,经理成阳为首,身后是几名场子里的兄弟。
成阳径直走到罗译身前,低了低头:“五哥!”
罗译冷着脸吩咐:“处理好这里到楼上找我!”
“是!”
罗译走到电梯前,忽然又止住步子:“杯具的损失让她赔了再走!”
“……是!”
………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成阳就站在了今朝醉顶楼总统套间的房门前,他伸手擦了把汗,这才小心翼翼的敲响了房门。
那声音干净利落:“进来”
门没落锁,成阳绷紧神经这才伸手推开了门,这间套房是他第一次进,玄关处铺着柔软的灰色地毯,踩上去松软无声,进去左转便到了空大宽阔的客厅。
套房里的一面墙壁,由整块落地窗组成,窗帘半开,房间采光极好,明亮又不刺眼。
一张硕大的真皮沙发落在窗边,沙发前是一张花岗岩材质的茶几,上面一台新式的笔记本电脑正停留在邮箱的页面上,电脑上小小的信封图标正不停闪动,提示主人有新的邮件。
罗译暂时没去理会那个邮件,他坐在沙发里,双臂支在腿上,正低头捏着鼻骨,开口直奔主题:“李靳去哪了?”
成阳如实回他:“靳哥临走时说了一嘴,好像是说有人去殡仪馆认领上次那个杀手。”
话音刚落就见罗译身体一顿,倏然停止捏鼻梁的动作,脸色一黑,冰冷的视线便直直朝他投了过来,成阳一惊,下意识的绷直背低下了头。
“什么时候走的!”
成阳本就怵他,如今见他发火,话也说不利索了:“大概…快两个小时了…”
罗译抿着嘴,收回视线,望着电脑的显示屏半晌不语,思考片刻,开口吩咐:“你也去,多带几个兄弟!”
“…是!”
成阳这才觉察事态严重,疾步就朝外走,门口,一个往里拉,一个朝外推,力道又都不小,只听“砰”的一声,门内外两个男人一坐一站,一时都愣住。
赶来的李靳也是一脸懵:“成阳?你在这干嘛呢!”
“靳哥!”成阳也不顾不得头上的疼痛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拉着他往里走:“五哥正找你呢!”
罗译早就听到了动静,随即也就放下了心,余怒本就未消,这会看到李靳,更是火上浇油,起身上前朝着他就是一脚。
本就没防备,这一脚又不轻,竟将李靳生生踹倒在地上,成阳站在一旁抖如筛糠,低着头不敢去看。
李靳躺在地上先是一脸茫然,他下意识看了眼身旁是成阳,又去看罗译,待反应过来竟是满脸的委屈之色。
“五哥,你踹我干什么?我只是想着去给你出气,又不是去惹事!”可迎上那道凌厉的视线,底气莫名的就虚了
罗译抬眼瞥了他一眼,面色仍是不好看,厉声道:“你再这么鲁莽行事哪天死在外面可没人给你收尸!”
李靳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撇着嘴道:“我记下了…”他偷偷瞥了眼罗译又小声嘀咕:“就来一乳臭未干的小女孩,真没出什么事…”
罗译瞪着眼看他,见他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服气的模样,只觉脑仁突突的疼,要不是过了命的兄弟,他是真想把他丢在缅甸不管了。
他拧着眉,看了眼成阳示意他出去,这才回到沙发上重新坐下,再次抬眼时,套房内只剩下他们一坐一站两个人。
罗译点开了那封邮件,一边浏览一边发问:“那边什么情况?”
那一脚踢得真是不轻,李靳只觉肚皮这会疼得发跳,闻言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就一个小女孩,过去看了一眼尸体,拍了照,当即就让烧了,十二三岁的小孩,黑瘦黑瘦的,中文说的也不好,我也没好意思为难她。”
罗译扫眼看他,面色要笑不笑,嘲讽道:“还有你不好意思为难的人?”
李靳也挪到沙发上躺下,边揉肚子边有气无力的说:“你是没看到,黑瘦黑瘦的,那胳膊就跟骨头架子似的,还有一个鬼画符一样的纹身,看也看不懂,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中文好像也不好,问她话半天也蹦不出几个字,白去一趟,连什么组织都没问到!”
罗译撇了他一眼,冷下了声音:“‘狼毒’里出来的都是杀人机器,黑瘦正说明平日里的极端训练方式,你觉得她营养不良,说不定人家出手力道比你还重。”
李靳闻言一惊,猛的从沙发上坐起来:“狼毒?什么组织?”
罗译偏过头,目光落到他那只一直揉着肚子的手上,李靳见状连忙松开了手,朝他没脸没皮的道:“五哥教训的对!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罗译这才又道:“‘狼毒’是柬埔寨这几年新兴的杀手集团,价码高效率也高,在那边口碑很好。”
“柬埔寨那边的?那离咱们很近嘛…”一阵奇怪的电流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李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神情也瞬间变得严肃,再不似方才那般随便,他望向罗译,声音都尖了:“太近了!离咱们那边太近了!五哥,这一次的杀手搞不好不是董劲松搞来的!”
罗译面上这才缓和了些,他朝李靳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李靳这会儿越细想就越觉得不对劲,他猛的抬眼,迎上那双幽深漠然的眸子,心跳悍然加速:“会不会…是老家那边…有人要咱们的命!”
罗译神色淡漠,这才回他:“是桑威。”
李靳惊得猛的提高了音量:“你早就知道了?”
罗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语气尽显嘲讽:“我身边的人若是都像你这样的心思,我怕是也活不长了!”话音未落他便伸手删掉了阅过的那封邮件,又重新起草一封,简短的回信很快发送出去。
“他妈的!咱们都回国了他还想搞咱们!”
罗译视线盯着电脑,微微勾唇,淡道:“这么一大块肥肉在我手里,他怎么可能甘心。”
“那咱们怎么办!吃了这么大个亏!”
罗译一时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抬头,半眯着眼睛,眸仁幽黑,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来而不往非礼也,给我订张机票,我亲自回去,给他回份大礼!”
李靳头皮发麻,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自从出了缅甸,他还从没见过罗五哥有这种表情,阴狠,毒辣,果敢,这才是他死心塌地跟随的那个五哥!
“对了!”
李靳在玄关处驻足,回头,见罗译靠卧在沙发里,面上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说今朝醉明晚还开不开得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