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楚灵王的野心：称霸中原的征途

    在周景王四年，晋国和楚国因为与宋国的联盟，所以打算再次在虢地会面。当时楚国的公子围代替屈建担任令尹。公子围是楚王的庶长子，年龄最大，个性傲慢不逊，耻于屈居人下。他自恃才智和能力，暗中滋生了不臣服的野心。在熊麇氏力量微弱的时候，他常常擅自做主。公子围嫉妒大夫薳掩的忠诚和正直，诬陷他谋反，然后将他杀害，并吞并了他的家庭。他与大夫薳罢、伍举结交，作为心腹，每天都在密谋叛逆。曾经有一次，他在外出打猎时，擅自使用楚王的旗帜。当他到达芋邑时，芋邑的长官申无宇指责他超越了自己的权限，将他的旗帜收进了仓库，公子围因此有所收敛。到了这个时候，他准备前往虢地参加会议，先请求去郑国进行先行拜访，打算娶丰氏的女儿为妻。在临行前，公子围对楚王熊麇说：“楚国已经位居诸侯之首，如果在派遣使者时能允许我们使用诸侯的礼节，那么各国就会知道楚国的尊贵。”熊麇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公子围越权使用了国君的礼仪、服饰和器物，其规模和规格都模仿了诸侯，并让两个手持戈的武士在前面开道。快到郑国的郊外时，郊民怀疑公子围是楚国的王，惊慌地报告给国内。郑国的君臣都非常惊恐，夜间匍匐前往迎接，等到见面后才发现原来是公子围。公孙侨非常讨厌他，担心他一进入国内，会引发其他变故。于是他派遣行人游吉向公子围表示，城中的客栈已经破败，还未修缮好，所以暂时不能留宿，只能在城外的客栈住宿。公子围派伍举入城，与郑国商议婚姻大事，郑伯答应了他。在行聘礼之后，礼品十分丰盛。但在即将迎娶丰氏女儿的时候，公子围突然产生了袭击郑国的念头，打算以迎娶女儿为名，精心装饰车辆，乘机行动。公孙侨说：“公子围的心思深不可测，必须让他离开众人才能安全。”游吉说：“我请求再去向他辞行。”于是游吉去见公子围，说：“听说令尹您要动用众多人马来迎亲，但我们的国家地方狭小，无法容纳这么多随从，请您将迎亲的地点设在城外，以便我们听从您的安排。”公子围说：“您这样在野外迎娶，对我楚国大夫的尊严是一种侮辱，我已经得到丰氏的婚姻，如果在野外迎娶，如何成为正式的婚姻仪式呢？”游吉说：“礼仪是不允许将军队列带入国内的，更何况是婚姻呢？如果令尹一定要使用大批人马，以壮观瞻，那就请您解除武装。”伍举暗中对公子围说：“郑国人已经知道我们做好了准备，不如去掉武装。”于是他们让所有的士兵放下弓箭，悬挂着旗帜进入城内，在宾馆迎接丰氏后，然后一同前往会盟的地点。

    晋国的赵武和宋、鲁、齐、卫、陈、蔡、郑、许等国的大夫们早已经到达了会盟的地点。公子围派人向晋国发出通知，说：“楚国和晋国之前已经有过盟约了，现在我们只是来寻求友好，没有必要再立誓约，重新歃血。只需要把盟约宋国的旧约拿出来，重新宣读一遍，让各位不要忘记就行了。”祁午对赵武说：“公子围的这番话，可能是担心晋国会争先。前一次让楚国在晋国之前，这一次晋国联合在楚国之前。但如果读旧书的话，楚国常常是先的。您认为应该怎么办呢？”赵武说：“公子围在会盟时，布置了缉蒲作为王宫，他的威仪与楚国王无二。他的野心不仅在外，还可能在内部策划。我们不如先姑且听他的，以助长他的志向。”祁午说：“虽然，之前子木衷甲前去会盟，幸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现在公子围的野心更大了，我们应该做好准备。”赵武说：“我们这次来寻求友好，是为了寻求和平的约定。我只知道他有守信的品质，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在登上祭坛之后，公子围请求朗诵旧书，还放在了祭品上。赵武只能应承。事情结束后，公子围匆忙离开了。各位大夫都知道公子围的野心是想要成为楚国的君主。史官有诗说：“任教贵倨称公子，何事威仪效楚王？列国尽知成跋扈，郏敖燕雀尚怡堂。”

