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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保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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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星期二的下午,方萦真上完课,回到家,一边摘着菜,准备炒个西红柿鸡蛋,给里边加一些青菜。

    跑到水房,一边洗着手里的青菜,一边心里想着,那天,回到父母亲家里,吃过饭,三个人一起闲聊时,父亲居然说出了,那么个想法?真是不可思议啊!

    “你看你儿子石头,有没有可能,和你姓咱们的‘方’?”

    自己当时是不假思索,就回答道:“不可能!冯效辽的父亲,是外地人,老家父母亲,早年双亡,只有兄弟,也一直没联系上,就上了这冯家的门。

    冯效辽的母亲,是独生女,人家老一辈的父母亲,就给她招了个上门女婿,现在这个冯效辽,是长子,我儿子是他家的长孙,从情感上,是不可能允许石头,跟我姓我们的方的。别再起冲突了!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孩子姓什么都一样,不就是个名字嘛?一个代码符号而已。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吗?”

    此刻,方莹真觉得,父亲的内心,对于家庭无香火继承人,这件事情,看来是骨子里的渴望。

    可这些在自己的心中,显然是个根本,不怎么看重的事情,显然,父亲似乎很在意。可在意,也没办法。

    哎呀,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计较和在意的东西,背后都是,各自的传统观念,在左右着彼此的心。说到底,就是父权制下的,一种香火和家法延续。有没有意思啊?

    心里想着,自己的公公胡从全,还是想得开,也许是从小被迫,走南闯北,见识多了,受的苦多了,把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自然看得淡了。

    似乎更注重那些,具体的生活感受,比如一家子人,能和和睦睦,高高兴兴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个饭,其乐融融的,照顾彼此的心里感受,才是最实际的,自由自在的生命体验,鲜活感觉的。

    毕竟这些表面的符号性的东西,都是给外人看的,和每天的日常生活,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关联,根本不起决定性的作用。说到底,都是些面子工程的组成部分。死好面子活受罪是一种看不见的,几乎渗透到骨血里的东西。

    方萦真拿着洗好的菜,回到家里,一边切着菜,一边还是想着,每个人各种奇奇怪怪的讲究背后,是这个人骨子里的那个,核心观念在起作用,被一些无聊的无意义的事情所控制,就变成了一个空洞的生命过程。

    没有了更真切的温度和情感。是一种来自外在的,甚至是被规定好的势力所驱动着,就是争一些丝毫不回归到人的生命本身的事情,既可笑,也无丝毫的美感。

    就说自己的父亲和冯效辽的父亲,年龄相仿,就因为彼此的家庭系统完全不同,家境身世人生经历的不同,这些社会性的身份,地位,角色就构成了不一样的家庭氛围。自己从走进这个家庭里,就感觉到了作为父亲的差异和区别。

    似乎在自己的家里,强势把控一切的是父亲方玮善,这个五十年代,就上了名牌大学的男人,生活的轨迹,是被这些更加坚硬强大的规矩所操控,专制的家长作风,让每个人的身体神态互动中,都变了形,被迫压抑着鲜活的感性的体验,家庭的整个气氛是冰冷的僵硬的,家里的每个人,都被迫戴上了紧箍咒,失去了基本的自由和活力,死气沉沉,胆小怯懦,全都要看这个,绝对的家长的脸色。

    可在冯效辽的家庭里,父亲的弱化,母亲的强势,和自己的家庭,就完全是另一种模式。也许是女性本身,就是天然的,在家庭里,发挥着自己的情感本能,少了些条条框框,似乎更能回归到,人的七情六欲,耳鼻舌身的感知上。

    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自己每次和冯效辽,到了婆婆家里,好像比较轻松,自如,看不见那根,高悬在脑门上的,神秘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人的神经是处在本来的,正常自然状态。没有了那份阴森和恐怖的场景,会突然爆发。是显得无所畏惧的自由,在这里足够地展现出来。方莹真在心里,对比着两个家庭系统背后的操控系统,觉得很有趣味。男人掌权和女人掌权,导致整个家庭系统,味道和风气截然不同。

