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礼崩乐坏？齐国大臣竟支持篡位者！

    话说雍巫和竖刁率领宫中的士兵，围住了东宫，到处搜寻，却找不到太子昭的踪影。已经快到凌晨四点了，雍巫说：“我们围住东宫，只是出其不意，如果一直等到天亮，让其他的公子察觉到了，占领了朝堂，那就大事不妙了。不如我们先回宫中，支持长公子继承位子，看看群众的反应，再做决定。”竖刁说：“这个主意正合我的意思。”两人收起兵甲，还没回到宫中，就看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前来聚集。这些人都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丘氏等家族的子孙、臣子和百姓，名单太长无法一一列举。这些众官员听说巫、刁两人带领众多士兵出宫，猜测宫中可能发生了变故，于是都来到朝房打听消息。已经有消息从宫中泄露出来，说齐侯已经遇害。同时还听说东宫被围，很显然，这是奸臣趁机作乱。其中有人说：“那位世子是先王确立的，如果世子出了问题，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做齐国的臣子？”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正在商议着去救援世子。恰好雍巫和竖刁回到了宫中，众官员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世子在哪里？”雍巫拱手回答：“世子平安无事，现在在宫中。”大家说：“无亏从未受过册封，不是我们的主人，把我们的世子昭还给我们！”竖刁挥舞着剑，大声说道：“世子昭已经被驱逐了！现在我奉先公临终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国君，有不服从的，就斩了他。”大家都非常愤怒，乱七八糟地咒骂：“都是你们这些奸臣，欺压死者，轻视生者，滥用权力，废除世子。如果你们立了无亏为国君，我们决不承认他！”大夫管平挺身而出说：“今天先杀死这两个奸臣，消除祸根，然后再商量怎么办。”手持牙笏，朝竖刁的头顶打去。竖刁用剑抵挡。众官员正要上前帮忙，却听雍巫大喝道：“甲士们，今天如果不动手，平日养你们有什么用？”于是，数百名甲士各自拿起武器，一齐冲上前，将众官员乱砍。众人没有武器，而且人数寡不敌众，实力弱不胜强，怎么支撑得住呢？正如所说：“白玉阶前成了战场，金銮殿上见到阎王。”百官中死于乱军之手的人占三分之一。其余受伤的人也很多，都慌乱地从朝门逃走。

    再说巫、刁这两个人，把所有的百官都杀散了，天已经大亮，于是他们就在宫中扶植公子无亏来到朝堂即位。内侍们敲钟打鼓，士兵们列队在两边，阶下向无亏朝拜祝贺的人，只有雍巫和竖刁这两个人。无亏感到又惭愧又愤怒。雍巫建议说：“国君的丧事还没有发布，群臣们还不知道如何送别旧君，怎么可能知道要迎接新君呢？这件事必须把国、高两位老臣召进朝堂，才能号召百官，压服众人。”无亏听从了雍巫的建议，立刻派遣内侍分头去宣召右卿国懿仲和左卿高虎。这两位是周天子任命的监国重臣，世代担任上卿，群臣们都非常敬服他们，所以召他们来。国懿仲和高虎听到内侍传达的命令后，知道齐侯已经去世，他们连朝服都来不及穿，立即披上麻衣，系上孝带，赶往朝堂奔丧。巫臣和刁竖两人急忙在门外拦住他们，说：“今天新君已经在殿上即位了，老大夫姑且跟着行朝贺大礼吧。”国懿仲和高虎两位老臣齐声回答：“未殡葬旧君，先拜新君，这是不合礼仪的。既然都是先公的儿子，那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要能够妥善处理丧事，我们就支持他。”巫、刁两人的话让国、高两人无言以对。国、高两人于是走到门外，望天空拜了两拜，放声大哭后离去。无亏说：“大丧还未举行，群臣都不服从，这该怎么办呢？”竖刁说：“今天的情况就像搏斗老虎，谁有力量谁就能胜利。我们只要守住正殿，让士兵在两侧列队，等待公子有人入朝，就用兵力逼迫他们。”公子无亏听了他的话，表示同意。长卫姬把本宫的所有武器都拿出来，让内侍们全副武装，连宫女中高大有力的也都加入了士兵的行列，雍巫和竖刁各自率领一半人马，分布在两侧的廊庑。这些都不细说了。

