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番话，说的人无意。
听的人却感觉有什么汹涌的情绪，翻山倒海扑面而来，将她卷入时间和命运的洪流之中。
在她和酆九安之间，酆九安一直都是卑微的那一个，他已经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很低了。
她知道，也明白酆九安为她做到这样这很不容易。
酆九安一次次地告诉她，他对她的容忍度很高，他也可以无休无止地等待她，比任何人都更有耐心。
可是沈星言却只能浅浅地体会和感受这份情谊，随后咬牙转身，暗暗陷入自己更深的歉疚里。
如果说她对陆寒是两不相欠，只想各自重新开始永不相见的话。
那么她对酆九安就是一层叠加一层的喜欢，和一层又叠加一层宛如洋葱一样辣眼睛的愧疚。
沈星言多想自己，可以任性地回应这份感情啊。
却也知道，她一旦松口，就是将两个人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
历经沧桑风雨的沈星言明白，她是可以爱酆九安的，但绝不是现在，那一定是在很久很久之后。
久到酆九安也褪去稚嫩，变成和她现在一样的年纪。
那样他们才可以真正的平等和相爱，那样才是沈星言真的爱他……
如果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酆九安没有走他的老路，并且仍然坚定不移地喜欢着她。
而沈星言也依然没有喜欢上别的更让她心动和想入非非的人，那沈星言一定会和现在的酆九安一样，选择为这份感情不顾一切。
沈星言是个心理上的成年人，她想对这份感情负责任一点，哪怕她现在看起来很坏，不得不对酆九安说“不”。
“好。”
沈星言心里有万千的想法划过，但是话到嘴边，也只能强行摁下。
她能指望一个十几年前的毛头小子跨过重重时光之河理解她吗？她不能！
“我知道你的意思。”
沈星言补充一句道。
我什么都知道，但是坏也坏在，什么都知道吧！
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沈星言才不能回应，才不能放纵自己的情感，任性妄为地将酆九安带到沟里去。
沈星言握紧话筒，声音低低道，“但是对不起，酆九安，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也不能谈恋爱。”
她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梦想和理想人生去追，她更不想因为自己，而毁掉酆九安雄伟酷炫的人生。
也许，也许吧，酆九安也应该去历经风雨，去触碰和挣扎，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回头爱一个千疮百孔的她。
这才是成年人真正的喜欢……
沈星言并不想一开始就剥夺酆九安去爱去恨去受伤的权利。
哪怕她也怀疑，酆九安呀，是否又真的喜欢那样绚烂却孤寂的人生？
他也许也曾经无比厌倦那样高处不胜寒的华丽人生吧……
哪怕她此刻希望，无比地希望，她和酆九安都可以一直为这份感情和悸动矢志不渝。
谁人不渴望从一而终，干净透顶的爱情呢？
谁人又不希望，自己一直可以被一个很好的人喜欢？
哪怕她没法点头，哪怕这个人她永远都够不着……
沈星言说完拒绝的话，就心情忐忑地等待着酆九安的回应。
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就是拒绝得有多狠，就越期望他可以再坚持坚持，喜欢自己再多一点久一点吧！
不料她的心理戏如此复杂，酆九安那边却完全看淡，他向来擅长不内耗。
酆九安十分会切重点道，“现在不想就不想，现在不能就不能，我们还小，我可以等你。”
越长大，其实酆九安也越能体会沈星言的顾忌与担忧……
老江湖酆誉明知他心里有人，不也还是纵容家里面有意无意地帮他接触和认识差不多层级的女生吗？
就连最疼爱他的爷爷都尚且如此冷血无情，更不要说其他酆家人了！
只要家族需要，只要情势需要，所有人都准备好随时将他卖个好价钱。
而刀口舔血的豪门权斗，没有一个得力的岳家，又谈何容易？
所有人都默认了偏心的酆誉会给他找一个绝无仅有的老婆，没有一个人在乎他喜欢谁，想要跟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
无尽的沉默之后，只等来沈星言的一句叹息，她轻轻浅浅地说，“好，那我先挂了。”
酆九安点头说，“嗯。”
然后他回头同心神不宁，蔫了吧唧的柳锐道，“我现在要去找沈星言和唐茹，你留在这也没事，不如直接回家去等消息吧。”
“这怎么行？我还没有见到……”
柳锐嘴唇蠕动，话到嘴边又觉得酆九安的安排，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他不甘心地强调道，“好，无论多晚你都给我消息，我等你。”
“嗯。”酆九安点头。
眼瞅着早上还风光得意活蹦乱跳的兄弟，一转眼体检又挂了，还翘了最严格老师的课被抓包，着实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雪上加霜，倒霉得很，这会连走路连上车的姿势都颓废萧条了许多，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酆九安难得同情心泛滥地说，“唐茹的后续情况，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这儿赶紧整理情感，放下幻想吧！”
柳锐情绪低落，眉头紧皱，抬眼反问酆九安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明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柳小少爷。”酆九安与他直视道。
两个高富帅直直对阵，连带着二人之间的气氛都变得紧张。
最后还是柳锐率先败下阵来。
他叹一口气，像是回答酆九安的好心提议，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对她的情感还不一定就是你和沈星言那回事呢，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酆九安却从他不自信的自我否认里，更加确定了什么。
他攥紧手掌淡淡道，“即便如此，你也该知道，你是比我更没有可能追寻自己想要的感情的，柳家断无接受唐茹的可能性。”
酆家子孙满堂，事业上重用不重用，把孩子用来联姻都是有的。
柳家只此一个独生子，虽然柳锐从小养得糙管得松，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伴侣。
何况他选择的，还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女。
如果换他是柳家的家长，酆九安会同意柳锐招蜂引蝶流连花丛，一辈子不结婚，也绝不会同意他娶一个没名没姓的女同学。
因为这不仅对家族没有助力，还是对家族颜面的一个啪啪打脸。
在豪门的世界里，没有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
柳锐却在这一层层递进式逼问里，渐渐地被抹掉了好脾气。
他勾唇反问酆九安，“那你酆家又会接受沈星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