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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青芝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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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知尘微微蹙眉,“等我回去,差人替你好生查查?我现在只知道,等春巷子内那蚍蜉学堂的先生,唤作纪琳,在宁城教过十几代寒门学子,颇有名气。”

    “哪个记?哪个林?”殷罗脑海浮现两个字。

    “纪文的纪,琳琅的琳。”

    “劳烦大姐了,你查到什么传云鹰送到玉济阁便是。”殷罗不再多问。

    不知不觉间,两人漫步已到敬竹门长廊,红衣少女拱手,低眉送:“大姐慢走。”

    徐知尘平和颔首,走出三两步,在殷罗回身前,她忽然问出了一句令殷罗毛骨悚然的话。

    “三妹,你觉得,原本已经死了的人,还应该再活着吗?”

    殷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她双脚像被定在原地,强扯出笑意:“大姐修习佛法,阅读佛经无数,涉猎百家思想,书中没有答案吗?”

    “有书说,察其始而本无生。也有书说,生死者,如水月,应观自性无实相。更有书说,生死乃万法之本,本有生者,亦无有老死。”徐知尘柔声慢诵,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身。

    殷罗目送她渐行渐远,鬼使神差的,她竟问:“大姐,在翠州,真有一座乞我庙吗?”

    “既见发心向佛,香龛解忧,乞我即是须弥。”

    须弥山,神仙境;乞我难,乞我苦;尘困身,心上锁;大自在,不自在。

    那一刻,深巷里的风刮过敬竹长廊,送来浅淡的落叶木香。

    水红色衣袂飘摇,殷罗途经半段巷子,犹有所感般,她偏头朝右看去。

    岔路后古老宅院牌匾发灰,被风雨侵袭得裂开缝隙,杳杳挂着个难看清的两个字。

    徐府。

    她在心里默念,扬尘好像飞入她眼中了,泛出一圈红,不多时,泪珠滚落。

    那日从等春巷子回到玉济阁,她怎么都睡不着,那群七嘴八舌的女人传说的那故事,她听着心惊,她辗转久,潜入了宁城官府,翻了很久的卷轴,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

    十三年前,记录徐将军府人员的名单,第三行,是徐将军之女。

    故事里孝顺勇敢的凄惨姑娘,叫做徐芝臣。

    取得是“盼若青芝潇然素净,俯仰君臣住仙台去”的绝美意象。

    殷罗揉了揉酸涩发痛的眼,再睁开时,唯余瞳下血丝涨然如潮,倾天恨意铺展而开。

    入夜,池临静才抱着书册回到玉济阁,他神情复杂,迈过门槛尚有心绪压在眼底。

    彼时河淡已经恢复活泼,跟陈声站在院子说话,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池临静垂头兀自走着,不打算跟他们有什么交流。

    偏偏天不遂人愿,打定主意热血满满的河淡解了心病,叫他:“贵人留步!”

    池临静平淡扭头,“有事?”

    河淡小跑到他跟前,没心没肺:“北辽时局叵测龌龊,现如今小生已打定主意,要为宏缨侯爷张罗谋反,不知贵人意下如何?此举可能行得通?”

    池临静毫无波澜,“万若檀醒了?”

    “尚没有。”河淡抱拳拱手,“我既受贵人指点来到侯爷身侧,做他幕僚,甘为马前卒!”

    池临静抬步就要走,却笃定道:“他不会反。”

    河淡赶紧跟上他步伐,“贵人为何如此笃定?”

    池临静都不看他,“等他醒了,你不如自己问他。”

    河淡泄气,“那若是反,贵人您觉得有几分胜算?”

    池临静终于正视他,“几分胜算?那不还是要看你这棋魁怎么落子?未做的事,我怎么能肯定其成功几率?”

    “我已经不是棋魁了,”河淡别扭地低眉,嘴唇微动。

    “万洛新一句撤封,有什么意义?你是北辽的棋魁,昆山的棋魁,不是万氏皇族的棋魁。”临近阁楼前,他抬手示意河淡别再跟,“就到这儿吧。”

    河淡知趣地再抱拳,面带受到鼓舞后的感恩,“谢贵人提点。”

    池临静快步上楼,殷罗趴在高阁三楼宏缨侯厢房前的栏杆上神游,他身影晃过她眼前,吸引她眼神聚焦望过来,“怎么回来这样晚?你今天又学着什么了?”

    他没理殷罗话茬,神色少有的谨慎郑重,自顾自说着新得来的消息:“绝杀密探来报,渊缙王身边的孟再仕招呼了不少山匪,今夜要闯蚍蜉学堂。”

    “确定麒麟木就在蚍蜉堂了?”殷罗立刻抬步想下楼。

    “不是,”池临静伸手拦她,“你先别急,据说是渊缙王要找什么推翻崇文帝的线索。”

    “哪儿来的消息?”殷罗在他面前站定。

    “山匪口口相传,不会假。”他放下书卷,“我派人守在等春巷内了,但……”

    “什么?”殷罗皱眉,“你别说话说一半。”

    池临静皱眉,“南夏那边也传了密信,不愚病症急发,已陷入昏迷了。期限快到,若再不拿到麒麟木,怕是性命将休!可我在蚍蜉学堂多日,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早该听我的,直接去讨要!”殷罗眉眼一凛,她很清楚这突发事件的严重性。

    现如今的关头,万若檀才被北辽新帝害成这样、崇文帝也莫名其妙病倒了、如果南夏再乱了,天下得成什么糟糕样?

    “讨要?讨要她就会给吗?要真有这么简单,那蚍蜉班的存在有何意义?”池临静与她一起下楼,“若她握着麒麟木,那她一定是在等一个时机,或者说,在留着给一个人。”

    殷罗挑眉,神色果决:“那孟再仕不是要闯蚍蜉学堂吗?他闯得,我殷罗如何闯不得?”

    “不能来硬的!那女先生是能玉石俱焚的性子!”

    “我知道最坏的后果是什么。”迈下最后一阶楼梯,殷罗望他,“我不是单为你,正好,我有事早该问清楚,如此也不必再拖了,我这就去蚍蜉堂,先护住她,而后必问出一切。先说好了,拿了麒麟木,里面的药归你,金丝楠木给玉如意。”

    池临静神情愈发复杂,“想清楚再做行动,不然行差踏错一步,追悔莫及。”

    “你知道世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吗?”殷罗忽然笑了,“因为后悔是最无用的,无用到不需要去治疗。”

    池临静缓了步子,眼见她掀开药房的帘子,注目于清点账目的玉如意,红衣少女抱胸微笑,直道——

    “上天鉴的小圣主,到你该取回麒麟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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