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斗伯比的儿子斗谷於菟：从庶民到令尹的传奇人生

    熊囏和熊恽是楚国文夫人所生的兄弟，虽然同出一门，但熊恽的才智胜过了他的兄弟，文夫人也更加爱重他，国人也很推崇他。熊囏继承了父亲的王位，心里非常忌恨他的弟弟，经常想借机杀死他，以消除后患。周围的人都想尽办法维护熊恽，这就导致熊囏一直在犹豫不决。熊囏对政事懒散，只喜欢游猎，在位三年，什么政绩也没有。熊恽对他的嫌隙已经形成，私下里招兵买马，趁哥哥出去打猎的时候，袭击并杀死了他，然后以生病去世的名义告知文夫人。虽然文夫人心里有所怀疑，但不想追究这件事情，于是让各位大臣支持熊恽继位，成为成王。因为熊囏从未治理过国家，不能算作真正的国君，所以被称为“堵敖”，并且没有按照国王的礼仪来安葬他。任命他的叔叔王子善担任令尹，也就是子元。子元自从他的哥哥文王去世后，就有篡位的野心。再加上他垂涎于他的嫂子息妫的美色，她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之一，他想与她私通。熊囏和熊恽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他们自以为身份尊贵，看不起别人。他只担心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又有才智，所以不敢放肆。在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去世了。子元没有了顾忌，就在王宫旁边大规模地修建馆舍，每天举行歌舞宴会，想要以此诱惑文夫人。文夫人听到这些声音，问侍女：“宫外那些乐舞声是从哪里来的？”侍女回答说：“那是令尹新建的馆舍。”文夫人说：“我先前的丈夫喜欢跳干舞以练习武艺，以征服各个诸侯国家，这也使得来朝拜的国家不断。可是现在楚国的军队已经十年没有进攻中原了。令尹不想报仇雪恨，反而在我这个寡妇身边跳舞，这不是很奇怪吗？”侍从把文夫人的话告诉了子元，子元说：“女人都还没有忘记中原，我怎么能忘记呢？不攻打郑国，那就不是大丈夫。”于是他派出六百辆战车，亲自领兵作为中军，斗御疆、斗梧建则率领大旗成为前队，而王孙游、王孙嘉则是后队。这支队伍浩浩荡荡，杀奔向郑国。

    郑文公听说楚国的军队已经大举进攻，便立即召集百官商议对策。堵叔说：“楚国的兵力很强大，我们还不能与他们抗衡，不如向他们求和。”师叔说：“我们刚刚和齐国结盟，齐国一定会来帮助我们，所以我们应该坚守城池等待援军。”世子华年轻气盛，请求出城决一死战。叔詹说：“三个人的意见，我采纳师叔的。不过依我看来，楚军不久就会自动撤退。”郑文公说：“令尹亲自率领，怎么可能轻易退兵？”叔詹说：“自从楚国出兵入侵我国，还从没有用过六百辆战车的规模。公子元抱着必胜的信念，是想以此取悦息夫人。想要取胜的人，也必定会害怕失败。如果楚军真的来犯，我有办法让他们撤退。”正在商议之际，有谍报说：“楚国的军队已经砍断了桔柣关，进攻了城外，已经进入了纯门，现在正在向逵市进发。”堵叔说：“楚国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城下，如果和谈无法成功，我们就逃到桐丘去避难了。”叔詹说：“不用害怕！”他便命令士兵埋伏在城内，大开城门，街市上的百姓照常来往，没有人表现出害怕的样子。斗御疆等人带领的前锋部队先到达，看到城内如此平静，城上没有任何动静，心中感到疑惑。他对斗梧说：“郑国这么悠闲，一定是有诡计，想诱使我们进城。我们不能轻易进去，还是等待令尹来一起商议后再行动。”于是，他们离开城五里，驻扎下来。不久，子元带领的大部队也到达了。斗御疆等人向子元报告了城内的情况。子元亲自登上高处观察郑国的城池。他突然看到整齐的旗帜，排列严密的士兵，看了一会儿后叹息道：“郑国有‘三良’在，他们的计谋难以预测！万一我们失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文夫人呢？我们还是先进一步了解虚实，再决定是否攻城。”第二天，后队王孙游派人来报告说：“我们的谍报得知，齐国的君主和宋国、鲁国的君主一起率领大军前来救援郑国。斗将军等人不敢轻举妄动，特意等待军令，准备迎战敌军。”子元大为惊慌，对诸将说：“如果诸侯截断我们的退路，我们将腹背受敌，必然会受到很大的损失。我们侵入郑国，直到逵市，可以说是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于是他秘密传达命令，士兵口中衔着武器，马匹上摘下铃铛，当天晚上拔营起寨。他担心郑国的军队会追击，命令不要撤下军营的帐篷，仍然树立起大旗，以迷惑郑国人。大军悄悄离开郑国边境后，才开始敲响钟鼓，高唱凯歌回师。先遣人员向文夫人报告说：“令尹已经取得全胜，凯旋而归了！”夫人说：“如果令尹能够击败敌人，成功而归，应该向全国人民宣扬这个消息，彰显国法的明罚，向太庙报告这个好消息，安慰先王的英灵。与我这个未亡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子元感到非常惭愧。楚王熊恽听说子元没有战斗就回来了，从此对他心生不满。