    话说卫公子开方，听说雍巫和竖刁支持无亏成为国君，对葛嬴的儿子潘说：“太子昭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如果无亏可以成为国君，那么公子您为什么不能成为国君呢？”于是，卫公子开方动员了他所有的家丁和死士，在右殿列阵。密姬的儿子商人和少卫姬的儿子元在一起商量：“我们是同一位先君的骨肉，江山应该由我们共同拥有。公子潘已经占据了右殿，我们应该占据左殿。如果世子昭来了，大家就让位给他；如果他不来，就把齐国分成四份，我们平均分配。”公子元认为这个主意很好。于是他们各自组织家兵和平时培养的门客，组成队伍前来。公子元在左殿扎营，公子商人在朝门扎营，互相约定形成犄角之势。巫、刁两位大臣害怕三位公子的众多势力，紧紧把守正殿，不敢贸然进攻。而三位公子也畏惧巫、刁的强大实力，各自守卫军营，小心避免发生冲突。正是：朝中成敌国，路上绝行人。有一首诗来形容局势：“凤阁龙楼虎豹嘶，纷纷戈甲满丹墀。分明四虎争残肉，那个降心肯伏低？”在这个时候，只有公子雍胆小怕事，逃到了秦国，被秦穆公任命为大夫。至于他后来的事情，不在这里讲述。

    这时所有的官员都知道太子昭出逃了，现在无人可朝拜，都关上门不出。只有国懿仲和高虎这两位老臣，心如刀割，只想尽快解决问题，但是却没有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如此僵持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高虎说：“众位公子只知道争夺地位，却没有想到治丧的事情，我今天豁出去要以死相争。”国懿仲说：“你先去劝说，我随后跟进，我们一同舍命，以此来回报历任君主对我们家族的恩典也就够了。”高虎说：“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话，能起什么作用呢？所有吃国家俸禄的人，都是国家的臣子。我们挨家挨户去通知，让大家一起到朝堂，共同拥戴公子无亏为主持丧事，怎么样？”国懿仲说：“按照长子继承的原则，应该是世子昭继位，但是公子无亏也不是没有资格。好吧，我们就分头召集群臣，一起到朝堂上去哭丧吧。”所有的官员看到国懿仲和高虎两位老大夫出面做主，他们都鼓起勇气，穿上了丧服，相互搀扶着一起走向朝堂。竖刁拦住他们问道：“两位老大夫这次来是为了什么？”高虎回答道：“我们相互对峙已经很长时间了，没有解决问题的期望。我们是为了请公子主持治丧而来的，没有别的意思。”寺貂向高虎作了个揖，然后跟着他们前进。高虎一挥手，国懿和其他大臣们都跟着进了朝堂，他们对无亏说：“我们听说父母对子女的恩情，就像天地一样。所以做子女的，在父母生前要尽孝，死后要办理丧事。从没听说过父亲死了不殓葬，却去争夺富贵的。而且君王是臣子的表率，君王如果不孝，臣子怎么尽忠呢？现在先君已经去世六十七天了，还没有入棺，公子虽然坐在正殿上，心里能安宁吗？”说完之后，群臣都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公子无亏也哭了起来：“我没有尽孝，罪过应该受到上天的惩罚。我并不是不想按照丧礼去处理，只是像公子元等这样的人一直在逼迫我。”国懿仲说：“世子已经出走，只有公子无亏最年长。如果公子能够主持治丧，下葬先君，大位就属于他了。至于公子元等，虽然掌管殿门，但是老臣们会尽义务去责任他们，谁敢与公子争夺王位！”无亏止住了眼泪，下拜说：“这是我的愿望。”高虎吩咐雍巫，继续守护殿庑，让其他公子们穿着孝服进入宫中，如果有带兵器的人，立即抓住并治罪。竖刁先去了先君寝宫，安排好了殡殓的事宜。

    话说齐桓公的尸体在床上已经很久了，没有人照顾，虽然是在冬天，但他的血肉已经被狼藉，尸体所产生的恶气所蒸腾，生出了许多虫子，像蚂蚁一样，直接从墙外散出。起初，人们还不知道这些虫子是从哪里来的，直到他们进入寝室，打开窗户，看见虫子聚集在尸骨上，无不感到凄惨。无亏放声大哭，群臣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当天，他们就用棺木将桓公的尸体收殓起来，由于皮肉都已经腐烂，只能用袍带裹着，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但是，晏蛾儿的脸仍然保持着生前的样子，身体也没有变化。高虎等人知道她是一位忠诚烈女，都感叹不已，也命令用棺木将她安葬。高虎等人率领群臣让无亏坐在主丧的位置上，大家都依次来祭奠哭悼。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在棺材旁边住宿。另一方面，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在城外扎营，看到高虎和国老臣率领群臣穿着丧服进入城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说桓公已经被安葬，群臣都支持无亏主持丧事，并拥戴他为国君。大家互相传递着这个消息，说：“高虎和国老臣已经主导了这件事，我们无法和他们争夺了！”于是，他们都解散了军队，穿上丧服进入宫中祭奠，兄弟相见，都痛哭失声。如果当时没有高虎和国老臣的支持，不知道这件事会以什么样的结果收场。胡曾先生有首诗叹道：“违背忠臣宠佞臣，致令骨肉肆纷争。若非高国行和局，白骨堆床葬不成。”