    这些底层的看不见的力量,在操控着家庭里的每个人。似乎是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特定的气氛,行使运行着,家长权力的最高长官本人的情感模式,造就家庭里面独特的气氛。这个太有意思了。

    方萦真一边炒着菜,一边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觉得成为一个人,从家庭里面走出来,背后的决定因素,是养育者的权力所决定。似乎和本人的知识结构层次,关系不大,更多的是家长的情感模式,情绪模式,这些更本真的、更原始的原汁原味的情绪来决定。

    就算是你文化水平再高,如果情绪模式不够接地气,不能回到人性中,那个最本源上的安全感上,就算是有钱有知识,还是不能,让家庭成员,感到快乐和幸福。简直连连基本的放松都做不到。

    方莹真想起来自己看的那本书《从猿到人》,给自己印象最深的是,人类是从群体生活 开始,群体是底色,没有群体给到的安全感,个体是无法生存下去的。离群索居的单个人,就会被大自然的各种无形的恐惧和威胁,给灭亡了。

    炒好了菜,端进去,给自己和小保姆小灯,一人盛了一碗,就着馒头,吃起来,正吃着饭。

    小保姆小灯,对方萦真说道:“姐姐,我今天要给你,说个事情,我给你和大哥,看咱们的小石头,只能到这周末了。从下周起,我就来不了了。我家人,给我找了个对象,让我结婚呢。元旦就要完婚了。你得和大哥商量着,另外再找人,看娃了。”

    “哦,你要结婚了?恭喜你!我知道了,我和你大哥下来,再想办法,这几天,再坚持一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没事,小姑娘,也要当新娘子了,人生的新阶段开始了。”方萦真微笑着说道。

    到了晚上,冯效辽回来了,听到了方萦真,给他说的保姆小灯事情,冯效辽说道:“我这几天回去,给家里人说说,看看还有啥,好办法!”

    “没事,放心吧。我家里,有一大家子人呢,总会有人,腾出时间来,给帮忙的。”冯效辽很自信地说。

    “你说对。人多了,力量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互相帮个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不过,我家却没那么多人!我和我的婆婆一样,是个独生女。另外还有个抱养的哥哥。没啥感情,也没啥关系。就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过年过会,见个面,走个形式,打个招呼而已。”方萦真平静地说道。

    星期一早上,正是小雪节气,刚过不久,天还没亮,六点刚过五分钟,方萦真一家子还没起床,冯效辽的父亲胡从全,就已经从家里,骑车子一个多小时,赶到了他们宿舍楼下面,一看人家,都没起床,就自己在一楼大厅的空地上,尊下来抽烟。

    凌晨四点半就醒来了,是昨天晚上,老婆冯开燕告诉他说:“明天你一大早,就骑车子到老大效辽他们学校宿舍去,给老大两口子看娃,他俩一早上,都有课。儿子一下课,回到家里了,你把娃给老大了,你再骑车子回来,他俩一周就是今天上午,两人都有课,倒不开,其他时间,人家俩人能错开,咱就不用管了。”

    胡从全记住了这句话,晚上早早,就上床去睡了,凌晨四点半,就醒来了,五点钟出了家门,一个小时,就过来了。一看整个大楼里,静悄悄的,他就知道没迟到,心里还挺高兴的。

    心想,在这儿,等一会儿,这很好,就怕自己来晚了,耽误了他两口子,上课的大事情。那可就麻烦了。

    胡从全现在是,在离家不远的一家研究所里,当工人,厂里活儿不是很多,他就给同事老王,打了个招呼,先紧着儿子,这边的事情了。

    心想,这个老大,是自己人生在世第一个孩子,是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后,安家落户后,最让自己开心幸福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后来很争气,给自己挣足了面子,连自己的车间主任、所里的大领导所长,都亲自到车间来看他,慰问自己,赞扬自己,这份面子上今生今世头一回啊。

