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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割肉救主,介子推为何拒绝晋文公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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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晋文公在王城,处死了吕省和郤芮,向秦穆公再次拜谢。他以迎接夫人的礼仪,请求让怀嬴回国。穆公说:“我的女儿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嫁给了子圉,恐怕不敢辱没您的宗庙,只要能满足您的后宫人数就足够了。”文公说:“秦国和晋国一直是世代友好的,没有您这样的女儿,恐怕无法主持宗庙祭祀。舅舅您不要推辞!而且,重耳离开国家时,国内的人们并不知道,现在以大婚的名义召唤她回来,不是很好吗?”秦穆公听了晋文公的话,非常高兴,邀请晋文公再次回到雍都,并且准备了华丽的车马,送怀嬴等五人回国。他还亲自送他的女儿,一直送到河边,并派三千精兵护送,被称为“纪纲之仆”。现在我们把管家称为“纪纲”,源于此事。晋文公和怀嬴等人渡过黄河,赵衰等大臣已经在河口准备好了车队,迎接他们上车。众多官员簇拥跟随,旗帜飘扬遮天蔽日,鼓乐喧闹,场面非常热闹!过去在宫中逃亡时,他们像龟缩在土里一样,躲躲藏藏;如今在河边荣耀归来,他们像飞出山冈的凤凰一样,成双成对。这正所谓彼一时,此一时也。晋文公回到绛城,国内的百姓都举手庆贺。官员们纷纷朝拜祝贺,这是不用说的。于是,晋文公立怀嬴为夫人。

    当初晋献公把女儿伯姬嫁给秦穆公时,让郭偃卜卦,卦辞说:“世代做甥舅,三次定我国君。”伯姬成为秦穆公的夫人,秦穆公的女儿怀嬴又成为晋文公的夫人,这岂不就是“世代做甥舅”吗?秦穆公先送夷吾回国,又送重耳回国,今天晋文公因为避难而出,又靠穆公诛杀吕、郤等人,重整国家,这岂不就是“三次定我国君”吗?穆公曾经梦见宝夫人,带领他游览天阙,拜见天帝,远远地听到殿上呼唤穆公的名字说:“任好听旨,你去平定晋国的混乱!”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两次。穆公先平定了里克的混乱,又平定了吕、郤的混乱,每一次占卜和梦境都非常应验。有一首诗说:“万物荣枯皆有定,浮生碌碌空奔忙。笑彼愚人不安命,强觅冬雷和夏霜。”

    文公对吕、郤二人怀恨在心,想彻底消灭他们的党羽。赵衰劝谏道:“惠、怀因为过于严厉苛刻而失去人心,您应该改变这种做法,采取宽容的政策。”文公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发布了大赦令。吕、郤的党羽很多,虽然看到了赦免令,但仍然心不自安,各种谣言纷纷兴起,这让文公感到很担忧。突然有一天早晨,一个小官员名叫头须敲响了宫门请求拜见文公。文公正在洗头发,听到后生气地说:“这个人偷了我的库藏,导致我缺乏行资,不得不去曹、卫两国乞食。现在他还有什么脸来见我?”守门的人按照文公的命令回绝了头须。头须问:“主公是不是正在洗头发呢?”守门的人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头须说:“洗头发的时候,人会低头弯腰,心里也会感到局促不安。心里局促就会说出颠三倒四的话,这就是我不能求见主公的原因。况且主公能容忍勃鞮,避免了吕、郤的祸乱;现在难道不能容忍我头须吗?我这次来,是有安定晋国的策略。如果您坚决拒绝我,那我从此就逃亡了。”门卫立刻把头须的话告诉了文公,文公说:“这是我的过错!”他赶紧穿戴整齐,召唤头须进见。头须磕头请罪完毕后,才问文公:“主公知道吕、郤的党羽有多少吗?”文公皱起眉头,回答说:“他们的支持者很多。”头须接着说:“这些人知道自己犯了罪,即使被赦免也仍然心存疑虑。主公应该想办法让他们安心。”文公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们安心?”头须回答:“我曾经偷过主公的财物,让主公受饥挨饿。我的罪行已经为国人所知。如果主公在外出游时,让我来为御驾,让全国人民都看到,都知道主公不再记恨我,而且对我宽容,那么所有的疑虑都会消除了。”听了头须的建议,文公表示同意,然后借口巡视城墙,让头须来为他驾驭马车。吕、郤这两个集团的人看到这个情况,都私下里议论说:“头须私自侵占了主公的财产,现在主公仍然重新任用他,何况我们这些人呢?”从此,那些流言蜚语就消失了。文公仍然让头须负责管理仓库。正因为文公有这样宽容他人的气量,所以他能够稳定晋国。