    话说齐国的世子昭逃到了宋国，见到了宋襄公，他哭着跪在地上，向宋襄公诉说了雍巫、竖刁制造叛乱的事情。当时，宋襄公召集群臣商议此事，他说：“早年齐桓公曾经托付世子昭给我，让他成为世子，已经过去十年了。我一直将此事藏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现在雍巫和竖刁制造了叛乱，太子被迫流亡，我想约请其他诸侯一起讨伐齐国的罪行，把太子昭送回齐国，让他继承君位。如果这个计划能够实现，我们的名声会传遍诸侯国，然后我们就可以发起盟约，继承齐桓公的伯业。各位大臣，你们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突然有一位大臣站出来发言：“宋国有三点不如齐国，我们怎么能够领导其他诸侯呢？”宋襄公望向他，发现这个人是桓公的长子，也是襄公的庶兄，因为先前曾经让国不立，所以襄公尊他为上卿，公子目夷，字子鱼。襄公问道：“子鱼说宋国有‘三不如齐’，请问原因是什么？”公子目夷回答道：“齐国有泰山、渤海等险要之地，还有琅玡、即墨等丰饶之地，而我们国土狭小，士兵稀少，粮食不足，这是第一个不如齐的原因。齐国有高虎、国懿仲等卓越的辅臣，以支撑国家，还有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等人谋划国家大事。而我们国家的文武才华不足，英才不得重用，这是第二个不如齐的原因。桓公曾经北伐山戎，俞儿开道，还在郊外狩猎时，委蛇现形。而我们今年春天，在正月时五星坠地化为石头；二月时又有大风异象，六只鹰倒退飞行。这些都是上天降下的神异之兆，象征着我们不断地求进却反而退后，这是第三个不如齐的原因。由于存在这三个原因，我们国家已经难以自保，哪还有时间去顾及其他国家呢？”宋襄公说：“我以仁义为主，如果不帮助被遗弃的孤儿，那就不是仁；如果接受别人的委托却抛弃他，那就不是义。”于是他下令派遣使者向其他诸侯传达消息，约定明年春天正月在齐国的郊外集合。当传檄到卫国时，卫国大夫宁速进表示：“立世子应该以嫡长子为主，没有嫡子就立长子，这是礼制的常规。公子无亏年长在军队中有很多保卫国家的贡献，也对我们卫国有恩，希望国君不要跟着其他诸侯一起去反对他。”卫文公说：“公子昭已经立为世子，天下没有人不知道。守卫国家，是个人的恩情；立世子，是公家的正义。因为私人的恩情而废弃公家的正义，我不会这样做的。”当檄文传到鲁国时，鲁僖公说：“齐国的君主将世子昭托付给了宋国，而没有托付给我们鲁国。但我们鲁国懂得尊卑、长幼之序。如果宋国发动战争讨伐公子无亏，我们鲁国定会前去救援。”

    周襄王在位第十年，齐国的公子无亏登基第一年的三月，宋襄公亲自联合卫国、曹国和邾国的军队，带着世子昭一起发动战争讨伐齐国，驻扎在郊外。当时雍巫已经晋升为中大夫，担任司马，掌握着军队的权力。公子无亏负责指挥出城的士兵进行防御，而竖刁则坐镇中心负责调度。高虎和国懿仲两位辅臣则分别守卫城池。高虎对国懿仲说：“我当初立无亏为君，是因为先君还未下葬，而非真正的推举。现在世子已经到来，而且还得到了宋国的帮助，从理论上来说，他更符合继承王位的要求，从实力上来说，他也更加强大。而且雍巫和竖刁杀害了许多官员，专权妄政，必定会给齐国带来麻烦。我们不如利用这个机会除掉他们，迎接世子成为我们的君主。这样一来，其他公子就不会再有争夺王位的想法了，而齐国也能够得到泰山般的安定。”国懿仲回答说：“易牙带领军队驻扎在郊外，我将召集竖刁商议事宜，趁机将他杀掉，率领百官迎接世子昭，代替公子无亏的位置。我认为易牙不会有什么反应。”高虎听了之后说：“这个计划非常妙！”，于是他安排壮士潜伏在城楼上，借口有机密重要事情需要商议，让人前去邀请竖刁前来会面。正是：做就机关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我们不知道竖刁的命运会如何，让我们看下一回的故事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