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雨过天晴

    冒着滂沱暴雨，隋暮寒等人返回了荠州城内客栈。

    喧闹街市间，与他们才经历过的“暗黑血林”，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城中百姓们都在欢呼雀跃，更有顽皮孩童在雨中嬉戏追逐，不少人拿着锅碗瓢盆，在接来之不易的雨水。

    客栈中，一队商旅模样打扮的人，在此恭候。

    他们面容冷峻肃穆，虽穿着市井商贾的宽袍，内行人细看，便知他们各个皆是常年习武之人。原是托隋暮寒调查此事的幕后者，派来增援的侍卫们，可惜他们来迟一步。

    休整一晚，翌日清晨，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众人兵分两路。

    吴幽虽有些放心不下阿洵与蓁儿，但眼下荠州不宜久留，只能被两名侍卫护送返回庸州。

    其余侍卫跟着隋暮寒与棠离，将账簿送往皇城，交予户部司徒苏言哲。

    户部掌管土地赋税、财政收支。一年前，户部清查发现桐油上缴国库量异常，将此案转刑部调查，荠州刺史随即自尽身亡，其下属失踪。

    刑部草率定论为刺史贪污而结案。但苏言哲知此事并不简单，却无从入手。

    隋暮寒的母妃，早年间曾对初入朝堂为官的苏言哲，有过救命提携之恩，故苏言哲对隋暮寒极为看重，表面虽不露声色，暗中照拂多年。

    此次，亦是他委托隋暮寒调查此事，寄望其能借此机会，重得国主器重。

    此去皇城，隋暮寒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他要将鬼面人残害无辜百姓试炼邪物一事禀告国主，可是，接见他的，依旧是国师卿圣云。

    国师冷酷的脸变得愈发阴沉，隋暮寒虽与他不对付，但朝堂上对国师的风评还算正面，他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而他的父皇却沉迷修道，疏于朝政。

    国师表示会彻查此事，提醒隋暮寒要多加小心，并交代刑部彻查荠州一事。

    虽有账簿为证，可账簿只是桐油交易记录，全无隋景楷的亲笔字迹或印章，也无人证相佐，隋景楷无法定罪。

    但荠州发生了诸多事，他也难逃治理失职之责，故被收回封地，召回皇城，禁足思过。

    半个月后，吴幽在庸州王府，收到了蓁儿的来信。

    在国师的施压下，刑部派人来荠州彻查桐油案，而秦府也牵扯其中。

    此前秦老爷因不肯与隋景楷合作，被前任荠州刺史伙同秦蓁的继母秦刘氏，合谋毒害。

    秦刘氏指使其子谋害秦蓁之事，也一并被查处出来。

    如今沉冤得雪，恶人皆被绳之以法，蓁儿终得重回秦府，袭家主之位。

    更可喜的是，蓁儿的脸已恢复如初。当阿洵揭开纱布，见到蓁儿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的美丽容颜，一切都雨过天晴，二人苦尽甘来，喜极而泣。

    她俩十分感激吴幽，希望明年油桐花开的时候，能邀请他来荠州赏“五月雪景”，尽地主之谊以答谢救命恩人。

    读完蓁儿的来信，吴幽隐隐不安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自荠州后，吴幽每日在庸州王府继续打理花木，不过数十天时间，整个王府的土都被松了几遍，杂草都不敢冒尖了。。。

    每回他越是拼命种地，那一定是他心事重重的时候。

    眼下苍吾国虽解决了干旱，但粮食紧缺的情况并未缓解。

    庸州山多田少，储粮不足的问题更为突出。隋暮寒曾数次命府衙开仓派粮，免去庸州大部分赋税，仍有很多百姓食不果腹，艰难度日。

    吴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恨不得有无边仙法，变出无穷无尽的粮食。

    可回想起益州城隍的话，他才恍觉，成了仙又有何用？当时所问，“神明为何置苍生于不顾”，这其中天机，他怕是永无法参悟。

    “对了，变不出来，可以种出来!”锄地锄到一半，吴幽忽如醍醐灌顶。他急忙去找棠离，拜托他派人去蒙府走一趟。

    蒙斯年死后，蒙府的所有资产悉数充公。

    隋暮寒协助查案有功，他从来不要赏赐，唯独此次，他向国师要来了蒙府这座园子。

    李管家在蒙府劳碌半生，忠心耿耿。他不想离开，隋暮寒便将他留下继续守园。

    或许是因为蒙府寸心轩，池塘里的冰蓝色莲花。

    在隋暮寒模糊的记忆里，他儿时的寝殿，即母亲的故居中，有一池同样的莲花。他的父皇，时常陪伴他赏花游玩。

    可惜后来变故，一切都“面目全非”。

    吴幽在蒙府做花匠时，曾在晴翠苑内，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

    它的茎叶伏地生长，土里的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吴幽一开始以为是杂草，本想拔掉，被李管家制止。

    李管家说，那是蒙斯年从海隅国带回来的红苕。

    因青女茶饭不思，厨房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某次出访海隅国，蒙斯年偶然食得此物，其味道香甜如蜜，青女又爱吃甜食，觉得此物或可讨青女欢心，便偷偷带了一些回来。

    青女尝过后也很喜欢，可惜数量不多，便将剩下的种在土里。

    没想到，这红苕适应力极强，没几天就发芽生根，即便当时大旱，花园里的花草都蔫巴地枯死，它也依旧长势喜人。

    这，不正是救荒的良物吗!

    派去蒙府的人将土里的红苕几乎全部挖了回来，吴幽看到都吃了一惊，这红苕产量真高，几方田地，竟能收获一百来个。

    说干就干，吴幽把所有红苕都切成小块，置于清水中，一半露出水面。再施予灵力。

    两天后，红苕顶部就长出了嫩叶。将嫩叶摘下，基部浸入水中，再注入灵力，几个时辰后，底部便长出了根须。

    隋暮寒名下的农田不在少数，在棠离的帮助下，他选了两亩地开垦出来，用于栽种培育出来的数千株红苕苗。

    除去正常的浇水施肥松土，每三天，吴幽会往红苕田里注入灵力，虽然如此很耗损他的身体，可是他每次都毫无保留，直至精疲力竭。

    如今已是秋天，并不是庄稼生长的好时节，只能用“非常手段”催熟了。

    而这段时间，王府膳房内用于煲汤的人参，莫名其妙地，少了好几棵。

    隋暮寒知道后，非但没有追究，竟命棠离把膳房里普通的山参换成了珍贵的百年人参。

    半个月后，吴幽的红苕田迎来了大丰收。两亩红苕田，共收获了二百石。粗略估计，有四万个拳头大的红苕。

    棠离命人将红苕运回王府，和稻米一起，派给百姓。

    起初大家还疑惑这个能不能吃，等煮熟尝过后，对于一口无味米粥都甚是知足的人们，无不惊讶于它的甘甜美味。

    一番不着痕迹的巧妙推销，庸州城里的百姓，都纷纷想参与种植红苕。

    有了它，再也不用靠天吃饭。

    吴幽趁热打铁，培育出了更多的红苕苗。庸州府衙发布告示，凡是诚心种植红苕者，均可领取二十颗幼苗，还有专人教授栽种之法。

    庸州，这座孤寂的贫瘠城池，似乎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它不再死气沉沉，焕发出了点点生机。

    在岁月长河的某个节点，或许往昔某个无心插柳的小小善举，将会绿柳成荫，福泽万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