    文公在他还是公子的时候,已经娶过两个妻子。第一个妻子徐嬴早逝。第二个妻子偪姞,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名叫驩,女儿名叫伯姬。偪姞也在蒲城去世。文公逃亡时,子女都还年幼,被遗弃在蒲城。幸好头须收留了他们,将他们寄养在蒲城的一户百姓家里,每年都给予粮食和布帛,从未缺少。有一天,头须趁机向文公提起这件事。文公惊讶地说:“我以为他们已经死于兵刃很久了,现在还活着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头须回答说:“我听说母亲因儿子而显贵,儿子因母亲而显贵。君主您周游列国,所到之处都有女儿,后代已经繁衍众多。虽然公子还在,但我不知道君主您的意愿如何,所以不敢轻易告诉他们。”文公说:“如果你不说,我几乎要背上不慈的名声了!”于是命令头须去蒲城,给予遂氏丰厚的赏赐,将他的子女接回来,让他们侍奉嬴母。随后立驩为世子,把伯姬嫁给赵衰为妻,称为赵姬。

    翟君听说晋侯即位,派人前来祝贺,并把季隗送回晋国。文公问季隗的年龄,季隗回答说:“自从分别以来已经八年了,现在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文公开玩笑地说:“还好,没到二十五年。”齐孝公也派人将姜氏送回晋国,晋侯感谢她成全了这段美好姻缘。姜氏说:“我并不是不喜欢夫妻之间的欢乐,我劝你出征,正是为了今天的重逢。”文公觉得齐国和翟国的两位姬妾平时非常贤良有德行,就向怀嬴表述了他的想法。怀嬴非常赞同,坚决要求让两位姬妾担任夫人的位置。于是,他们确定了宫中的位置,立齐国的女子为夫人,翟国的女子为次夫人,怀嬴则为再次夫人。

    赵姬听说季隗回来了,也劝她的丈夫赵衰去迎接叔隗母子。赵衰推辞说:“我蒙受主公的赐婚,不敢再想念翟女了。”赵姬说:“这些世俗浅薄的言论,不是我愿意听到的。我虽然地位高贵,但叔隗是先配的妻子,并且已经有了孩子,我们怎么可以因为新欢而抛弃旧爱呢?”赵衰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心里还没有决定。赵姬进入宫中,向文公陈述说:“我丈夫不愿意去迎接叔隗母子,这样就会让我被认为是不贤的人,希望父亲公作主!”文公就派人去翟国,迎回叔隗母子。赵姬让翟国女子担任内子的位置,但赵衰又不同意。赵姬说:“她年纪比我大,她先进门,我后进门,长幼先后的顺序不能乱。况且我听说子盾已经长大了,而且有才华,理应立为嫡子。我住在偏房,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你一定不答应,那我只好退居宫中。”赵衰无奈之下,把赵姬说的话奏给了文公。文公说:“我的女儿能够这样推让,就算是周太妊也比不上!”于是,他宣叔隗母子入朝,让叔隗担任内子的位置,让子盾担任嫡子。虽然叔隗一开始也推辞,但文公用赵姬的意思来劝说他,最终叔隗接受了,领受了赐福之后离开了。子盾那时只有十七岁,外表气宇轩昂,行为举止有规律,擅长诗书,射箭技术也很精湛,赵衰非常喜欢他。后来赵姬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同、括和婴,但他们的才华都不及子盾。这些内容是后来的事情了。史官描述赵姬的贤良美德,赞叹道:“阴性好闭,不嫉则妒。惑夫逞骄,篡嫡敢怒。褒进申绌,服欢臼怖。理显势穷,误人自误。贵而自贱,高而自卑。同括下盾,隗压于姬。谦谦令德,君子所师。文公之女,成季之妻。”

    晋文公想要进行复国的奖赏,于是召集了所有的大臣,将奖赏分为三个等级:从亡国中为晋国立下首功的人为第一等,送来款项的人为第二等,投降的人为第三等。在这三个等级中,还会根据他们的功劳轻重进行不同的奖赏,分别给予不同的赏赐。在第一等功劳中,跟随他流亡的人中,赵衰和狐偃的功劳最大;其他人如狐毛、胥臣、魏犨、狐射姑、先轸、颠颉,按照功劳大小依次排列。在第二等功劳中,送来财物的人中,栾枝和郤溱的功劳最大;其他人如士会、舟之侨、孙伯纠、祁瞒等,按照功劳大小依次排列。在第三等功劳中,归降的人中,郤步扬和韩简的功劳最大;其他人如梁繇靡、家仆徒、郤乞、先蔑、屠击等,按照功劳大小依次排列。没有封地的人赐予土地,已经有封地的人则增加封地。晋文公特别为狐偃赐予了五对白玉器,说:“你之前曾经将白玉投入河中,作为报答,现在我赐你这些白玉作为奖赏。”文公还想到狐突被冤死的事情,于是在晋阳的马鞍山上为他建立了庙宇,后来人们就因此将这座山命名为狐突山。晋文公又发布了一道诏令,称:“如果有人还有未被奖赏的功劳,可以自己出来申请。” 一个小臣叫壶叔向文公进言说:“我自从蒲城随主公行走,走遍四方,脚跟都磨破了。在家中我侍奉主公的卧室和用餐,外出时也时刻警惕着车马的安全,从未离开过主公的身边。现在主公会进行从亡国中的奖赏,但我却没有被奖赏,这是说明我有罪吗?”晋文公说:“你上前来,让我为你说明我的赏赐准则。那些用仁义引导我,使我肺腑开通的人,此可受到上等奖赏;那些帮助我出谋划策,使我得以不被诸侯侮辱的人,此可受到次一等的奖赏;那些冒着箭和石头的攻击,顶着刀枪的伤害,用自身的身体来保卫我的人,此可再次受到次一等的奖赏。所以最高的奖赏是赏有德的人,其次是赏有才能的人,再其次是赏有功绩的人。至于那些奔走劳碌的臣子,只是一些常人的力量,摆在最后的地位。三次赏赐之后,就会轮到你了。”壶叔于是感到很惭愧,便退出去了。文公大方地分发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奖励给了所有的车马仆人,受到奖赏的人都非常感激。只有魏犨和颠颉两个人,因为他们自认为才华和勇气都很出众,看到赵衰和狐偃都是文臣,以言辞为主要手段,而自己的奖赏却比不上他们,因此心里不满,甚至略微抱怨了一下。但是文公想到他们的功劳,毫不计较,依然给他们奖赏。