    郑国的叔詹亲自指挥军队，夜以继日地巡逻城墙。到了天亮，他看到楚国的帐篷已经空了，指着楚军的营地说：“楚国的军队已经逃走了。”众人还不相信，问他：“你怎么知道的？”郑叔詹说：“帐篷是大将居住的地方，通常会敲响钲鼓以警示士兵，军营中到处都是喧哗的声音。但现在我看到一群鸟停在帐篷上喧哗，所以知道这是一个空帐篷。我估计其他诸侯的援军一定会到来，楚军可能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撤退！”不久之后，谍报传来：“其他诸侯的援军到达了，还没有到达郑国的领土，就得知楚国的军队已经撤退，各自回到了本国。” 众人才开始认可叔詹的智慧。郑国派人向齐国表达感谢，感激齐国的援助。从此以后，郑国对齐国心存感激，不敢再有怀疑和二心。

    楚国的王子元自从攻打郑国没有取得胜利后，内心感到不安，篡位的计划更加急迫。他想先和文夫人沟通，然后再采取行动。正好文夫人这时生了点小病，王子元便假借探病之名，来到王宫。随后，他把自己的卧具搬到宫中，连续三天没有出宫。他的家兵数百人，围在王宫外。大夫斗廉听说这件事后，闯进宫门，一直来到王子元的床前。他看到王子元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鬓发，便责备他说：“这里难道是人臣梳洗的地方吗？令尹你应该赶快离开这里！”王子元回答说：“这是我家的宫室，和你有什么关系？”斗廉说：“皇室贵族之间，弟兄之间也不能通奸。虽然你是皇家的弟弟，但你也是一个臣子。如果一个臣子到了此地，就要下跪行礼，如果在庙宇里，还要磕头叩拜。如果你在这里吐痰，甚至不尊重这个地方，那就更不应该了。况且，文夫人就住在这里，男女有别，令尹你不知道吗？”子元非常生气地说：“楚国的政治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怎么能多嘴说话！” 于是他命令士兵绑住斗廉的手，把他关在庭院里，不让他离开宫殿。文夫人派侍女向斗伯比的儿子斗谷於菟求救，让他入宫平息危机。斗谷於菟秘密向楚王报告，约定斗梧、斗御疆和他们的儿子斗班，半夜带领武装人员围攻王宫，乱砍卫士，众人都吓得四散奔逃。子元方正在抱着宫女醉醺醺地睡觉，突然惊醒，拿起剑就冲了出去，正好遇到斗班，他也拿着剑冲了进来。子元喝道：“造反的是你这个小子！”斗班说：“我并不是造反，只是来诛杀造反的人。”于是两人在宫中展开激战。没过多久，斗御疆、斗梧也纷纷赶到。子元觉得无法获胜，便想夺路而逃，却被斗班一剑砍下了头颅。斗谷於菟将斗廉释放，他们一起到文夫人的寝室外，恭敬地行礼问候后就离开了。第二天早上，楚成王熊恽在殿上处理朝政，百官已经拜见完毕，楚王下令消灭子元家族，将他的罪状贴在闹市区示众。髯翁谈论公子元想诱惑文夫人的事情，有诗句如下：“堪嗟色胆大于身，不论尊兮不论亲。莫怪狂且轻动念，楚夫人是息夫人。”

