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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齐客茅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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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嫪毐被车裂,文信侯吕不韦便担忧祸及自身,于是称病不谒。秦王嬴政欲并除吕不韦,于是问于群臣:“嫪毐招认,诈腐入宫皆是文信侯之计,众卿以为该当如何?”

    群臣多与文信侯结交,因此大多替其说话。刚成君蔡泽言:“文信侯扶立先王,有功于社稷;况嫪毐未曾当面对质,虚实无凭,因此不宜连坐!”

    秦王略一思索,决定赦免吕不韦死罪:“虽说如此,到底嫪毐之事是由文信侯引起,免其连坐,暂罢相位,收回相绶!昌平君带兵平叛,暂代相国之权;桓齮护驾有功,封将军,进爵三级!凡参与平叛之宦者、门客、百姓,皆赏爵一级!”

    秦王嬴政迁谪太后赵姬至雍城,国中百姓颇有议论之辞。没想到议论之声渐盛,于是朝中诸多大臣都欲劝谏于秦王。

    一日朝议,大夫陈忠便谏言:“天下无无母之子,大王宜迎太后回咸阳,以尽孝道!”

    秦王大怒:“太后图谋篡国,实乃谋逆!寡人已言死生不再相见,尔等无须再劝!”

    大夫陈忠再次进言:“大王此举,实乃大不孝也!自古以来,哪有子囚母之理?臣请求,即刻迎回太后!”

    秦王彻底被惹怒了,命人剥去其衣,置其身于蒺藜之上,而捶杀之,陈其尸于阙下。群臣骇然,皆不敢作声,嬴政又发下榜文:“有以太后事来谏者,视此!”

    群臣并没有因为大夫陈忠之死而停止劝谏,相继有二十七人因谏言太后之事而被戮之,陈尸于阙下。

    沈洛伊知道,嬴政一开始确实是十分愤怒,因此对这些劝谏者都施以残酷的刑罚,目的就是使人畏惧而停止劝谏。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此酷刑之下尚有勇夫。是以,只能对所有劝谏者处以极刑如今因劝谏太后之事被戮之人多达二十七,嬴政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此时只要有一个人给他台阶下,便能终止此事!

    当然,游说之人必须切中要害,同时又不能太激进,否则将弄巧成拙!洛伊知道李斯一直想劝说秦王嬴政迎回赵姬,又怕触及逆鳞,也不敢再提!史书上记载,李斯与齐人茅焦交好,或许应该让李斯写信一封给他,使其入秦游说嬴政,彻底将此事了结!

    马车在李斯府邸前停下,云英搀扶洛伊下车,然后径直走到府门前。门前站着两个十来岁的家仆,云英于是上前问道:“你家大人可在府内?”

    家仆看了看云英,又往沈洛伊这边打量了几眼,说:“大人往文信侯处去了,尚未归来!奴才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云英朝家仆微微施礼,不急不慢地跑过来:“李大人去文信侯府上尚未归,姑娘是要在这儿候着还是回去呢?”沈洛伊心想出宫一趟不易,赵姬之事也不宜再拖,于是决定等李斯回来。

    过了一刻钟,李斯从吕不韦处回到府邸,洛伊连忙上前行礼:“李大人让人好等呀!洛伊有急事需要同您商议!”

    李斯回礼,然后走到家仆面前,责备道:“沈姑娘是大王的人,你们竟不晓得派人来通报一声,又或者请客人入府用茶,实在是不知礼数!”

    两个家仆不免恐惧,只得连连认错,洛伊解释道:“非是他们之过,是我自己要在府外等候李大人。”

    李斯于是领着她入府,又屏退左右,欲问来意:“不知沈姑娘有何急事找斯?”

    洛伊直陈来意:“我知道李大人想劝谏大王迎回太后,这也是洛伊所想。如今已有二十七人死于谏言,李大人难道不怕成为第二十八个吗?”

    李斯沉默,继而说:“大王囚禁太后之事,斯甚是担忧,然大王正在气头上,谁劝都无济于事,不过枉送性命。李斯到底是爱惜性命,也不敢触及逆鳞啊!”

    “李大人何须以身犯险呢?我知道你与齐人茅焦相善,何不邀其入秦,使其游说于大王!”

    李斯又说:“姑娘何以知斯与茅焦交好?如何知茅焦一定会劝谏大王?又凭什么认为茅焦一定能劝得动大王呢?”