    介子推原本是从亡国中的人,他的性格非常孤傲,不与人交往。在渡过济河的时候,他听到狐偃自称有功劳,因为他看不起狐偃,所以很不满意,觉得这是在自夸。自从随班朝贺一次以后,他就托病在家,愿意过清贫的生活,自己编织鞋子,照顾年老的母亲。晋侯曾经大会群臣,进行功劳的评定和奖赏,但是却没有注意到介子推,偶然间忘记了他,就没有过问。介子推的邻居解张看到他没有得到奖励,心里很不平。他又看到国门上悬挂着诏令,说:“如果有人还有未被奖赏的功劳,可以自己出来申请。”于是特意去敲介子推的门,告诉他这个消息。介子推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介子推的母亲在厨房听到这个消息,对介子推说:“你为国家效力了十九年,还曾经割肉救君主,你的辛苦和付出可不是一点点。现在为什么不自己去说呢?也许能得到一些粮食,这样我们的生活就能过得更好,总比织草鞋要好吧?”介子推回答说:“献公有九个儿子,只有主公最贤能。惠公和怀公不道德,所以天意让他们失去支持,把国家交给了主公。其他的大臣们不知道这是天意,都争着去抢夺这份功劳,我对此感到羞耻!我宁愿一辈子织草鞋,也不敢把天的功劳据为己有。”介子推的母亲说:“虽然你不追求俸禄,但也应该去朝见一下君主,这样你的割肉救人的功劳才不会被埋没。”介子推说:“儿子对君主并无所求,为什么要去见他呢?”母亲说:“你能做到清廉,我难道不能做个清廉的母亲吗?我们母子应该躲进深山,而不是混在市井之中。”介子推非常高兴地说:“儿子一直喜欢绵上的高山深谷,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回去了。”于是,介子推背着母亲跑到了绵山上,在深谷中搭了个草庐,过着穿草衣、吃木食的生活,准备就这样度过余生。他的邻居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有解张知道,于是他写了一封信,晚上挂在朝门上。文公上朝时,他的近臣捡到这封信,把它献给了文公。文公读了信,信中写道:”有一条龙矫健地游走,却悲伤地失去了自己的领地。跟着它有好几条蛇,它们走遍了天下。龙因为饥饿而没有食物,其中一条蛇就割下自己的肉给龙吃。龙回到了深渊,安居于自己的领地。其他的蛇也都找到了自己的洞穴,安居下来。然而,还有一条蛇没有找到洞穴,只能在荒野上号叫!“

    文公读完信后,非常惊讶地说:“这是介子推在抱怨啊!以前我路过卫国时,食物匮乏,介子推就割下自己的肉给我吃。现在我大肆赏赐功臣,却唯独遗漏了介子推,我对不起他啊!”于是派人去召介子推,但介子推已经不在了。文公找到了介子推的邻居,质问他们介子推的去向:“有谁知道的话,我会给他官职。”解张说:“这封信并不是介子推写的,而是小人代笔的。介子推因为觉得向您求赏有失尊严,所以带着他的母亲躲在绵山上的深谷里。小人担心介子推的功劳被埋没,所以才写这封信代他表白。”文公说:“如果不是你挂出这封信,我几乎要忘记介子推的功劳了!”于是,文公任命解张为下大夫,当天就驾车出发,让解张坐在前面引路,亲自前往绵山寻找介子推。只见山峰重重,草木茂盛,溪水潺潺,片片云彩飘过,林中鸟儿欢叫,山谷回应,但始终没有找到介子推的踪迹。正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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