    斗谷於菟的祖先叫斗若敖，他娶了郧子的女儿，生了个儿子叫斗伯比。斗若敖去世后，斗伯比还年幼，便跟随母亲居住在郧国，经常出入宫中，郧国的夫人对他疼爱有加，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郧夫人有个女儿，与斗伯比是表兄妹，从小在宫中一起玩耍，长大后也不禁止他们来往，结果两人产生了私情。郧女的女儿怀孕后，郧夫人才发现这事，于是她禁止斗伯比再进宫来。为了掩盖真相，郧夫人让女儿假装生病，独自住在一间屋子里。等到分娩的日子到了，她生下了一个儿子。郧夫人悄悄地让侍人用衣服将婴儿包好，带出了宫，丢弃在梦泽中。她想瞒过郧子，也不想让女儿的丑闻曝光。伯比感到羞愧难当，最终跟着母亲回到楚国。那时，陨子正好去梦泽打猎。他看到泽中有一只猛虎蹲着，就让随从放箭。然而，箭从旁边飞过，没有一箭射中猛虎，它仍然毫无反应。郧子感到很奇怪，于是派人去梦泽查看。回报说：“那只老虎正在抱着一个婴儿，用奶喂养它，看到人也不怕。”郧子说：“这是神物，我们不能惊动它。”打猎结束后，他回家对夫人说：“刚才我去了梦泽，看到了一件奇事。”夫人问：“什么事？”郧子就把猛虎喂婴儿的事情讲了一遍。夫人说：“夫君有所不知，这个婴儿其实是我丢弃的。”郧子吃惊地问：“夫人怎么会丢弃这个孩子？”夫人说：“夫君不要责怪我。这个孩子其实是我的女儿和斗甥所生。我担心这会污损我女儿的名声，所以让侍者把他丢在梦泽。我听说姜嫄踩到了巨人的脚印怀孕生子，把孩子丢在冰上，鸟儿用翅膀覆盖着他，姜嫄认为这是神迹，于是将他收养并养大，取名叫弃，后来成为周朝的始祖后稷。这个孩子有猛虎喂养的奇异之处，他肯定会成为大人物。”郧子听从了夫人的话，让人把孩子接回来，命令女儿去照顾他。一年后，他把女儿送到楚国，与斗伯比结婚。楚国人在乡间谈起这个故事，称呼喂奶的虎为“於菟”，称呼孩子的父亲为“谷”，以乳虎为象征，给他的儿子取名谷於菟，表字子文。现在云梦县有一个地方叫於菟乡，那就是子文的出生地。

    谷於菟长大后，展现出了安定百姓、治理国家的才能，文武双全。他的父亲斗伯比在楚国做官，担任大夫。斗伯比去世后，谷於菟继任为大夫。等到子元去世，令尹的职位空缺下来。楚王想任命斗廉为令尹，但斗廉推辞说：“现在与楚国为敌的国家是齐国。齐国任用管仲、宁戚，国家富强，军队强大。我的才能显然比不上管仲、宁戚这类人。大王如果想要改革楚国的政治，与中原各国抗衡，那就非斗谷於菟不可。”在场的百官纷纷一致推荐：“只有这个人，才能胜任这个职位。”楚王批准了百官的推荐，于是任命斗谷於菟为令尹。楚王说：“齐国任用管仲，尊称他为仲父。现在斗谷於菟在楚国地位尊贵，也应该给他取个字。”于是便称呼他为子文，不再叫他的名字。这是周惠王十三年的事。子文担任令尹后，提倡说：“国家的祸患，都是因为君主软弱而臣子强大导致的。所有的百官采邑，都应该把一半的收入上交国家。”子文首先在斗氏家族实行了这个政策，其他人都不敢不听从。楚王又考虑到郢城位于南方，南边是湘潭，北边是汉江，地势优越。于是从丹阳迁都到这里，称为郢都。他在这里整顿军队，训练士兵，选拔贤能之士，任命公族屈完为大夫。族人斗章才华横溢且聪明，让他和斗氏家族的其他人一同管理军事事务。并任命他的儿子斗班为申公。楚国因此治理得非常好。

    齐桓公听说楚王正在重用贤能之人治理国家，担心楚国会与中原各国争霸，于是他想联合其他诸侯国出兵攻打楚国。他向管仲征求意见，管仲回答说：“楚国在南海地区称王，地大物博，军队强大，周天子都无法制服。现在楚王又任命子文为执政大臣，国家边境安宁，不是靠兵力就能征服的。况且君主您刚刚获得诸侯的拥戴，如果没有真正让诸侯感受到存亡兴灭的恩德，深入人心，恐怕诸侯的军队不会真心为您所用。现在我们应该更加广泛地宣扬我们的威德，等待时机再行动，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齐桓公说：“自从我先君报了九世之仇，消灭了纪国，占据了它的土地。鄣国是纪国的附属国，到现在还没有臣服，我想要一并消灭它，怎么样？”管仲回答说：“鄣国虽然是个小国，但它的祖先是太公的孙子，和我们齐国同姓。消灭同姓国家，是不义之举。君主您可以命令王子成父率领大军去巡视纪城，表现出将要进攻的样子。鄣国一定会因为害怕而前来投降。这样，我们既可以避免背上消灭同姓的罪名，又能实际上得到土地。”齐桓公采纳了管仲的策略，鄣国的国君果然因为害怕而请求投降。齐桓公说：“仲父的谋划，真是百无一失！”当君臣们正在商议国家大事时，忽然有近臣来报告：“燕国被山戎派兵侵略，特派使者来求救。”管仲说：“君主如果您想攻打楚国，就必须先安定戎族。只有把戎族的威胁解除后，我们才能专心对付南方的事。”那么齐桓公究竟是如何平定戎族的呢？关于这一点，请听下回详细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