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绝地反击之二
如果说，李云峥带给赵一凡的，是顶尖高手的惺惺相惜，那楚玉，则更多的是灵魂上的共鸣。
同样的遭遇了背叛，同样的失去了亲人，同样的有心无力，同样的世事沧桑。人生是苦酒，干了这一杯，醉了忘却。醒了，再换一杯。总有喝不完的酒，醉不完的梦。
这一场梦，赵一凡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
……
转眼三日之后，赵一凡正悠哉悠哉晒着冬日暖阳，只见一枝红梅跃入眼帘，如山谷的风一般灵动而来，随后传来林风儿的笑语：“七郎，快看这梅花！”
细看时，在这苍劲的枝桠上，红色如宝石般镶嵌在其中，或傲立盛开，或含苞待放，一层白雪附着在上，像是盖上了一层棉被。
赵一凡被这一抹红色触动，不觉沉吟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林风儿亦接道：“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着花未。”
赵一凡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清澈的眼神中一丝愁绪，知道她思乡心切，卖着关子笑道：“林姑娘，不多日你便会见到故乡的红梅，到时或可比较一番，孰更胜一筹。”
她知道这一天肯定会到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几日三儿神龙见首不见尾，定是奉命行事，也不知七郎这肚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二人正闲聊着，楚玉不声不响走了过来，给赵一凡使了个眼色，将他引入屋内，看来是有要事。
方落座，一封密信就递在了手中。
这次的密信，动用了逍遥门最高级别的保密方式，分了三次送达，将这三次获得的情报分别进行初次的破译，再合至一处，由专人再进行二次破译，方可得。自昨日收到这最后一次情报，楚玉奋战到此时才誊写完毕。
事关重大，赵一凡忙打开来，一目十行。
果然天下之势，风云变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封密信主要说的是吐蕃，但却又与西夏息息相关。
……
逍遥门十郎，常年驻扎在吐蕃，他于十月份密信称，吐蕃的论逋（宰相）温逋奇已经策动政变，将赞普唃厮啰扣押并囚禁于井底。这个温逋奇曾派亲信前往西夏，后事不知。十郎秘密集结所有门徒，暗中助力赞普脱困逃亡。
十一月又发密信称，赞普深受族人爱戴，召集部族平叛了此次动乱。温逋奇被诛杀，赞普根基不稳，欲向宋遣使者通好。为防止西夏从中作梗，特请庇护。
……
赵一凡仔细分析着十郎密信的时间，突然深感不妙！
那日与李元昊的对话闯入了脑海，久久回荡。怪不得那日他总觉得李元昊心机深沉，原来他应早已获知吐蕃局势动荡，借着多吉降措之事来打探自己的虚实。
不过也不打紧，有他赵一凡在西夏，想必李元昊也腾不出更多的手脚对付吐蕃。更何况一下损失了李云峥和紫烟两员大将，再派出的人手，想必十郎也能从容应对。
想至此，赵一凡的思绪又回到了现下，那契丹人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与西夏勾结，共同对付吐蕃……
局势前所未有的复杂混沌！
各路情报在他的脑海中东闯西撞，率先厮杀开来，令他头痛欲裂！
不得已，他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闭目眼神，方才的怡然自得早已烟消云外。
楚玉看他凝眉半晌不发一言，此刻又悲叹，轻挑了眉角，调侃道：“怎么？事难办？不知金刀郎的五日之约还可作数？”
说着，未等他回答，信步而出，又折返回来，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东方飞鸿有言，陛下特派二郎协助与你，不日将到达吐蕃与你会和……”
什么？！赵一凡顿觉五内气运翻滚，难以自抑！
他已然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可如今却突发变故要绕道吐蕃，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到家中，若错过了熙妹妹临产，他都想一掌劈死自己！
越想越恨！
不知不觉间，手中的密信已化作烟尘，飘落一地。
这种难以明喻的情绪，令他痛苦不堪。
什么是家？什么又是国？当家国难以两全，你又何去何从？他承认，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尚，那么圣洁无私。各种史籍中慷慨激昂的英雄典故，寥寥几笔，谁又知晓其中酸涩，血流几何？谁又知晓孤灯残影，泪流几许？
而入夜时分，三儿带回来的消息，更是将这种情绪推到了高潮，令他憋屈烦闷！胸中一团无名之火，难以发泄！
他知道，吐蕃之行，是板上钉钉了！
……
依主子之命，三儿这两日主要探查一位名叫野利仁荣的党项人。
此人乃西夏大族野利部族中人，他的两名兄弟，野利遇乞和野利旺荣，是李元昊手下的大将，而妹妹野利都兰是李元昊的爱妃。
如今野利部族初露锋芒，深受器重，不可小觑。
之前二人曾撞见的，野利遇乞的侍妾没藏时兰与卫慕府守将卫慕图卓私通，想必也是野利部族暗中争斗的缩影。
说来也怪，相较于手足的争权夺利，这位野利仁荣可谓是一枝独秀，寒岭之花。他的三脚猫功夫和不近女色成了所有党项人的笑柄，甚至传出此人深夜被侍妾逼迫，不得已闭关修炼的奇闻。
据三儿所言，传言绝非空穴来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跟了这两日，此人的行动轨迹只是个圆点。除了偶尔在院内放风，其余时间均在书房。
而三儿是闲不住的人，他让人守着，自己将野利府翻了个底朝天，无意间却听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野利遇乞与爱妾饮酒作乐之时透露，李元昊近日命各大部族派高手护卫王宫安危，戒备森严。且多次整兵操练，恰年节时分，多有怨言。
赵一凡暗自琢磨着，如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一个不经意的触发点就是一场大战。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将短暂的和平推向战争的深渊。
无论是刘娥的垂帘亲政不舍放权，亦或是法天太后的大权在握蛮横霸道，还是李元昊的狼子野心处心积虑，还有唃厮啰的委曲求全绝地反击……
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凑巧，让人不得不感叹，天意使然……造化弄人……
当所有的偶然汇聚成了必然，有些事再也无可避免，而有些人，出现又离开……还有些人，却一直在等待……
赵一凡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心力，艰难地下了在西夏兴州的最后一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