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难得半日闲
日落时分，赵一凡正与四郎五郎说笑，下人送来一封信。问起送信之人，却已经走了。
他微皱着眉头，一时猜不透。打开来，通读一遍，回过身冲着二人苦笑道：“我近日来记性是越发不好了。那日将苏若忘在宫中，如今又将风云会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不，林堂主送信来称，后日启程回杭州，望明日一聚。”
“后日？”小箫惊讶道，随即扭过头看向大哥，“要不，我们也一同归去如何？”
大箫嘬了口茶，淡淡一笑：“也罢。大事已了，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赵一凡瞥了眼五郎，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只不过，即便要走，也需面见圣上之后再走。
沉思片刻，他提议道：“不如这样，你二人明日亲自到闲鹤山庄一聚，一来将近日之事告知林堂主，风云会危机已解；二来请他晚两日再走。我会尽快安排，见过官家之后，你二人便可启程。只是，眼看着到了清儿的大婚之日，你二人真不打算喝杯喜酒？”
“喜酒？我看是苦酒罢……”小箫禁不住长叹一声。
听此言，大箫忙回头瞪了他一眼。小箫此时也自觉失言，拿起茶碗遮了半张脸，慢慢品着。
“七郎，依此甚好，两全其美。”大箫站起身，来至赵一凡跟前，笑着解围道，“明日不如同去？我看林堂主对你颇为赏识，你去了，他自是高兴。”
赵一凡深知五郎之言绝无恶意，并未放在心上，摇头一笑：“我还有事要办，代我向他们问好。切记，不必透露过多。”
大箫心知肚明：“放心。”
“你真不去？”小箫急了，从椅子上窜下来，凑过来问道。
赵一凡不解其意，摇摇头。
小箫见状，眼睛登时黯淡下去，脸拉得老长，撇着嘴，半是恳求半是怨愤道：“七郎，我们弟兄还能相聚几日？聚一日便快活一日，喝酒说笑，恣意洒脱。怎么？如今办成了大事，就把我兄弟抛到一边不成？！”
这话，说得赵一凡一愣一愣的，甚至起了错觉。他赶忙慎重其事解释道：“五郎，你莫要多心。我是真有要事。况且，你也知道，我即将去西夏。此事，必须在这之前办妥。我们兄弟的情谊，是生死至交。这几日，我一得空，便与你饮酒畅谈如何？”
“罢了罢了！什么要事？！”小箫板着脸，坐了回去，仍是气鼓鼓的模样，“我就是厌烦你这样！有什么事不能与我二人言明的？”
一听这话，赵一凡恍然大悟，症结所在。原来小箫是气他有所隐瞒。也难怪，一路走来，几番生死，从来都是诚心相待。他一个明眼之人，自是察之微末。
知道根源，便可对症下药。他歉疚道：“五郎，并非我刻意有所隐瞒。只是此事乃是私事，且我已许下承诺，再不告知他人。还请五郎见谅。”
小箫回头眨巴着眼睛，摆摆手，旋即大笑，眉角飞扬：“罢了罢了！我与你玩笑呢！想诓了你去，谁知你一本正经的，倒让我过意不去。你只管忙你的，你的那份酒，我乐得替你喝了！”
这脸也变得太快了！赵一凡冒出一头冷汗，心想这五郎真是防不胜防，鬼心眼太多了！
入夜，小箫拖了大病初愈的三儿去街市上闲逛，大箫回屋写字作画。
赵一凡得了空，暗自筹划着尘仙楼一事。
正七想八想着，不料狄青求见。
赵一凡忙让进屋来，问他可住得惯之类的日常俗话，心中却犯了嘀咕，纳闷他有何事，非得等到夜里才来。
场面上的话说了一圈，眼看着就要冷场，狄青这才支支吾吾，涨红了脸，紧张道：“赵兄，长公主……长公主可定了亲？”
“啊？！”赵一凡一愣，半晌回不过神来。这什么意思？难道，他看上了公主？那可是大宋朝的公主！
这一声惊叹，让狄青更加手足无措：“赵兄，你别介意。我也知道是痴心妄想，我……我这就告辞！”说着，他窘迫着就要起身离去。
赵一凡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回到椅子上，细细打量。只见他脑门上的汗珠，在灯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来。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引得桌上的茶杯得得作响。
爱情的不期而至，让这个平日里性情耿直的人，瞬间变得卑微和怯弱。
“狄青！你实在是……实在是够爷们！”憋了半晌，赵一凡终于从嘴里蹦出这麽一句话来，表示他的崇拜钦佩之情。
狄青抬起头，呆愣着，不置可否。
“我是说，你与公主，一个未娶一个未嫁，只要两情相悦，有何不可？！”怕他会错了意，赵一凡即刻接道，“况且——况且——”
他本想说：“况且你日后累累功勋，封王拜相，与公主正是天赐良缘。”话至此处，他意识到过于激动，顿了顿，不敢说出天机，改道：“况且如今圣上开明，英雄不问出处，你不必自惭形秽。”
听这一席话，狄青缓过神，总算放下心来，喝口茶，定了定心神，笑道：“多谢赵兄。还是看天意罢。我本是戴罪之身，实在不敢奢望。”
看他虽如此说，那张俊朗的脸庞却将真心表露无疑，顾盼神飞，神采奕奕，目光坚定，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赵一凡些许无奈，不知这段情，老天会给个什么结局。
送走狄青，赵一凡和衣而睡。
三更时，他悄然起身，收拾妥当。出了府，直奔尘仙楼而去。
此时，御街之上，仍有三三两两的人不时经过。赵一凡脚下飞快，半个时辰之后，来至早上吃闭门羹的尘仙楼后门。
他四下张望着，确定无人，翻身越过院墙，至尘仙楼后院之内。环顾四周，院内放了些日常家什，屋内皆是黑灯瞎火。尘仙楼一派静寂，不知从何处散发出来的淡淡甜味，让他浑身一酥，倍感幸福。
他贪婪地吸了两口，静了静心神，暗下思索。按理说来，一早便要开门售卖，此时的尘仙楼，应当是在一番忙碌之中。可是为何却是如此静谧景象，实在是令人费解。
难道，尘仙楼的糕点，并非在此处制作？若真是如此，那么就只能等到天亮，跟随送货之人，寻根溯源，或可有望找到上官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