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探探虚实
“哈哈哈哈！”严和正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又摇摇头，道：“这季家小子，做事一直这么儿戏，也难怪他爹这么有本事也没把他教出来！”
这严和正似乎不只是因为上次华府的事情厌恶季临江，而是早就看不上这小子。
听这话，似乎也不是因为季临江厨艺不精才不喜他，而是因为季临江对待庖厨之事不正经的态度？
李万万正想开口再探探虚实，严和正却摆摆手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说他了，最近听说豆花店的菜单都换新了，生意还好吗？”
“之前的事情确实影响到了店里的生意，不过还是有些老吃食愿意来的。”
“嗯，我也听说了。这件事你反应迅速，之后也处理的不错，想必不会受太大影响。我刚尝了新的豆花锅子，倒是比以前更突出豆花的特色了。”
李万万看向严和正，这倒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她没想到这位居然一直在关注豆花店，就连以前的豆花也品尝过。
严和正将茶杯里的茶叶用盖子撇了撇，喝了一口，继续道：“你刚才说你不曾拜师，那家中是有擅长此道之人吗？”
“并无。”
“那你是怎么想起要做这个的呢？”
“家中窘迫，情势所逼罢了。”
严和正了然。然后又一挥手，旁边的小厮从侧室端了一碗早就准备好的热汤给李万万。
李万万双手接过，疑惑地看向严和正。
“你且仔细闻闻，这里面都有什么？”严和正道。
李万万将清汤放在鼻尖斜下方，用手在清汤上方轻轻扇了两下，浓烈的香味便一下子飘进了鼻子里，一呼一吸之间，汤中的配料在李万万脑中浮现。
也不是李万万自诩，这个时代做菜所用配料确实有限，市面上常用的就那几种，这位严老爷也没故意为难她，放的都是她平日里用惯的东西，她自然一闻便知。
李万万掰着指头，数了六七种。
“嗯，答的不错，你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严和正点点头，面容比刚才略微平和，但是也没有温和地笑起来，还是一派严肃的样子，“虽然你自言胸无大志，但是我看你这菜式做的独具一格，若是能善加利用，将来还能有更大的成绩。”
“您谬赞了。我开食肆是为了生计，并没有什么鸿鹄大志。”
“唉，也是。你没有师父，家中无人教导，又是女子，这一路上艰难险阻，恐怕也是不易……”严和正像是在与李万万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但是他今日与李万万说的这些话，倒是让李万万没想到。听他这意思，似乎是要给李万万找个师父，难道严和正想收她为徒？
李万万也不好妄下断言，只能先听听严和正怎么说。
可是严和正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万万也不知该不该问他，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
堂外的风将旁边的纱帘斜斜吹起，可以窥见纱帘外的屏风，上面画着些荷花，还提了几行字，但是太远了看不清写了什么。
再次开口，严和正换了个话题，聊了聊豆花店的事情。让李万万有了新的菜单就送一份到严府上，然后就挥手让李万万回去了。
看李万万离开，严和正起身准备回房间去。旁边的小厮跟在他身后，两人顺着长廊慢慢走着。
“老爷，您不是想收李万万为徒吗？她的表现您不满意吗？怎么没有提这件事呢？”
严和正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李万万确实是个好苗子，但是她毕竟是个外姓人，还是个女子，我思来想去总是不放心，还是再看看吧……”
“也是，老爷您也不用着急，总是能找到合适的，若是小姐也能明白老爷这份苦心就好了！”
“唉，玉儿她…她应该是一时半会想不明白，这事也要慢慢来……”
……
这次严和正与李万万的会面，比李万万想象中的要郑重许多，甚至他的态度有点令李万万受宠若惊。在季临江的描述中，她一直觉得严和正应该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不会轻易夸赞对方。
可是严和正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赞赏，甚至还试了试她的水平。
而且严和正比李万万想象中还要看重祖上传下来的这份家业。提起庖厨之事，神情都有圣洁之感。
李万万又向季临江了解了严家的情况。
听季临江说，严家自□□那一代起，就世代在皇上跟前当御厨的。这些年家族中不少人走了科举之路，学庖厨手艺之人日渐稀少。到严和正这一代，尚膳正使的位置不再属于严家，要是再这样下去，祖宗基业就要自此断送了。
由此看来，严和正肩上的胆子不轻。
“季临江，你之前见过严和正吗？”
