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章 造化弄人（下）
空气中，酝酿着不安，在慢慢发酵。起点，始于李云峥，终点，止于楚玉。
在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带有同情的意味注视着李云峥，此刻的楚玉，心中却是幸灾乐祸，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这长达两年多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时光，始终郁结在心底的痛恨和悲苦，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哈！哈哈！！！”他阴阳怪气大笑道，“李云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果然西夏人待你不薄，除了让你的女人使美人计之外，还费尽心机谋划了一场自相残杀的好戏！我今日实在是大开眼界！”
这声音，回荡在林间，狠狠的砸在李云峥的心坎上。他并没有回头看他，而是将指骨握得咔嚓直响，牙齿死咬着，目光垂下去，愣愣的定在脚下的冰雪上。
之前雪白透亮的冰雪地，此时早已残败不堪。冰渣满地，黑红斑斑。就如同李云峥的心，满目疮痍，不忍相看。紫烟在说谎，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回鹘公主所言是假，那么紫烟显然早就知道实情。可是，为什么这般重大的事，却要瞒着自己？！而这麽多年来，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还有这些人……他们孰真孰假？！
想到此处，李云峥只觉头颅一阵阵发闷，呼吸不畅。他长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望向伊雅公主，极力平静道：“你何以认得我？”
伊雅公主白了他一眼，面有愠色：“你既不信任我，我又何苦自讨没趣？！我乃堂堂公主，岂容你如此轻蔑？！”
说罢，她一甩衣袖，挺胸昂头自顾自去了。
身后，葛萨多空意味深长的看了李云峥一眼，亦起身快步跟去。
赵一凡见状，摇摇头，命道：“三儿、楚玉、卓然，你们先行回去歇息，我随后便来。”
三儿领命而去。卓然试探性的看了看楚玉，见他首肯，也同其余手下门徒打道回府。
一切，都似乎趋于了平静。
太阳，不知何时从乌云处钻了出来，洒下丝丝金线，穿过疏落的枝桠，投射下来，在每个人的身后拉出短小的黑影，像极了扯不断的心事，以及纷繁复杂的情愫。
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紫烟，此时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对着赵一凡破口大骂：“赵一凡！是你！一切都i是因你而起！若非你来到西夏，惹出这许多事，主子今日也不会受此大辱！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她已然疾步而出，手中的利剑直冲赵一凡的心脏而来。
赵一凡余光瞥了她一眼，未打算应战，目光始终定在李云峥的身上。当伊雅公主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之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随后现出深深的悲凉。而赵一凡感到的，却是湮没在落寞与悲凉之下的，痛恨和愤怒。
出乎意料，李云峥并未阻止紫烟出手，相反，他坚毅的目光望向天际，飞身离去，如闪电一般，旋即消失不见。
“丧家之犬！……”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楚玉哼了一声，很自然而然地，脑中闪现出一幅仓惶逃窜的野狗的画面。
按兵不动。
他此刻的心境，极为复杂。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间早已倒向了紫烟。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恐怕她的痛苦，比起李云峥，也少不了分毫，甚至更甚。
更为重要的，是机会！
听到背后的声响，紫烟下意识停止了动作，那一瞬间的转身，她看到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云峥……”她口中情不自禁喃喃道。
赵一凡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如此称呼自己的主子。
而这一声，同时也令楚玉万箭穿心。他疾奔而来，就在她想要步李云峥后尘之际，两手抓住她的肩膀，剧烈的晃动着，大声喝道：“紫烟，你醒醒！你为了这样的人卖命，值得吗？！他自私狂傲，何时顾及过你的感受？！……”
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压迫性，如狂风暴雨一般激荡在她的耳膜。她惊恐的看着他，瑟瑟发抖，本就冰冷的容颜，此刻越发惨白，嘴唇发紫，情绪瞬间崩溃。
此时的赵一凡，早已神不知鬼不觉跟随李云峥而去。何处飞来的归鸟，在枝头间或鸣叫一声，给寒冬时分的寂静，添上一抹活泼。
“紫烟，我们重新开始！”楚玉兴奋道，黯淡的眼睛鲜有的闪亮着，他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如今，你再也不是西夏人，不用再为西夏人卖命！你曾说过，最厌恶打打杀杀的日子，我答应你，只要救出我爹，咱们远离是非，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做一对神仙眷侣……”
紫烟看着楚玉的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却全然听不见。她的头脑心中，满满的，都是李云峥。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他会如何？又或者，自己没有将实情提早告诉他，他会不会因此再也不理会自己？
她茫然的胡乱想着，渐渐，将所有的愤怒转移到一个人的身上，若非此人，她又怎么失去清白之身？她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因此事受到他的威胁！杀了他，为主子出一口恶气！或许，主子就会原谅我……
蓦地，她的心一沉，哽咽着一字一句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都应你！”
这句话，彻底让楚玉的幻想接了些许地气，他想都未想，脱口而出：“紫烟，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会照做！你既答应与我相守，我这一生也算是再无遗憾！”
他的头脑处于癫狂的状态，自己的话语，从口中说出来，也只觉轻飘飘，如进了神仙之境，不知身在何处。
“好！我要去杀一个人，你帮我！”紫烟哪管他说的什么，义正辞严道。语气，七分坚决，三分决绝。
杀一个人？楚玉一怔，猛地清醒过来。脑中一闪而过，难道是赵一凡？！他的眉微微蹙着，不禁将紫烟束在怀中，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心砰砰直跳，六神无主。
“杀谁？”
他胆战心惊问道，只觉微微开启的希望之门，在渐渐关闭。不由自主地，他的臂膀更加有力的将她环紧，犹恐再次失去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