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楼里的真公子(二十七)
京城里出了个新鲜事,丞相家那位小公子居然不是丞相夫妇的亲身生孩子,而是被抱错了的假公子。
至于这怎么发现的,还要从丞相大公子救人说起。
前些日子,丞相公子路过京郊,救了一位被土匪围攻的少年,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人与已故的祖母有八分相似的脸。
后经调查,发现这少年居然就是被拐卖了的亲弟弟。
“听说了吗?那君小公子知道自己不是丞相夫妇的亲生孩子,直接哭晕了呢!”
“知道知道,我还听我那位在丞相府做厨娘的三舅姥爷的外孙女的表哥的亲妹妹说,那小公子居然就是奶娘的孩子。”
“不止哦,那奶娘还是当年给丞相夫人接生的稳婆嘞。”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这件事不少人都知道呢。”
茶馆、书斋、坊事,都在议论着这件奇闻。
甚至在有心人的推动下,隐隐有向外传的趋势。
不少达官显贵都在看着丞相府的笑话,甚至君父在官场上的政敌都在暗中积蓄着力量,打算靠着这则流言,攻讦君父。
他们不求把君父扳倒,但至少在名声上可以留下一个治下不严的污点。
毕竟自己亲生孩子在自己的府邸内被人调换,而其他同样在产房的仆妇下人居然无人发觉,这不可笑至极。
甚至有些人还想亲自去看看,那位流落在外的真公子回来后,君丞相会如何安排两人。
丞相府内。
“啊!老爷,老爷,老奴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老奴吧!
啊!老奴只是鬼迷心窍,才换了小少爷,但老奴没想害死小少爷啊!”
奶娘被绑在长凳上,身侧站了两人正不停的往她身上落板子。
哭嚎声带着血腥气直往周围的婢女小厮身上冲。
一些年纪小的,已经吐的昏天黑地了。
君父和君母坐在廊下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奶娘受罚。君慕寒和君扶月则坐在君母身边,看着奶娘的时候还时不时看一眼面色纠结痛苦的君钦离。
【啧啧啧,若不是我有原身的记忆,说不定还真会被这演技给骗了去。】
实际上君钦离所有的表情动作都是装出来的。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亲生母亲的死活,也不在意自己身份的转变,他甚至非常乐意自己和君慕寒不是亲兄弟。
他只是怕奶娘熬不出酷刑,直接将自己之前做的事抖落了出来。
现在君扶月已经回到了君家,不论君父君母对他的态度如何,在表面还是要装装样子,这也是为了避免落了口舌,白惹上面那位的眼。
但如果自己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就算君母再怎么喜欢他,也无法在明面上护住,更别提面子比啥都重要的君父了。
“君……哥哥。”君扶月还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但还好改口的快,倒是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君慕寒担心的打量着君扶月,生怕他有哪里磕着碰着了,自己那好兄弟直接杀过来。
“没事,只是到吃药的时间了。”
君扶月的声音不大,但身边的君母却是听到了。
“那你先和小寒回去。院子已经打扫好了,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和管家说。”
君母不冷不淡的吩咐了声,就继续看奶娘被处置的画面。
【她似乎对这种血腥的东西很感兴趣。】
【看着好像是,需要我动点手脚吗?】
【不用,反正也不是什么有关系的人。】
君扶月阻止了天道的动作。
原本的轨迹里,这位君家的主母会为了自己大儿子的清誉以及小儿子的挑唆,杀死自己亲生孩子。
但获得“君扶月”全部记忆的他知道,“君扶月”不恨这个母亲。
君母生了他,所以他用命还了。
今生也就只是个陌生人。
屋内,熬好的汤药早就摆在了桌子上,温度也刚刚合适。
在君慕寒的催促下,君扶月极不情愿的喝完了药,脸上直接出现了痛苦面具。
“哈哈哈,快吃颗蜜饯。”
君慕寒笑着塞了颗蜜饯到君扶月嘴里,君扶月的脸色才略微好了些。
“好点了?”
“嗯。”
吃着蜜饯,君扶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哥,那奶娘……”
“这事你别管,她的下场在当初决定换孩子的时候就注定了,你没必要参与。”
君慕寒打断了君扶月的话。
“哦,好吧。”无奈撇嘴,君扶月开始关心起别的事情了。
“子瞻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君慕寒倒茶的手一抖,茶水瞬间溢了出来,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回答道:“阿易收到消息,三日内就要回京了。怎么,想见他?”
君扶月摇头:“没,就是担心阿父会不会被子瞻迁怒。”
君扶月内心叹气,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动手这么快,居然说服了君父君母,直接把他带回了君家。
而且看君家这群人的态度,似乎对他的到来并没什么排斥。
哦,君钦离除外。
那人看向他的眼神,可真恨不得杀了他。
“阿易在,他们不会出事的。”
抿了口茶水,君慕寒才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扶月,你告诉哥,你对阿易到底是什么态度?”
君扶月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阿易是我们的朋友啊。哥你怎么这么问?”
君慕寒直视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明显一个字都不相信。
最后还是君扶月服了软,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他。
“哥,在那种地方,那种处境里,我除了接近他,别无选择。”
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池子里不断跃出水面的鱼儿,眼里带着回忆。
“楼行知把我养的很好,从小就没让我接触那些腌臜的事。但我也出不去,只能被困在小小的院子里。
他以为那处院子很隐蔽,可再怎么隐蔽也躲不过无心人的路过。
门关着,他们看不到我,但我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但无意间捡到的那些小东西却很好的解开了我的疑惑。
书啊,可真是好东西。只要这么翻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也是从书里,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最卑贱的妓子,还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男妓。”
他在笑,笑君扶月的曾经,笑蝼蚁的一生。
悲惨,也无助。
“楼行知很爱我,甚至有超出父子之情的爱,可我在那时候改口了,我叫他阿父。
看着我的眼睛,他压下了所有心思,认认真真的做起了我的阿父。
而我住的院子,也越来越偏僻。
院偏僻到那些想做见不人事情的人都喜欢去那里。
楼行知也曾禁止过,可有什么用呢?
你们这些公子哥啊,最喜欢寻求刺激,为了这刺激,连鬼院边上都敢做那种事。
哈,很有趣不是吗?对你们来说?”
君扶月笑着,眼里带着泪水以及恨意。
“我见过一个孩子,一个和我当时一样年纪的孩子,活生生的,被个可以当他祖父的人活活折磨死。
他被拖走时,身上已经没有一片好肉,血淋淋的,就连下半身都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他的眼睛睁的真大啊,圆溜溜的,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就好像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
我想救,可我却动也动不了。
因为我怕,我怕自己会是下一个他。
但我明白,我终究会成为他。”
这是“君扶月”的经历,是他的曾经。
这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永远不会关注去了解的经历。
因为“君扶月”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小人物,甚至连人都称不上,就像“君扶月”死的了无生息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