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破茧成蝶
紧急关头,赵一凡静下心来,将意念迅速集中到手腕处。一瞬间,两只手如变戏法似得摆脱束缚,行动自如。只听铁链咣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墙壁之上。紧接着,他双手攥住脚上的锁扣处,大喝一声,用了七成的力道,断开锁链,卸在地上。
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三儿目瞪口呆。他竟不知,主子的武艺已经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就连传说中的柔术也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
就在三儿惊呆之时,赵一凡从怀中取出金刀,跃至他跟前,手起刀落,劈了三下,旋即一阵风般破门而出。三儿缓过神来,浑身一抖落,即刻跟上。
此时,外面的情形,一触即发。
“要我交人,真是天真!”六郎的独子看对方手中并无任何兵刃,冷嘲热讽道。
一听此言,林风儿不再与他多费唇舌,抿了抿嘴唇,右臂一挥,射出一把小刀,奔对方心脏而去。
在夜色中,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悴不及防。
只一闪念的功夫,赵一凡手中的金刀适时地飞了出去,登时朦胧的月色中火花四溅,伴随着金属激烈的碰撞声和一声惨叫。
小刀是截住了,可是飞迸的小刀片,仍不受控制地刺入了其中一名门徒的臂膀,深深地欠了进去,血肉模糊。
确认六郎的骨肉安然无恙之后,赵一凡惊魂未定,将一腔怒火猛烈地抛洒出去:“林风儿!你不要再太添乱了!”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留意到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远处的赵一凡。林风儿回过头,满脸惊愕:“七郎?!你何以在此处?”说着,又四周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啊,他们是……他们是……是一场误会。”
这般说着,她突然想到下午跟踪之人。难道,他们是一伙的,都是逍遥门的人?又或者,他们中间出了叛徒,私自与西夏勾连?
“误会?”六郎的独子突然开口,冷笑道,“我看不是误会!你们是有备而来的!赵一凡,没想到你居然留了一手。我早该想到了,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自然入不了你的眼。到如今,你杀便杀。我一日不死,便一日留着擒你的念头。你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做好人?你以为救我一命就可让我委曲求全不成?!”
他的目光冷冷看过去,凄凉且愤恨。额头布满了青筋,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在他看来,赵一凡全身而出,毫发未伤,就如同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终于露出了他凶残的本相。
林风儿此时才意识到事有蹊跷。她本能地认为,误会因她而起,她就有义务去解释清楚,却并不知这其中的因由,远非她想得那般简单。
“喂!阁下尊姓大名?是我林风儿鲁莽了,还请恕罪。”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态度,极为诚恳。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告诉你?!你也犯不着在此时表忠心,这样,只会让人觉得厌恶至极!”
“你——”她微微顿了顿,还是喊了出来,“怎么如疯狗一般,见谁都咬?!都是同根生,这样又是何必?”
“同根生?说得真好!你且问问你的主子,可还记得什么叫同根生?”
“你何以如此愤世嫉俗?!见你年纪轻轻,本想礼让三分。看来是不必了!你就是一个缺乏家教的浑人——”
“林风儿!你住口!”赵一凡赶忙厉声打断她,说这些,不是明摆着让对方难堪吗?
听到七郎如此重的口吻,林风儿一阵寒心,只得闭口不言。
果然,他冷笑了几声,怒目而视:“你记着,最好今日就杀了我,否则,我楚玉迟早会以牙还牙,不忘今日之耻!”
楚玉?原来他叫楚玉。林风儿和赵一凡此刻才得知对方的姓名。可是,心情却全然不同。
赵一凡心潮澎湃,拱手道:“楚兄弟,不如我们进一步详谈。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是今夜之事,也实非我有意为之。我如此做,也是担心你们会中了李元昊的奸计。只有在危难关头出手,你才可体察我的一片赤诚之心。还请楚兄弟三思。”
一面说,他一面留意楚玉的神情以及众人的变化。说到此处,门徒中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看有所反响,他继续语言攻势:“楚兄弟,你此法是如何也行不通的。若行得通,不必你来擒我,我自会心甘情愿去交换。为兄弟上刀山下油锅,两肋插刀。我赵一凡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到做到。兄弟情义,重于泰山。请你务必信我。”
这番话,重情重义。众人窃窃私语,多有动摇。
独独楚玉听后,只觉悲观无望:“信你?你若将人救出来,我便信你!不必再多费唇舌,我知道你们武艺高超,可我楚玉也绝非等闲之辈。动手吧!”
看楚玉仍是执迷不悟,赵一凡叹口气,决定先缓和一番再作计较:“我是绝不会对兄弟下手的。这两日多有打扰,就此别过。若有信,我会再来此处叨扰。保重!”
说罢,他对林风儿摆摆手,示意一同归去。
三儿和阿月茫然地跟在其后,都觉今夜是场闹剧。
看着四个人离去的背影,门徒卓然捂着受伤的手臂,凑到楚玉身旁,低声劝道:“公子,不如与他们拼了!这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再要行此法,便再无可能了。”
楚玉摇摇头,一脸茫然:“你下午已经同他们碰过头了,他们执意要先见到赵一凡,才可继续会谈。你认为这中间会有省油的灯吗?赵一凡是对的,他们不会轻易放人的。我们必须另外想办法。”
“公子既如此说,为何不留下他,一同想办法?”
话音刚落,又有几人凑过来,有着相似的疑问。
楚玉叹口气,颓然一笑:“若非今夜之事,只怕我明日便会放了他,同他称兄道弟,共同商议。信与不信,就在一念之间。”
众门徒细细思来,点头应和道:“还是公子细心。这个赵一凡的来历,只怕没有那么简单。既然为同门,又何必差人来监视?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他们,却是小人之心,谨慎提防。还有那个林风儿,实在可疑。逍遥门从不容许女子加入,不知是何居心?!”
……
皓月当空,一团篝火,围坐着赵一凡等人。
林风儿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鼻涕直流,嘟囔道:“也不知是谁在咒我?”说着,一回头,瞟了眼赵一凡,“七郎,你没这麽小气罢?”
赵一凡心中的火,早已淡却,此时无比平静:“林风儿,我忽然有所领悟。你特意跟着我,就是来给我添堵的罢?我方才想了想,之前在京都时,你救了清儿一命,现在该是我还这笔账的时候了。”
平静地说出这无比绝情之言,一时让林风儿难以接受。她默默地低下头去,满心委屈。
“赵公子说笑了。”在旁沉默许久的阿月突然开了口,“今日原委,我家姑娘方才说得明明白白。实在是太过凑巧。姑娘也是一番好意,还请赵公子海涵。”
见阿月开了口,三儿也劝道:“主子,是他们有错在先,不干林姑娘的事。说到底,我也有错。若非——”
“三儿,阿月,你们不必如此。”林风儿心灰意冷道,“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从现在起,我们便分道扬镳。赵公子是干大事之人,又岂能让我等小女子坏了大事。”
说罢,起身拉了阿月拂袖而去。
赵一凡只静静坐着,一动未动,任由她们而去。
三儿两头为难,拦不下,眼睁睁看着她们消失在夜色中。
风,吹得人越发清醒。
赵一凡抬头望了眼明月,不由生出沧海桑田造化弄人之感。困难,如一层层的茧,将他们牢牢缚住。
破茧成蝶,似乎远得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