    洛伊笑道:“李大人不必纠结于我是从何处知晓此事的,但只有茅焦能劝动大王。大王起初确实对此事万分愤怒,对劝谏者处以狠戾的手段不过是为了震慑众人而已。然劝谏者不止,继续施以极刑亦是无奈之举。今已有二十七人被戮,大王好面子,其实早就不想再杀人了,此时需要的是一个人给他个台阶,这样此事才能彻底结束。”

    李斯闻言轻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姑娘懂大王的心思!只是,非茅焦不可吗?”

    洛伊点头:“非此人不可!李大人只管修书一封给茅焦,到时候大王必迎回太后!”李斯半信半疑,不过还是照做了,翌日便修书给了茅焦,使其入秦一叙。

    茅焦乃沧州人士,旧时与李斯交好,今在齐国用事。此时,齐王建因通鱼盐商贸之事来秦,欲遣茅焦同使秦国商讨通贸之事,又逢李斯来信,便随齐王建同赴秦国。

    一个月后,齐王建和赵王偃皆来秦。李斯得知茅焦入秦,遂前去与其会面,俩人多年未见自有一番旧情可续,不知不觉竟谈及秦王之事,李斯道:“君可听闻了秦太后之事?”

    茅焦疑问:“适才入秦,尚不知所言何事!”

    李斯叹气:“秦王因嫪毐作乱一事,迁谪太后于雍城,群臣劝谏皆无能为,今已二十七人被戮而陈尸于阙下!”

    茅焦愤然:“子囚母,天地反覆也!待茅焦沐浴更衣,明日便入宫见秦王!”

    李斯笑曰:“彼二十七人,皆王之亲信左右,尚且不听,接踵而死,君不畏死吗?”

    茅焦仰头大笑:“谏者二十七人而止,王遂不听;若二十七人而不止,秦王听或不听尚不知!”李斯思忖茅焦之言,颇与沈洛伊所说相通,或许茅焦真的能劝动秦王。转而又觉得沈洛伊非常人,似乎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

    齐王建与赵王偃同时入秦,秦王嬴政在咸阳宫设宴款待。齐王建欲与秦国通贸易,因此宴会上嬴政主动提道:“齐,东有琅琊、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齐得天下十分之二。齐国享有鱼盐之利,盛产铜铁矿物,此皆秦之所缺,寡人一直就想互通往来,不想齐王倒先提出来了!”

    齐王建曰:“秦王与寡人心意相通啊!寡人早就想与贵国互通商贸,直至今时才得以实现呐!”

    秦王嬴政又对赵王偃道:“寡人闻赵国北地盛产良马,我大秦征战所需精良战马皆由此供应,寡人亦欲与赵国互通贸易,不知赵王意下如何呢?”

    赵王偃笑道:“寡人跋涉来秦,正是为了此事,倒是与秦王不谋而合了!”于是秦王与赵、齐互通商贸,三人饮酒作乐,十分尽兴!秦赵和好,秦国允许赵国攻打燕国。

    酒酣宴毕,齐王建与赵王偃一同出宫,行至阙下,见死尸横陈,遂问左右:“何以此处有诸多死尸?”

    左右答:“劝谏秦王迎回太后而被戮,已有二十七人了!”

    赵王偃连连感叹:“秦王幽囚其母,未免太过不孝!天底下,哪有子囚母的道理呢?”

    齐王建也是感叹:“秦王冷酷薄情,否则何至于连杀谏者二十七人!”俩人不免感叹一番,但也不愿多管,自回各处安歇!

    第二日,酒足饭饱,李斯便带着茅焦面见秦王。至阙下,伏尸大呼:“齐人茅焦,愿上谏秦王!”

    嬴政使内侍去问:“客所谏何事?可是为太后之事而来?”

    茅焦大声回应:“正为此事而来!”于是内侍回报秦王:“果真为太后一事而来!”

    秦王嬴政踱了几步,复言:“难道此人不见阙下之死尸吗?”

    内侍复又出去告于茅焦,茅焦正色道:“臣闻天上有二十八星宿,今死者二十七人,尚缺其一。臣所以来者,不过凑满数尔!况古圣贤谁人无死,臣有何可惧!”

    于是内侍将此话传于秦王,秦王怒曰:“实乃狂夫!且召狂夫入内,生烹之!”遂让内侍将茅焦引入殿内,嬴政按剑而坐,怒发冲冠!

    茅焦故意走得很慢,内侍怕被秦王怪罪,催促道:“如何故作拖延?”

    茅焦愤然:“我见王即被烹也,暂缓须臾有何害处?”内侍闻言反而同情茅焦,于是搀扶他入内。

    茅焦再拜,从容道:“臣听闻:‘有生者不讳其死,有国者不讳其亡;讳亡者不可以得存,讳死者不可以得生。’夫死生存亡之计,明主之所究心也,不审大王欲闻之否?”