    赵武心里一直以为公子围要求朗诵旧书先于楚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担心别人会议论纷纷，于是就在各国大夫面前再三解释守信的重要性，反复强调。等到他们回到郑国时，鲁国的大夫叔孙豹也在同行，赵武又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叔孙豹说：“您觉得暂停战争的约定可以一直遵守吗？”赵武说：“我们只是在苟且偷生，只考虑眼前的安定，哪有精力去考虑长远的事？”叔孙豹离开后对郑国的大夫罕虎说：“赵武快要死了！他的言辞显示出他的短视，没有长远的打算。而且他才不到五十岁，却像八九十岁的老人一样喋喋不休，他怎么能活得长久呢？”没过多久，赵武就去世了，韩起接替他执政。这个就不再细说了。

    楚国的公子围回到国家，正逢熊麇生病在宫中。公子围入宫探病，假托有秘密事情要报告，让宫女们都退下，然后解下自己的冠缨勒在熊麇的脖子上，熊麇很快就死了。熊麇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幕，一个叫平夏，他们听到这个变故，拿着剑来杀公子围。但是勇敢和力量都不敌公子围，最终都被他杀死了。熊麇的弟弟右尹熊比，字子干，和宫厩尹熊黑肱，字子晰，听说楚王父子都被杀了，担心惹祸上身，于是熊比逃到晋国，熊黑肱逃到郑国。公子围向各国大夫传达了熊麇的死讯，说：“我的父亲麇不幸早逝，现在我作为他的大夫，应该继承他的事业。”伍举改变了他的说法，说：“共王的儿子围是长子，应该继承王位。”于是，公子围正式继承了王位，改名为熊虔，被称为灵王。他任命薳罢为令尹，郑丹为右尹，伍举为左尹，斗成然为郊尹。太宰伯州犁在郏地有公事，楚王担心他不服，于是派人杀了他。接着，在郏地葬下了楚王熊麇，称为郏敖。然后任命薳启疆接替他成为太宰。立长子禄为世子。灵王在实现自己的志向后，变得更加骄横放纵，有独自称霸中原的野心。他让伍举去晋国寻求诸侯的支持；同时，因为丰氏的女子家族地位较低，认为她不配成为夫人，所以又向晋侯求婚。晋平公刚刚失去了赵武，害怕楚国的强大，不敢违抗，全都答应了。

    周景王六年，也就是楚灵王二年，是在冬天的十二月份，郑国的简公和许国的悼公一同前往楚国。楚灵王留下了他们，等待伍举回来报告。伍举回到楚国，汇报说：“晋国的两个请求都得到了承诺。”灵王非常高兴，于是派遣使者大力征召各个侯国，约定明年春天三月份在申地举行会盟。郑国的简公提议先前往申地，迎接各个侯国的代表。灵王同意了他的提议。第二年春天，诸侯们都纷纷前来参加会盟，接连不断。只有鲁国和卫国因为借口没有来，宋国派了大夫向戌代表前来。其他如蔡国、陈国、徐国、滕国、顿国、胡国、沈国、小邾国等国的国君都亲自来了。楚灵王率领着大量的兵车，来到了申地，诸侯们都来拜见他。左尹伍举进言说：“我听说想要称霸的人，必须先得到诸侯的支持；想要得到诸侯的支持，必须先慎重对待礼仪。现在我们的国王刚开始向晋国寻求诸侯的支持，宋国的向戌和郑国的公孙侨，都是大夫中的佼佼者，被称为知礼的人，我们必须要慎重对待。”灵王问：“古代诸侯会盟的礼仪是怎样的？”伍举回答道：“夏启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岐阳之蒐，康王有酆宫之朝，穆王有涂山之会，齐桓公有召陵之师，晋文公有践土之盟。这六位君王和两位公侯合诸侯，都是因为他们有着严格的礼仪，只是君王可以自行选择。”灵王说：“寡人想要称霸诸侯，应该采用齐桓公在召陵所用的礼仪，只是不知道具体的礼仪是什么？”伍举回答说：“六位君王和两位公侯的礼仪，我只是听过名字，却没有深入了解。我只知道齐桓公曾经攻打楚国，后来退兵回到召陵，楚国派遣先大夫屈完前来向齐国投降，齐桓公排列了八个国家的马车，以显示他的强大，吓唬了屈完之后才同各个诸侯和屈完一起举行会盟。现在各个诸侯都是新服从的，我们王也只能通过显示我们的实力，让他们感到畏惧，然后才能征召他们前来会盟和共同讨伐叛变者，这样他们才不敢不听从我们。”灵王说：“我想要用兵去征服诸侯，效仿桓公攻打楚国的事，那么哪个国家应该先被攻击呢？”伍举回答说：“齐国的庆封杀了他的国君，逃到了吴国。吴国不但没有追究他的罪行，反而对他宠爱有加，把朱方这样的好地方给他居住，让他的家族聚族而居，比在齐国的时候更加富有。齐国人对此非常愤怒。吴国，是我国的仇敌。如果我们出兵攻打吴国，以讨伐庆封为名，那么一次行动就能达到两个目的。”灵王说：“好。”于是，灵王准备了大量的车马军队，用来威吓和威胁诸侯，然后在申地召开了会盟。因为徐国的君主是吴国公主的儿子，灵王怀疑他倾向于吴国，所以把他关押了三天。后来，徐君的儿子徐子愿主动请求作为攻打吴国的向导，于是灵王释放了徐君。接着，灵王派大夫屈申率领诸侯的军队去攻打吴国，包围了朱方，抓住了齐国的庆封，把他的族人全部消灭。屈申听说吴国人已经有所准备，于是就率军撤回，把庆封作为战利品献给灵王。灵王想杀掉庆封，作为对诸侯的示警。伍举劝谏说：“我听说，只有没有过错的人才有权力处罚别人。如果处死庆封，恐怕他会反唇相讥，让我们难堪。”然而，灵王并没有听从伍举的建议，而是让庆封背负着斧钺，绑在军营前，用刀抵在他的脖子上，逼他承认自己的罪行，说：“各国的大夫们，你们听好了：千万不要像齐国的庆封那样，杀害自己的国君，削弱孤儿，与大夫们结盟。”庆封于是大声喊道：“各国的大夫们，你们听好了：千万不要像楚共王的庶长子围那样，杀害自己的国君，也就是他哥哥的儿子麇，然后取而代之，以此来和诸侯结盟。”周围的观众都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灵王感到非常羞愧，于是命令尽快把庆封处死。胡曾先生在咏史诗中写道：“乱贼还将乱贼诛，虽然势屈肯心输。楚虔空自夸天讨，不及庄王戮夏舒。”

