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危机感
这一觉，赵一凡直睡了个天昏地暗，无梦无声，似乎进入了一种空灵的境地。
天地大我，融为一体。吸收天地之精华，招揽日月之精妙。当眼睛睁开，蓝天白云，伸手可触；当耳道打通，鸟鸣山涧，通透清脆。
真是神清气爽，气韵俱佳！
赵一凡顺势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留意到帐篷等物均已不见，而陈秋叶和林风儿也不见踪迹。不过，远处的黑风发出长长的嘶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悠闲地走了过去，摸着黑风的鬃毛，笑道：“老伙计，饿了不？你瞧瞧你，把这雪扒拉的，草都啃光了。走，我给你换个地方扒拉……”
他将缰绳从树上解下来，撂在地上，自己在头前带路，马儿在身后跟着，寻了个稍微平坦的地方，掌心稍加用力，将积雪震开，露出一大片绿油油的野草。
“来来……吃吧……切记不能吃毒草！”
黑风又嘶鸣一声，脑袋在赵一凡的脖子上蹭过来蹭过去，感谢着主人。赵一凡用手爱抚着它，吩咐道：“吃认识的草，不认识的咱先不吃，害怕有毒，记住了！”
正说笑着，只听一阵脚步而来，紧接着传来林风儿风铃般的笑声：“七郎，黑风聪明着呢，上一次蹄子受伤了都知道吃哪种药草……”
赵一凡回身一看，只见二人牵着马信步而来，应是到别的地方喂马去了。
林风儿一身红装打扮，淡粉色的衣袍娇艳动人，头上的钗环灵动夺目，尤其是那双柳叶细眉下含情脉脉的双眼，让人心荡神驰。她就像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精灵，脸上永远洋溢着超脱世俗的淡雅和芬芳。
这一刻，赵一凡的心中想到了一种花的名字：幽兰。
而她身旁的陈秋叶，那修长的身形，搭上湘妃竹暗纹的白色锦袍，气质脱俗，大有翩翩公子遗世而绝立之感。
真是一对璧人！
不知为何，赵一凡心中泛起一丝酸涩。
他嘴角微微上扬，并未搭腔。
林风儿以为他还在为昨夜之事生气，而不搭理自己，委屈地抿了下嘴唇，勉强带着微笑。
陈秋叶见状，笑道：“黑风，遇到不认识的草可以问我，我说可以吃你就大胆吃，准没错……”
黑风像是听懂了话，它的马蹄不停地在一株植物上面晃动着，陈秋叶凑近一看，竟是一颗灵芝！
而且是更为罕见的紫色灵芝！
个头比人的手掌还要大上一倍！
三人都惊讶万分，满脸喜悦。
陈秋叶小心翼翼将它采摘了下来，温柔地目光看向林风儿：“用此灵芝给你补身体，你的伤定会痊愈，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林风儿却摆手笑道：“还是留给熙姐姐罢，当了娘亲，自是需要好好补一补，我这点旧伤算不得什么……”
赵一凡笑着点点头，心中无限期待。
许久未见，他的熙妹妹挺着大肚子，必定辛苦。还有清儿，不知她过得如何？不知那夏安义对她可好？父母的身体又如何？
想着想着，他不觉又想到了官家，想到了赵祯，想到了太后，还有吕夷简程琳等人……
想到了六郎，想到了东方飞鸿……
出来这一趟，他深深觉得逍遥门内弊端无处不在，回去之后必定要大刀阔斧改革一番，更重要的，是要广纳贤才，充盈力量，才能对抗强大的敌人。
不知不觉，他的眉头紧蹙，脸色阴沉，眼睛呆呆地望着远处。
陈秋叶和林风儿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这是赵一凡最为常见的神情，他时常会陷入自我的虚无之中，任何人都难以靠近，似乎有一道无形的牢笼，将他与世人隔开。
听到黑风的又一阵嘶鸣，赵一凡终于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
他就像是困在历史里的一粒尘埃，无数次预演着历史的走向，却仍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
一连走了几日，平安无事。
这日来到了金城，赵一凡令使臣队伍一定要万分小心。此地虽暂归吐蕃管辖，但经常受到西夏侵扰，是对手极有可能的埋伏地点。
那日李独晨曾言萧士奇已经离开吐蕃，不知真假。若是二人联合起来在此偷袭，也极有可能。
不过，虽提心吊胆，倒也顺利通过。
别说萧士奇，就是契丹人的影子都没见。
眼看着离宋边境越来越近，林风儿的心情如灿阳暖照。
“七郎，放宽心，你太过紧张了，敌人也是要休养生息的。在春天，就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你看那桃花，快开了……”
赵一凡叹了口气，自嘲道：“我本就是一个难以松弛的人，若无事发生，倒觉得不太正常。”
此次辽与西夏联合，论利弊，西夏当仁不让，利字当头。西夏与吐蕃接壤，辽就算是有心插一手，也更多的是为西夏做嫁衣。若是以后二者关系恶化，必定会后悔为虎作伥。
这恐怕是萧士奇撤退的根本原因。
眼下冰雪渐渐消融，不出意外的话，在三月中旬即可到达京都。这比赵一凡预计的快了许多，也原于吐蕃之事能快速解决。
总觉得一切都过于顺利，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事在默默发生着，见不得光，看不到希望。
赵一凡强迫自己将大脑放空，不再胡思乱想。
这趟毫无压力的路程，也许在多年之后回头来看，是他无事赛神仙的唯一一趟逍遥之旅。
三两好友，沿路的风景，清风明月，酒醉的言欢。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美梦，梦中的人会醒，但要再去重温，却只剩光阴的流逝，岁月的无情。
……
桃花盛开，故人归来。
转眼已至开封府界，赵一凡命两名门徒前去报信，由东方飞鸿禀告官家定夺。
果然赵祯下令，吐蕃使臣已到，由礼部以礼接待。那盛大张扬的旗帜，恢宏磅礴的礼乐，无不彰显着海纳百川的气度和胸襟。
这是在昭告天下，吐蕃臣服与宋的事实！
不容逆转！
看着队伍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赵一凡的心无比平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