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甜之殇
这几日,天空乌云积聚不散,阴沉得好似随时将有暴雨倾盆,可这雨就是迟迟落不下来,虽只是夏末初秋,冰凉的空气,忽似寒冬般料峭。
人间的百姓们,祥和安乐如常,玩笑着说,这些天昼不见阳,夜不见月,莫不是老天爷,将它们藏起来了。
吴幽愁眉不展地坐在院中花架下发呆,他的心口,这几日,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滞塞之感,虽无大碍,却难以舒畅。
他手中持一本书册,掌心贴合于书页上,极为珍惜。
前段时间,他整理书房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匣,几日前,心中惴悸难耐,鬼使神差地经不住自己亦难以捉摸的无形牵引,终以暴力将锁撬开,匣中,竟是一本书。
书面上隽秀题字,“朝暮集”。这字迹,他再眼熟不过,正是自己的笔迹!
翻开扉页,赫然有绯红点点,竟是血渍?
较之书名,字迹却变得有些潦草,以吴幽对自我的了解,许是当时书写时情志萎靡,“君之发化雪,吾之忧成霜。与君书,朝也是君,暮也是君。心念君兮君不知。”
再往后逐页翻阅,书中所记载的,是自己与隋暮寒自相遇后,相处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皆载入册。与他看到的隋暮寒的记忆,完全吻合相互印证。
文中多次无缘由,在篇尾重复写道,“我再也不会忘记我想见你”
每每读至此,这简短十一字,总令吴幽感觉字间悲凉凄楚满溢,比及当下,莫名而生失而复得之不易与伤怀。
这本书,至海隅国二人在月夜海岸边重逢,便没有再写下去了。
他失去了记忆,自然不知道书写到此处,之后便去了戎卢国,他只能暂且搁笔,将这本十分重要的书,锁在了木匣中,放在书案的底层抽屉里。
当真是天公作美,亦或是天意弄人,此刻,这座宅院,只有吴幽一人。
青女以神识仔仔细细探查后,急忙通过碧灵珠传话道,“吴幽,我是青女。形势危急,长话短说,天下苍生即将生灵涂炭,现在只有你能拯救三界。你速速离开这座院子,走出结界,我带你回天庭商议对策!”
“青女?!”吴幽被这突如其来的幻音吓了一跳,虽失了曾经的记忆,但现在的他对青女并不陌生,通过这本朝暮集所录往事,他已得知自己是被贬罪仙,而青女,正是他在天界时的好友。
惊觉腰间佩囊光芒耀眼,他低头取出那颗翡翠绿珠,果然,声音是从此物中而来。
吴幽一时难以理解方才青女传递的庞杂信息,但听青女的语气,却不似玩笑,他急忙对着绿珠道,“暮寒应该快回来了,待我与他说一声,立刻随你去天庭。”
“切莫告诉他!”青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语气急切,得知隋暮寒即将出现,为让身处凡间的吴幽最迅速最直观地了解当前天界面临的危急灾难,青女急中生智,“吴幽,你快将绿珠贴置于额前,亲眼一看天界如今光景,便知一切。”
吴幽依言照做,如此,二人通过翠灵珠,神识共通,吴幽在青女的识海中,看到了片刻前,她在九重天外,切身经历的末世场景。
霞光祥云荡然无存,滚滚黑云密布苍穹,道道雷火叫神仙亦灰飞湮灭。
“三界安危系于你!相信我,尽快支走隋暮寒,走出结界!”青女的话音刚落几息,前院府门缓缓而开,正是隋暮寒迎着风尘赶回来了。他将采买的琳琅货品放于前厅,朝后院快步而来。
这数月来,隋暮寒悉心教导他如何唤用仙力,如何修行,还有双灵精进之法
吴幽顿然面染薄红,前一刻的紧急惊惶被此刻的羞赧悸动冲撞得破碎狼藉。
他对隋暮寒灵息的熟悉程度,如同已流淌在自己的血液灵脉中。
后院,吴幽慌忙将绿珠收回锦囊,此刻他脑中混乱至极,十分不解为何青女如此忌讳隋暮寒,难道,他爱的人,会阻止他拯救苍生?!!!