    变成了自己的骄傲,也让自己这个,几十年来,在单位默默无闻的人,扬眉吐气,人前长了脸,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尊和骄傲。想起这件事,胡从全的内心就开了花,怒放的喜悦,让自己一扫几十年的晦气和自卑。

    本来这个大儿子,从出生起,就是自己生命里的,最重要的宝贝疙瘩。后来上学期间,几次开家长会,老师在全班家长面前,表扬自己的儿子,说他教子有方,他就开心的不得了。

    对这个大儿子,从心底里面,无限的喜欢,因为不由自主的自己的偏心,惹得老二冯效峰不满意,甚至有些嫉妒,还和他又闹又吵。没办法,十个手指头,伸出来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子女的能力有大有小,天下父母的偏心眼,区别对待,似乎也似乎天经地义,自然而然。

    胡从全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上了一支,心想这些年,进了这家人的门,成为一个上门女婿,也是受尽了委屈,造了多少人的白眼,讽刺嘲弄打击,这是外边人的流言蜚语,家里人,冯开燕的母亲,那个老太太,也找自己的事情,给自己制造各种麻烦。

    什么小花招都使尽了。对他不放心,操控着所有的生活权利,给面瓮里面画上花,做个记号,防止自己多吃。钻在自己的房间窗户下,偷听自己和老婆,两人说悄悄话,这叫偷听两口子的隐私。

    这个老太太,也是像个老妖怪一样,曾经闹事找茬子,还好,自己作为一个外乡人,关键有自己的单位和工作,只要不高兴了,就骑上车子,到单位里去了,老太太,自己的老婆想闹事,自己都不给她们机会,能避开,就躲掉了,减少了太多的矛盾冲突和尖锐的撕扯争斗。

    自己有一点,做的特别到位,就是每个月初,发了工资,就全数交给老婆去支配,自己的零花钱,几乎没有,连自己抽的烟,都是老婆冯开燕,给自己定时买,没有了,她也很照顾自己的情绪,和基本需求。这个女人很泼辣,很大胆,很朴实,很通情达理,只是不能,跟她对着干,只要顺着毛驴走,就啥事都没有。也是个肯吃苦,能拼着命干活的好人啊。

    正想着,他看见,有人下来了,是自己的大儿子冯效辽,叫自己:“爸,你赶紧上去吧,外边太冷了,回屋子里去,暖和暖和。我和萦真要走了。”父子俩上楼去。

    冯效辽看见父亲的操劳的身影,心里有丝丝缕缕的感动和暖流,觉得老父亲太不容易了,为了自己兄弟姊妹四个,这辈子没少操心,没少吃苦。可自己又没有那种,再进一步去念书考研考博的愿望,自己感觉自己就像个浪荡公子,只顾自己一个人快活潇洒,心里尽管有些不满,可是,一直以来,又没有啥行动,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一方面是需要上进的高要求,一边是自己贪图享乐的自由散漫劲儿,控制不了。就是爱玩,爱和自己的鸽子,呆在一起,做一个快活的神仙,什么责任和担当,全都扔到脑后,绝对的顺应着,天宇里面的那份自由逍遥。他也知道,自己的感性需求,是远远大于理性的意志和大道理的。

    进到屋里,父亲看见小孙子石头,还睡着呢,就坐在床边,看着娃,方萦真和冯效辽俩人,急急忙忙要出门了。

    临走时,冯效辽说:“爸,记着,别在家里抽烟,石头还小,怕呛着了孩子。”

    “哦,我知道了。放心吧。你们赶紧走吧。别迟到了。”