    嬴政怒气稍稍平息,起身问:“暂且说来听听!”

    茅焦知游说有望,于是越发从容:“忠臣不会进献谄媚阿谀之言,圣明的君主也不会重蹈狂悖之行。君有狂悖之行而臣不谏,是臣有负于君;臣有忠言而君不听,是君有负于臣也!君有狂悖之行而不自知,臣有逆耳忠言而君不闻,臣以为秦国危矣!”

    嬴政悚然,怒气又消去大半,说:“寡人愿闻!”

    “诸侯畏秦,非独威慑使然也!亦以大王为天下雄主,忠烈勇士毕集于秦廷之故也!大王车裂假父,实为不仁;仆杀二弟,实为不义;幽囚太后于萯阳宫,实为不孝;戮杀劝谏者而陈尸于阙下,堪比桀、纣!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却行此不仁不孝不义之事,臣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他日怨言四起,臣民离心,诸侯继叛,则大王之帝业垂成,实是可惜!臣言以毕,自去领死!”

    于是茅焦一边解衣,一边往汤镬处去,秦王立即命令左右撤去汤镬,急走下殿,拉住茅焦之手。茅焦依旧在解衣,又说:“榜书已下,不烹臣,何以立信?”

    嬴政急忙去拉,说道:“昔谏者皆言寡人之罪,无人言明其中利害,是以寡人戮之。今闻先生一言,寡人茅塞顿开,又怎敢不敬听?”

    于是茅焦再拜,说:“请大王即刻迎回太后,厚葬阙下之尸!”嬴政从之,欲亲往雍城迎回太后赵姬。

    李斯闻知茅焦劝谏而不杀,便知事已大成。转念一想:事情果然如沈姑娘所言,茅焦确实功成身退,而大王也将迎回太后,可是她又何以知晓茅焦此人呢?又如何能断定大王一定会采纳其言?我李斯活了三十余载,莫非当真有什么未卜先知之术而世人莫知?且观其言行举止又不像楚人,然学识见解又非寻常女子可比,这沈姑娘身上究竟有何秘密?着实令人费解!

    这夜,赵高呈上了侍寝牌子,嬴政翻牌赵懿侍寝,因此较平时早了些时刻安歇。沈洛伊想去雍城,于是便往章台宫面见嬴政。

    赵高守在殿外,打起了瞌睡,沈洛伊一句话倒把他惊醒了:“大王可是安歇了?”

    赵高赶紧扶了一下帽子,笑道:“刚安歇下不久,姑娘有要事面见大王吗?”

    洛伊既知嬴政已睡,便打算不提:“大王今日怎这么早便歇下了?”

    赵高谗笑道:“大王今日召了赵夫人侍寝,是以……”

    沈洛伊闻言便已知晓,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只想赶紧离开:“不必与大王提及我来过!”

    正欲返回住所,嬴政却在室内唤赵高:“赵高,带她进来!”洛伊有些为难,这样进去算什么事呢?平白无故搅扰了别人的好事,指不定招来多少怨恨呢!但是,嬴政的命令谁敢违抗呢?

    赵高先入内点燃了油灯,光亮瞬间驱散了整室的黑暗,赵女如凝脂般的肌肤裸露出来。赵高此时已经退出,沈洛伊进入室内,侍女正服侍赵懿穿戴衣服,然后急急忙忙退了出去,由赵高亲自送回了宫里!望着床榻上的凌乱的被子,她有点尴尬和不舒服,实在不想在此处多作停留,于是道:“洛伊无事,暂且退下了!”

    嬴政坐在榻沿,说:“扰了寡人好事,还想全身而退!”一面说着,一面起身往洛伊这边走:“寡人现在可是兴致勃勃,你觉得该当如何呢?”

    嬴政已走到洛伊身旁,两个人贴得如此近,她觉得快要被嬴政灼热的目光给燃烧着了:“要不唤回赵夫人吧!我……我去叫赵高。”

    嬴政直视道:“何须叫赵懿,有你足矣!”沈洛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放倒在榻上,嬴政顺势压了下来,直叫她动弹不得:“大王…不可!”

    沈洛伊已经双颊烧红,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我年长大王甚多,又………”嬴政吻了下来,不容许她再多说一句话,“再多说一句,寡人真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话说完,又是一顿深吻。良久,嬴政翻身下来,说:“寡人总有一天会憋坏身子!”于是和衣躺下,洛伊也小心地在旁边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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