吴幽顿觉疲累地躬起背,他仍坐在庭院花架下的竹椅上,一手握着那卷书,冰凉的手指抵在抽痛的额心按压,心中烦郁不堪。
“阿幽我回来了。”隋暮寒走近他身前,蹲下身来,宠溺地望着他。
却见吴幽以手抵额,垂眸不语,全然没有留意到身边人,他温柔地笑道,“你列的药单都买齐了,还带了你爱吃的甜糕。阿幽。”
一声轻唤,吴幽恍然睁眼抬头,正对上隋暮寒深邃多情的目光,转瞬间,萦绕于自己心间的愁绪骤然消散,只要一见到他,吴幽想,他便就真成为了“无忧”。
“这几日你总是看书,都没时间看我。”隋暮寒故作委屈地道,意指爱人冷落于他。
众人皆知他凌冽冷漠,唯有吴幽,见过他笑如朗月,星眸中是璀璨的无尽温柔。
说到书,吴幽忙稍稍带起衣袖,将手中卷握的书往袖摆中掩了掩,隋暮寒怎不知吴幽心思,他不愿自己知道的事自己便不知不问,故而这几日任吴幽独处默读也从不打扰。
他将指腹在吴幽按压通红的眉心轻轻揉抚,怜惜地道,“研阅劳神夏秋交替正是木芙蓉开得最盛的时候。你说过想看,我陪你去好吗?”
“好。你与我一起,去哪儿都好。”吴幽满怀感动,欣然点头回应,却又忽而摇头,“还是晚些时候再去。”
“为何?”隋暮寒微起疑虑。
“”吴幽是想到了青女的紧急嘱咐,“药膏用完了,得,先把新的做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皙如粉玉的脸庞垂得很低,隋暮寒以为他难为情,却不知,是他内疚愧对,他不得不撒谎将心爱的人支走
且怪二人朝夕相伴,长守无厌,情难自禁勤于“灵修”,百般缱绻缠绵,叫吴幽仙人的身躯,亦经受不住。此药膏,乃亲密之用。
“我可以”隋暮寒在吴幽额头轻吻,“慢慢等。不着急。”
虽嘴上说着不急,他的吻,已动情难忍地从额头,游走到吴幽的柔唇,缓缓地,一点点轻啄其上,而后,是贪婪地厮磨吸吮,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甜蜜香醇。
隋暮寒的气息,他的吻噬,总能轻而易举地令吴幽迷魂痴醉,他双腕勾缠住隋暮寒的脖颈,与他紧紧贴身搂作一团,如即将沉溺的身体终于抱住了救命的浮木,他耐不住喘息道,“药膏,好像还剩一点儿。要不要回屋”
“”隋暮寒却停住了吻。
昨夜,隋暮寒亲手用完了见底的白玉小罐中的最后一抹清凉滑腻,他的阿幽,总是这般善解人意得令他心疼,亏待了自己。
虽克制住唇瓣相亲,隋暮寒的身体依然遵从着本能,舍不得分开寸缕地黏搂着吴幽,他强压下炙热的情念,体贴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先吃块甜糕?”
“烈火”稍熄,吴幽骤然回神,正事可不能继续耽搁!
他与隋暮寒来到前厅,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细致包好的甜糕,咬上一大口,清甜滋味沁入心田,再将一块儿喂入爱人的口中,此刻,心满意足的幸福将吴幽紧紧包围。
吴幽快速清点完药材,转而故作为难地道,“暮寒,我方才在庭院中,是想到了一味药材,若能加上它,必能化庸用为神奇。只是”
“阿幽你尽管说,我一定为你找来!”隋暮寒当即允诺道。
“释檀芙蕖。”
只是,夔城山谷湖泊中的那片冰蓝色的莲花,早已在数百年前,枯毁而亡。
吴幽只告诉了隋暮寒,这是他与父亲当年无意中发现的良药,药铺中买不到,却隐瞒了最后的真相。
依照吴幽所述那片湖的大概位置,隋暮寒就这么,被他轻松,“打发”走了
吴幽认为,他只是简单地去天庭帮个忙,时间紧迫,甚至来不及多想,来不及与隋暮寒好好道别。
而隋暮寒也认为,不过是御风去采些花给心爱之人,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的阿幽,稍稍等他一会儿,就好