    楚灵王从申地回到楚国后，因为怪罪屈申在攻打吴国时没有深入敌境，认为他可能和吴国有勾结，于是将他处死，任命屈生接替他成为大夫。薳罢前往晋国，迎接夫人姬氏回国，于是薳罢成为了令尹。

    当年冬天，吴国的夷昧带领军队攻打楚国，进攻了棘、栎和麻，以报复楚国在朱方之役中的行为。楚灵王非常愤怒，重新召集了各个诸侯的军队，准备反击吴国。越国的君主允常也非常憎恨吴国的侵掠，派遣大夫常寿过率领军队前来支援楚国。楚国的将领薳启疆被任命为先锋，率领船队先行抵达鹊岸，但却被吴国的军队击败。楚灵王亲自率领大军前往罗汭。吴国的夷昧命令他的宗弟蹶繇招待楚国的军队，但灵王却非常愤怒，将其抓住，准备处死并以此来激励自己的军队。楚国派人问蹶繇：“你来之前曾经卜过吉凶吗？”蹶繇回答说：“卜得非常吉祥！”使者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楚灵王要取你的血来激励军队呢？这又怎么算是吉祥呢？”蹶繇回答说：“吴国所占卜的，是国家大事，哪里只是一个人的吉凶呢？我国的君主派我来犒赏军队，是为了观察大王的怒气是否消了，以便我们调整防守的策略。如果大王感到高兴，那么欢迎我们的使者，这样我们的国家就会忘记警惕，灭亡的日子就不远了。如果大王要用我们使者的血来涂抹军鼓，那么我国的君主就会知道大王的震怒，从而加强国防，这样抵御楚国的侵略就绰绰有余了。哪还有比这更大的吉利呢！”楚灵王说：“这是一个贤明的士人！”于是释放了他，让他回去。

    楚国的军队到达了吴国的边境，但是吴国的防御措施非常严密，楚军无法攻入，只好返回。楚灵王叹息道：“我之前冤枉屈申，真是太可惜了！”灵王回到楚国后，非常羞愧自己没有取得胜利，于是大举兴建土木工程，想要通过物力来展示自己的实力，炫耀给各个诸侯看。楚灵王在国内建造了一座名为章华的宫殿，占地四十里，中间有一座高台，可以俯瞰四方。这座高台名为章华台，也叫做三休台，高达三十仞。由于高峻，每个人登上台之前必须休息三次，才能到达顶端。宫殿中有许多亭榭，非常壮丽，周围还有许多民居。所有犯罪逃亡的人都被召回国内，为了建造这座宫殿。宫殿建成之后，楚灵王派遣使者去四方征召诸侯前来共同参加它的落成典礼。不清楚诸侯们会有几位到来，让我们在下一回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