“见过，他以前常来吉祥酒楼，和我爹关系不错，就是不太喜欢我。”
“你也在吉祥酒楼帮厨这么多年了，都会些什么呀？”
这些天光让季临江干粗活了，也不知道这位厨艺到底怎么样，也是时候了解了解了。
“我会的可多了，这些年也不是白练的！”
“那好，回去先做个你拿手的给我看看！”
李万万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台，王三已经将她早上买来的肉处理好，放在锅里炖了两三个时辰了，肉被炖的软烂，原汤的香味也已经飘的整个院子到处都是。
几个在前堂吃饭的客人被香味吸引，还专程跑来后院询问李万万是不是又出什么新的吃食了。
季临江一回来就在厨房里忙活，过了一会端来一盘水晶南瓜。
切好的南瓜码的整整齐齐，恢复了切开之前的形态，最上面的糯米小圆子大小均匀，卖相还不错。
不知为什么，季临江在等待李万万评价自己“作品”的时候，竟生出了几分忐忑。
李万万抽了两根筷子，挑起一块南瓜放在嘴里，抿了抿，有南瓜糯糯的口感，整体甜而不腻。
“还不赖！”
听到李万万这句评价，季临江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也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我今天与严和正聊了几句你的事情，我觉得他讨厌你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不过你这手艺也不差，到底是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那我哪知道。”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你将‘清水芙蓉’研究出来，他就算再不屑，也会多看你一眼，到时候你就有戏了！”
“啊？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研究‘清水芙蓉’，这道菜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别担心，正是因为他失传了，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你只要做出来的菜好吃，你说它是那它不就是了吗？”李万万拍拍季临江的肩，让他稍安勿躁，“而且到时候把消息往外一放，那严和正肯定来看，你好好发挥！”
季临江听了李万万的话，心里更是没底，这可比要他直接赢得严和正的认可还难，李万万这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给他添堵呀！
李万万说完，也不管季临江听进去没有。自行走到炖煮肉汤的大锅前，用铁勺舀起看了一眼原汤的颜色，这汤已经炖煮的差不多了。
于是，李万万将鸭脯肉，鸡脯肉，和猪里脊切丝剁碎，然后按鸭蓉，猪肉蓉以及鸡肉蓉的顺序下到刚才的原汤里，等到肉蓉受热膨胀，将原汤里的杂质带出来，这样才能使原汤更加清亮，达到色如清水。
李万万将原汤里逐渐漂上来的杂质捞出来。然后从菜筐里拿了个大白菜，剥出菜心，再将菜梆子雕刻成荷花的样子，摆在大盘子的中央，最后从花心淋入清澈的原汤，白菜仿佛荷花一般渐渐在水里盛开。
最后一步，将整盘菜放入蒸笼中，蒸一刻钟就完成了。
在李万万放入蒸笼的时候，在忙着做豆花的王三用余光看到了李万万端来的“开水白菜”，这漂亮的形态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帮李万万将蒸笼打开。
“掌柜，您这是在做什么菜呀？这个菜好像一朵盛开的荷花，真漂亮！”
“这个叫‘清水芙蓉’！”李万万将盘子放进去。
颓丧的季临江听到这四个字，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几步跑过来要看李万万刚才做出来的菜。但是蒸笼已经盖上了，他只看到了一个虚影，但是那也足够让他惊掉下巴了。
“李万万，你怎么知道‘清水芙蓉’怎么做的？”
季临江盯着李万万的后背。
之前他只是觉得李万万厨艺不错，相处了这些日子，又觉得她有远胜她这个年龄处世之道，今天又看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已经失传多年的“清水芙蓉”做了出来。
季临江现在已经不是惊诧了，他甚至觉得有些恐怖。
那些邪祟之说一直萦绕在心头，难道这李万万根本就不是凡胎，而是什么活了几百年几千年的妖怪，不然怎么解释她知道这么多东西？
李万万哪里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季临江揣测成这个样子，心里还想着怎么样让这件事可以更自然地传到严和正的耳朵里，然后将季临江的事情赶紧解决，让她可以快点打入西市各元老的圈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