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舍命陪君子
等陈秋叶来到议事厅之时，赵一凡已与二郎等人交代完毕，所有人都在等待他。
昨夜赵一凡只沉睡了两个时辰，就清醒过来。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早日启程，一来春日已到，积雪消融，再迟些定然道路泥泞行程缓慢。二来只要有所行动，或许就会有与对手正面交锋的时机，不能坐以待毙。
今日一早他已回禀过吐蕃赞普，使臣队伍也已经出发。逍遥门下午出发，在暗处保护即可。因为十郎仍是昏迷，所以二郎还需在吐蕃继续停留诊治，门徒中赵一凡只带走五六人随行，其余人等仍听从二郎号令。
至于陈秋叶，二郎想让其留在邈川，待十郎好转，再一同回蜀地老家。
不料，陈秋叶一听如此安排，忙摇头坚定道：“父亲，我与凡兄多年未见，我愿和他一同回东京，一路也好相互照应。”
赵一凡一时为难，毕竟陈秋叶不会武艺，也非逍遥门的人，不该将他卷入危险之境。方想要驳回，却听二郎一口应下：“也罢，凡事多听你兄长所言，不可任性。”
二郎开了口，赵一凡倒不好驳回，只得应下。
一时又有次旺罗布以及多吉降措等人来辞行，把酒言欢，互赠礼物，不在话下。
待正式出发，已是日落时分。
……
不到两个时辰，逍遥门一行人已追上使臣队伍，赵一凡和陈秋叶在前，其余门徒断后，不远不近跟着，倒也轻松。
此次带队的使臣名为白玛仓决，已是不惑之龄。其人忠厚老实，面目和蔼，是赞普的心腹。虽武艺欠佳，但其光明磊落，深受族人爱戴。
赵一凡告诉他，若遇到危险，可摇晃铃铛，自己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当然，这只是极端情况。只要有他赵一凡在，敌人只要一靠近，他自会发现，进行处置。
夜已深，队伍安营扎寨。
白玛仓决令手下为赵一凡等人置了两顶小帐篷，升起火堆，送来了美味的食物。
赵一凡盯着篝火发呆，毫无胃口。
当经常在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不见，难免会失落和惆怅。就如同你用惯了的刀剑，当有一天它遗失，你似乎仍感觉它在你身边，可事实却手中空空，伸出去的手，无力又落寞。
陈秋叶听着赵一凡词不达意的辩解，淡然笑道：“凡兄，其实我已想到了一个主意去救林姑娘，只怕你不会同意。”
“哦？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赵一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期待。
“那耶律宏不是让你取萧士奇的性命嘛，或可一试。”
陈秋叶温柔地笑着，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那是篝火的跳动，也是纯真的灵魂。
是！是可以去取萧士奇的性命！
赵一凡常吁了一口气，忍住想要嘲讽他一番的冲动，耐心解释道：“我废了萧士常的武艺，是他欲要对我们大宋使臣不利在前；我用计断了萧士平的右臂，是他在挑拨宋与吐蕃的关系在前；那我对付萧士奇是何理由？”
这个问题令陈秋叶一愣，陷入思索。
“也罢，就算没有理由，那么结果呢？是要达到什么目的？”赵一凡看他默不作声，打算讲得再深入一些，继续接道：
“倘若我真的无缘无故杀了萧士奇，那么法天太后又会如何行事？你要知道，往往战争的导火索有可能是非常小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她如果意识到了耶律宗真比她想像的还要强大，那么极有可能会提早行事，毕竟，她更喜欢自己的小儿子－－耶律重元。”
这番话，说得陈秋叶心服口服，频频点头。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乎国家安危的论辩，没想到，竟如此纷繁复杂，若是一步之差，就有可能天壤之别。
他无比敬佩地看着凡兄，心生怜惜。说到底，他也只比自己虚长几岁，可有的时候更像是一个长者，看透这世间沧桑，却又在世俗中浮沉。
赵一凡端起茶杯品了口茶，嘴角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
突然，他的眼神犀利，侧头大声说道：“还不现身吗？莫非是要去请？！”
他的语气冷淡愤怒，竭力在克制。
陈秋叶也不紧不慢拿起茶杯，品了口茶，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山坡。果然，那林中，渐渐现出一个人影，正缓缓走来。而更远的暗黑处，似乎还有一个人影，正迫不及待飞奔而来！
是……是林姑娘！
陈秋叶惊讶地喊出了声！
而在前面缓步行走的，正是耶律宏！细看时，他的身后似乎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压得他寸步难行。
赵一凡暼了他一眼，喉结在颤抖，手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胸腔中愤怒的火焰越烧越旺，终于喷薄而出。
霎时间，他旋身而起，手中的金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白光，就抵在了耶律宏的脖颈之上！
耶律宏被逼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包裹重重掉在地上，而他的身体接连撞断了几棵树之后，才靠在了一个断根之上，动弹不得。
“来！来呀！不是命令我吗？！来！使出你的真本事！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赵一凡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吼，在发泄！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是理智与情感间的博弈，难分伯仲。只要手下稍微一用力，耶律宏必命丧于此！
林风儿从未见过七郎如此丧失理智的一面，她呆愣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难道，她的信，他没有收到吗？
陈秋叶也并未见过如此场面，他的小刀对付些小兔子小鹿之类的或许可以，但要是对付一个强大的敌人……
一时间，万籁俱静。
只有林间被惊起的鸟儿的叫声，偶尔冒出来，随即又陷入风的漩涡。
方才烤得暖烘烘的身体，被冷风一激，赵一凡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的手稍微松动了一下，耶律宏终于喘了一口气，脸色由酱紫转为紫红，勉强可以发出声音。
“赵兄……息怒，是……是小弟我冒昧了！”
“冒昧？！”赵一凡冷哼一声，“是男人就动手！”
说着，他后撤一丈开外，眼神凶狠地看着他，等待对方出手，今日定要战个你死我活，方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