    冯效辽一二节课一下,就骑车子冲回家,接替父亲,继续看娃,让老父亲回去,早点休息一下,老人起的太早了,该歇一下了。

    冯效辽看着自己的老父亲瘦弱坚强的样子,很感性,内心的温暖,让自己心头一热,暗暗告诉自己,我得过好我的日子,别给我的年老的父母亲添乱了。他们不放心,付出的太多了。

    就这样,每个星期一,老父亲胡从全,一大早过来,给这两人看娃,用这种模式,很好地解决了暂时的困难。

    方萦真的日子,就这么往前过着,走着,奇怪了,那天还是星期一,冯效辽觉得父亲该来了,时间都到了,怎么还不见上来,急急忙忙,跑到楼下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突然情况了。

    正要下楼,看见自己的小弟弟冯效健,出现在家门口,这个冯效健,只有十八岁,小学毕业,就不想上学了,看见村里,有人看出租车,觉得很好奇,就缠着自己的母亲,冯开燕给自己,买个微小的汽车开着,先练练手。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冯开燕就偷偷凑了些钱,还借了一小部分钱,给他买了个微小的汽车,让他过过瘾。看见大哥就说:“咱爸今天车间里,有事情,走不开,咱妈让我过来,给你们看娃。”

    “哦,咱爸没啥吧?”

    “没啥,就是车间老赵,今天也忙,非得让他去上班。咱爸拗不过他,就只好给我安排着过来了。”

    “那你自己的,小包谷豆车子,不开了?”

    “放在家里,歇会儿,没啥,我就是玩呢!”

    “你以为是玩玩具啊?”

    “我就是觉得好玩。咱村里和我同龄的几个,去上班了,弄个学徒工,我就很讨厌,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事情。”

    “你随便了!只是千万要注意安全。”

    “这个你放心,我有把握。”

    方萦真和冯效辽,把儿子交给老四冯效健,就匆匆忙忙下楼去了。临走时,对小弟弟说道:“别在家里抽烟,小石头不能闻烟味。”

    “我自己还不会抽烟呢!”

    “那好,我下课回来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方萦真下了课,在办公室里,把明天教研组活动,检查的几个项目准备了一下。就回家了。走在路上,看着校园里,行走的形形色色的人,这人啊,就像是地球上的一层皮,就像是离离原上的草,一代一枯荣,来来去去,分分合合,生生死死,无穷无尽。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了。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人才,有自己的命运,家家都有这些看似不同,其实骨子里,是高度一致的本质问题。

    生而为人,就是这样的,从身体开始,带着神秘的基因图谱,演绎着属于家族里不同寻常的秘密。千家万户,社会形态在进化发展,文明的脚步,在地球各个角落延续发展,但家庭的结构模式,竟然是这样的高度一致。

    这是人类本质的规律。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是家国一体,家文化,家天下的忠孝模式,在外忠于国君、上级领导,在家孝敬父母长辈。三纲五常,就更是古代封建社会的制度性法规。好像已经渗透到,国人到骨髓了。潜意识的催眠着,同化着,交融着。

    森严的制度背后,是可怕的等级划分,对了,有人在特别的历史时期,还写过什么“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这样的专门论述。从理论上,强烈强调这种等级制度。对人们起到了教育和引领的作用。

    想到老人说的话,一个小孩,要忙一家子人呢。果然是这样啊。自己的儿子,还多亏冯效辽一家子人,帮忙给照看,要不单凭自己两口子,根本没法照顾过来。再说,两个人都还是教师,不坐班,想想,那些两口子都坐班的人,困难更大,牵扯的人会更多啊。

    方萦真想到自己的父母亲,都忙着上课,根本没时间,给自己看孩子。这都是家庭系统里的成员,在这层关系里面,按照某种力量移动着,被推着走。

    似乎谁也逃脱不了,彼此牵连纠葛在一起,形成一股子强大的,爱的连接网。系统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

    到家了,看见冯效辽,躺在床上,儿子在一旁,沉迷在一大堆玩具里,玩得忘乎所以,他在那里看电视,父子俩好像谁不干扰谁,各自很安静。也是一种和谐相处的样子。这种陪伴,就是所谓的陪伴,身体的陪伴,心灵却是各行其道了。两个世界的人,没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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